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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圃故事——草根系列人物传二、苗圃的三线女学兵们(2)黄庆华

2014-12-15 16:22 作者:胡然  | 7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人说漂亮的女人永远是漂亮的,年轻是年轻的漂亮,中年是中年的漂亮,到了老年,依然漂亮,只不过是老年的漂亮。黄庆华就是如此。

从见她的第一面起,我就暗恋上了她,恐怕也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记得1974年我女朋友第一次见到她时,对她的漂亮立马表现出羡慕与嫉妒的震撼,可见即便同为女性,对于漂亮的评判还是泾渭分明的。甚至过了很长时间,震撼还无法消除,每提到她,那机灵转动的别样眼神和多重意味的含沙妙语——嫉妒时女人火山爆发一样的丰富想象力和捉摸不透的机智与神经质,常常令男人张口结舌、一头雾水、急赤白脸,百口莫辩。

漂亮没有标准,人们心里却都有一杆秤。1973年初,咸阳地区所属各县林业局都来地区中心苗圃调运树苗,每天车水马龙,人员熙攘,堪比农村热闹的集市。这些调运树苗的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什么人没见过?却都对黄庆华印象深刻,可能也不仅仅因为她漂亮,怎么说呢,漂亮女人多了去了,有些漂亮女人却使人反感。

漂亮和美丽是近义词,而在她身上,却是同义词。漂亮是天赋,美丽却是修养。修养也许源自无意识的家庭熏陶、生长环境的润物无声、书籍的滋养、友情的浇灌……漂亮好比一抹亮丽的风景,美丽就像一缕清新的风;漂亮好比壮丽的山水画卷,美丽则像一汪甘冽的山间清泉;漂亮好似娇艳的花朵,美丽则是花朵的芬芳……漂亮是静态的,美丽则是动态的,漂亮尽管吸引眼球,美丽才使人温馨。

黄庆华很单纯,单纯的甚至有人说她傻。每年的秋冬季节,是苗圃的收获季节,收获的季节总是欢乐的,欢乐的丰收场面,丰收的欢声笑语,处处洋溢着欢乐,这是真正的欢乐,这种欢乐城市姑娘一般是体会不到的,比如,摈弃矜持开怀大笑、追逐嬉戏疯狂打闹、不惧尘土席地而坐、采摘野果大口咀嚼……

欢乐是会传染的,这些各县来调运树苗的人好像就被传染了,感到欢乐的同时,还感到了温馨。因为他们发现,这位漂亮的姑娘,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没有故作矜持的高傲,没有扭捏作态,没有打情骂俏,与这里的其他姑娘一样,只有开怀的真诚和待人的热情。(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欢乐的人都是开朗的,于是他们逢人便说,或许不止一人就曾对吴书记说起过,我估计,黄庆华最早被推荐去上学,这恐怕也是原因之一。

当然,在那个丰收的欢乐季,谁也没有想到黄庆华会被推荐去上学,而且我们压根也没有想到谁还会有上学的机会,一群20岁的年轻人,只是尽情享受属于我们年轻人的美好时光。

苗圃的地理位置在当时完全就是荒郊野外,除了靠近铁路边的苗圃场部,下了坡向南走不多远就是广袤无边的苗圃林,方圆几公里杳无人烟,最南边是几乎看不到对岸的渭河滩,一望无际,没有大堤围堰,苇荡森森,河水淼淼,荆棘遍地,蒿草没腰,大雁南飞,野鸭铺天,人迹荒至,兔跃鼠窜,荒丘土包,野趣盎然……苗圃还有两杆双筒猎枪。

马平像个孩子王似的,每天扛着猎枪,带着一大群少男少女在渭河滩上游荡,反正冬季是苗圃的农闲季,没有什么事,游荡反倒成了我们每天的正经事。都是刚满20岁的年轻人,懵懵懂懂,情窦初开,整天厮混在一起,总要擦出点情火花来。

马平是与我一起从马场到苗圃的五个人之一,是小说《学兵二连》连部通信员郝平的原型,长得高大帅气,相貌堂堂,能说会道,性格张扬,不太招男孩子喜欢,却特招女孩子喜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估计马平也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黄庆华。

黄庆华是个不善于对人说“不”的善良女孩,对于任何人的示好都报以真诚的微笑,而且毫不矜持,以真诚的平常心与人交往互动,时不时还会略显夸张的睁大眼睛表露出惊讶的神情,发出完全不含杂质的动人笑声。——唉!“书到用时方恨少”,每到此时,我都对自己笔力贫乏、无法写出心仪女孩的立体形象而感到懊恼。

暗恋者其实都是有心理障碍的,或是自惭形秽,羞于表达;或是自感差距太远,而不敢表达,却又实在向往之,就以偷窥的心理,密切注视着心仪对象的一切动向。我那时就是这种情况,有爱而不敢表达,只能酸溜溜的看着马平与黄庆华有说有笑。黄庆华乒乓球打的很好,马平乒乓球打的也不赖,一大群人从河滩游荡回来,乒乓球台就成了两个人的世界。

我也曾经有过与黄庆华单独在一起的机会,那次三普大院上演露天电影,记不清那天晚上为什么偏偏我俩单独在一起,只记得那天晚上心里的那个激动啊!黄庆华是三普子弟,三普的全称好像是:地质部第三普查大队。黄庆华的父亲是三普的副大队长,行政级别12级,属于高干。那段日子她父亲回苏北老家养病了,所以她也不回家,带着我东家西家串门子,看得出,邻居阿姨们都很喜欢她,拿出好吃的招待,而她也很随便,还招呼我也吃。这时我才发现,她竟然能说一口地道的重庆话,而以前我只知道她说着标准的普通话,一瞬间,我忽然对重庆话感到了亲切。后来我才知道,她这次去的目的,是领了她父亲一个月的工资,给自己买了一块手表。女孩子爱美了,说明她心里已经品尝到了爱情的甜蜜。只是,那不属于我。尽管如此,不知为什么,以后每次路过三普门前,我的心都会悸动不已。

年底,黄庆华要回苏北老家去过年了,我也买了许多东西去送她,结果,我买的东西竟然被马平接了过去,骑上自行车径直带她去了火车站,我可怜的一点表现示好的机会也被剥夺了。不过,黄庆华从老家给我带回来一大块腌制的咸鱼肉,总算给了我一丁点的心理安慰。

开年不久,黄庆华被推荐上学的消息就确切了,我悲哀的意识到,从此我与她更是天壤之别了。她在上学之前,见到过我的女朋友,还悄悄赞扬说:“你女朋友长得真漂亮!”我听了哭笑不得,心想,她正在为你比她漂亮而吃醋呢!

她上学走后,我们还见过几次,记忆最深刻的是她父亲病故,她的三位姐姐以及姐夫、外甥等,都从重庆来到咸阳,我记得好像是个天,那时候任何物资都匮乏,就连洗衣粉肥皂等都要凭票供应,一大家子人正为没有洗涤用品而犯愁,恰好那时我是苗圃出纳兼后勤采购,设法为其买了一些肥皂洗衣粉救急。

她毕业后分配到了咸阳地区农林局,不久,她结婚了,老公是她杨凌的同班同学,也是三线战友,王建国。王建国是从西安草滩农场推荐去上学的,家住西安土门附近的延光厂,小小的个子,人很精干。我很好奇,你怎么就嫁给了他?她说,因为他是第一个向她明确表白爱情的,所以就嫁给了他。一时间,我悔青了肠子,假如,我当年勇敢表白,她是否也会嫁给我?

但她这第一段婚姻很不幸。王建国1980年被草滩农场保送去美国实习,一年实习期满后他却没有随团回国,按当时的说法:他叛逃了,在美国不回来了。那时候她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孩子刚满一岁,而组织上整天派人找她谈话,让她劝王建国回国,那些天她整日以泪洗面,人憔悴了许多。

1982年,农林局分家,成立了农业局和林业局,苗圃也改制成了林科所,黄庆华又回到了原单位。这时的王建国已经是铁了心的不回来了,许多女人背地里对黄庆华风言风语、幸灾乐祸;许多不怀好意的男人则像苍蝇围着她团团转,唉!可怜的黄庆华!

1982年,国内政治气氛还是蛮严峻的,起码王建国是这么感觉,所以他寄回来的一百美元是张承兑支票,只有在黄庆华确认收到的情况下,那边才承付。那年秋天,黄庆华让我帮她去中国银行办理,我清除记得,当时人民币对美元的比价是2.88元人民币兑换一美元,兑换的288元人民币是外汇券,可以在西安的友谊商店买紧俏商品。

那几年她除了单位的单人宿舍,星期天就回到三普的娘家。娘家就剩她孤苦伶仃的寡母、她、和她刚刚两岁多的女儿,一家三口三个女人,着实凄惶。那时候林业局的李崇印已经在追求她了,而她母亲却表示了担忧,因为李崇印刚刚离婚,虽然儿子判给了女方抚养,“但毕竟是儿子啊!”在老年人的眼里,儿子和女儿的分量是天壤之别的。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地就说起她大女儿、也就是黄庆华大姐的婚事来。她说,大女儿与大女婿是在老家上学时的同班同学,当时大女儿的婚事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对,原因是大女婿的父亲是伪保长。他们家乡是共产党的游击区,国共两党在他们家乡展开反复的拉锯战,她说,国民党返乡团一回来,他们这些共党家属就赶快四处逃难,那时她手里抱着大女儿,肚里还怀着二女儿,逃难时的那个艰难啊,她刻骨铭心。她反复强调说:“那是真正的阶级敌人啊!怎么能和阶级敌人的孩子搞对象?”——“阶级敌人”一词,对于我们,只是抽象概念,可是对于经历过腥风血的他们,那可是真真切切的你死我活啊!可是,大女儿对爱情的坚贞,终于战胜了全家人的激烈反对,他们还是成婚了。

现在想来,黄庆华她父亲这一辈经历过腥风血雨的共产党人,真是不容易,真是做到了党叫干啥就干啥,党叫去哪里就去哪里,没有任何讨价还价,所以,他的子女,像珍珠一样撒遍了祖国大地。黄庆华童年是在重庆度过的,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重庆夏天那个热啊!那时的冰棒吸吮几口甜味就没有了,只剩下一块光溜溜的冰,她和那些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们就拿着这块冰擦在身上取凉……1963年三普奉命迁往咸阳,她以及她的弟弟妹妹父母来到咸阳,重庆却留下了她的三位姐姐。

我对她大姐的爱情故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只不知后来情况如何?她说,那时候她小,具体也不清楚,只知道她大姐夫没有工作,每天挑水挣钱补贴家用,她记得大姐夫每天挑水要走好远好远,嘉陵江大桥那么长啊!——这就是说,60年代她大姐夫就是重庆“棒棒军”了,而妻子却是有体面工作的蓝领或白领,这么巨大的反差,他们竟然能和睦相处,不离不弃,白头偕老,这是多么的不容易!爱情是浪漫的,生活却是现实的,在现实生活中,能顶住外界各种诱惑与压力,仍保持爱情的纯洁与坚贞,在现实版的爱情故事中,这是最令我感动的一例。只可惜,我无缘见到她大姐,无缘写出这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

后来,她通过复杂的程序办理了与王建国的离婚手续,与李崇印结婚了,开始了平淡平静的生活。王建国不时还寄钱来,毕竟萌萌是他的亲生女儿。到了90年代中期,国内改革开放的浓厚气氛逐渐传到了美国,王建国也敢回国了,并与黄庆华见了一面。那天黄庆华完全不知道王建国要来,正在地里干活,估计装束打扮与当年王素红差不多。她后来听女儿转述,王建国见到她的第一印象是,她晒黑了、显得有点老了……王建国与当时在美国的许多华人一样,开始频繁国内、美国来回跑着做生意,并且帮助他的许多亲戚移民美国,可是,萌萌,他的亲生女儿,却拒绝去美国。

有时我也在想,何为幸福?答案可能多的数不清,并因人而异,比如你现在问一个女孩子,“天生丽质”是不是幸福?这恐怕是许多女孩子的寐以求。但是,中国又有“红颜薄命”一说,自古天生丽质的女孩子大多命运坎坷,所以中国又有了“平平淡淡才是福”——颇似一个怪圈,上天赐福的艳丽,却带不来注定的幸福,唯有归于平淡,才能获得幸福。

黄庆华的晚年是幸福的,前几天我在彩虹厂游泳池见她带着外孙女游泳,我很奇怪,外孙女和她女儿萌萌似乎都没她年轻时漂亮。现在回想,她的中年和青年也是幸福的,因为她是一个善良的与世无争的人,“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夫唯不争,则天下无人能与之争”,人生的幸福与否,其实取决于人对生活的态度,“赠人玫瑰,手有余香”,一个不处心积虑时刻只想着自己的人,就已经生活在幸福中了。

说来遗憾,本来这是我一心最想写好、却写的最不尽人意的一篇,恰如用毛笔写字,越是刻意,反而“越描越黑”,或许正如佛法所说,始终还是“放不下”,怎么就是“放不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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