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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夭桃花红(五)

2022-04-29 20:36 作者:花开为君颜  | 5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一路游玩过来,最高兴的就是我了。兄长捏着我的鼻子说我就如那出笼的雀子一般,见了什么都新奇,也不知哪来那么多的话,每日家说个不停,叽叽喳喳的问东问西,有时高兴竟还哼起戏词!我拨开兄长的手,瞪他:“哥哥,夭夭都长大了,你怎么还能如小时一般捏鼻子呢,鼻子要是捏坏了你怎么赔给我?”兄长便改而揉我头顶的发,早起费了好大功夫才梳好的头发,又给他揉乱了。我只好愤愤的旋身躲开他,他就瞧着我傻呵呵的笑,也不知有什么好笑的。他如今越发欺负我了,等回府定要跟爹告他一状。

还是公子待我好,瞧着我俩闹得风度尽失,咧嘴一笑,过来牵住我的手,把我拉向一旁,避开兄长。

我才刚偷听到他二人说话,倒也不是特意要偷听的,只是听他们说到我,就忍不住想听听。公子说自遇到小叔父后,好几日都不曾听我如前那般欢快的说笑,兄长就说自小小叔父待我们就亲厚,看到小叔父受苦,别说是我,就是他也是难过得紧,恨不能以己身代之。

兄长与公子这几日总想着法子逗我高兴,可我心中担忧小叔父。哪能如前一般?直到收到小叔父托人带来的家书,知道他已平安到家,我提着的心才算放下。

小叔父是父亲的幺弟,虽不是一母同胞,却是他们兄弟几人中与父亲最要好的。这些年都是他在打理家中的生意,我们家的吃穿用度,全是小叔父在外风餐露宿、不辞劳苦一点点赚来的。

父亲兄弟四人,三位叔父都是庶出。父亲十来岁上,祖母就故去了。祖父把侍妾杨氏扶了正。杨氏祖上原也是官宦之家,可惜家道中落,到了杨氏父亲时,连一日三餐都难以为继,因此便将杨氏卖与人为婢。因她识得几个字,父亲的祖母便买来服侍祖父读书,后来开了脸放在屋里。杨氏倒也争气,接连生了两子两女,最大的儿子只比父亲小五岁。因杨氏儿女多,没多少功夫服侍祖父,祖母这才又给祖父纳了一房妾室,就是小叔父的生母米氏。(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曾听父亲说起米氏是个妙人,她倒不大把祖父放在心上,一心只跟着祖母,直到祖母去后,才有了小叔父,米氏却还只一心教养父亲。只可惜米氏在三十多岁上就去了,小叔父自小随她生母跟着父亲的时候多,两人倒比其他兄弟亲厚。我们陶家原也只是一般的耕读世家,祖上没出过什么厉害人物,更没有做大官的。直到后来父亲被杨氏不喜,渐渐被祖父不容,等祖父去了,便被杨氏母子赶出家门,一时无计,暂住老师家中。

父亲这位老师是位避世的高人,曾做过先帝帝师,后来不知何因辞官归隐。说起来也是巧,那时父亲见几人拦住一位白净的年轻人刁难,那年轻人急得面红耳赤,父亲不忍,出手相助。父亲虽是读书人,却也习过武,很快便给那人解了围,护送他归家。那家人很是热情,要留父亲住几日,为表谢意。父亲那时正无处可去,也就顺势住下。后来才知那年轻人是位姑娘。而那家人更是身份不凡,父亲后来跟了那位大人读书,因那家人与十一皇子母家有些关联,父亲便是那时结识了十一皇子,当时的十一皇子由于外家没甚权势,生母位份又低,在诸皇子中几乎就是个隐形人,那时谁又能想到,最后竟是他掌管天下。

有了容身之地,父亲刻苦攻读,待有了官身,便娶了那家的姑娘,也就是我的母亲。记得父亲有次喝多了酒,说起过十一皇子那时也曾想娶母亲,只是外祖父既隐退,便不想再与朝廷和皇家有瓜葛,十一皇子只得另娶,况且皇室娶亲,又怎能想娶谁就娶谁呢?虽有过这些事,皇上对父亲、母亲还是不同,可见是不曾忘了那几年的情分,父亲的官职才会越来越高,且就现下看来,皇上对父亲也暂无猜忌之意。

小叔父因已有父亲在前,便走了从商之路,替我们家打点生意。说起来他比哥哥只大了不到十岁,也曾定过一门亲事,只是小婶婶还未进门,便一病去了。自此,小叔父便没再娶亲。父亲常说一个小叔父,一个哥哥,在亲事上叫他操碎了心。

小叔父如今多数时候住在老家,父亲早说让他搬来与我们同住,他也没答应,说常年在外行商,在家的日子本就不多,何必两头搬的麻烦。父亲怕他嫌住在我们家不自在,另又给他买了处精致的宅子,连家下人都送过去了,他也不常去住,只偶尔来京时住上两日,还是常回老宅。

老宅里只杨氏与她的两个儿子、孙儿孙女住着,再回去也没什么意思。小叔父却说,祖母与他生母的屋子都还在,有他在都还能按原先的样子留着,他时常回去看看,免得杨氏把那两处给了旁的人住。连我都知晓,以父亲如今的身份地位,杨氏哪里敢动祖母的屋子,她的儿孙们巴结父亲还来不及呢。小叔父既如此说,我们也不好再说什么,父亲也说且随他去吧,他是念着祖母与他生母,不舍离了那处屋子。

听兄长说起小叔父,我想到这些年小叔父每次来京,总给我们带各地风物特产,给下人们打赏。他一来,相府里人人都如过年过节一般高兴热闹,就连父亲都要多喝两杯酒。只是小叔父在京的时候实在少,我长这么大,也没见他多少回。

等回京后,兄长又不见了踪影。家中弟妹见我先是两眼放光,见了给他们的礼之后也不着急走,只在一旁转悠,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我心中好笑,这几年我不常在家,见他们的次数少了,反而少了是非,赵氏也不像先前一副时时防备我的样子。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们?”我笑向二人道。

“大姐姐,你这回是住家里,还是住弦音阁?”七七有些怯怯地问。相比她的弟弟泓哥儿,她如今见了我,总有些怵,许是小时候几次惹我,给我教训的狠了,父亲又狠罚,她有些怕了吧?

“公子既然回来了,我还是跟他习琴,自然还要去弦音阁。等爹爹沐休我就回来陪爹爹。”我学着公子的样儿轻声说道,想着这丫头年龄大了,胆子怎么反而小呢?

“那大姐姐若回来,能给我们讲讲外面的事吗?就像大哥哥每回出门那样?”她眼中透着些小心和几分希翼。

兄长每回出门回来,我都要缠着他给我讲外面的事。不只是她与泓哥儿,就是赵氏和家中下人也都极爱听的。只是兄长常在我的屋里单给我讲,她同泓哥儿不得允许,是不能随意进入我与兄长的院子。这还是因赵氏和她小时候做的那些事,兄长对他们母子三人很是不喜,若不是碍着父亲, 怕都要赶他们到庄子上去了,更不会耐心给他们讲外面的趣事。

我瞧了一瞧站在一旁圆睁双眼,目不转睛盯着我瞧的泓哥儿,微微一笑,问他:“泓哥儿想听吗?”

泓哥儿一愣,似是没想到我会问他,瞧了眼他姐姐,脸上红了一红,认真地一点头,大声道:“想听。”顿了顿又道:“我想听大姐姐说话。”那样子倒有些呆头呆脑的,我心中一软,对他笑:“泓哥儿想听什么呢?姐姐一时也不知从哪里说起,要不泓哥儿挑一个想听的?”

泓哥儿瞧了眼七七,略显羞涩的笑:“我,我不知要听哪个,大姐姐讲哪个我都爱听。”见他这乖巧的样子,我心中有些狐疑,赵氏什么时候转了性子,她这对儿女教的可比小时候讨人喜欢多了。

心里念头一转,口中问道:“我们泓哥儿可真乖,有没有跟先生启蒙?”

果然见他点头:“爹爹给我请了先生,让我跟先生识字、学规矩。”说着话,那小脑袋微微一扬,有点小得意的笑。

我望向一旁陪笑的管家娘子,她见了笑对我道:“大姑娘出门去了不知道,两个月前,大人就给小公子找了个先生在家坐馆,说是大公子与大姑娘都不常在府里,大人自己也忙,小公子没人教导,请了先生在家,正好小公子、二姑娘都能跟着读书、识字, 也免得在府中,嗯,淘气,没人,没人敢管,也没人,管,管得住。”后面的话她本不好说的,因是转父亲的原话才结结巴巴说了出来,说完讪讪地笑了两声。

原来是有了先生教规矩,难怪这二人如今说话行事与原先不同了,果然赵氏一个丫鬟出身,教养儿女还是不能的。

我便让丫环把带回来的吃食玩意儿另备了几份,一一查看了才吩咐道:“等会子这几样给先生送去,就说是我与哥哥送的;这几样给姐儿的教养嬷嬷送去,说我谢她教养姐儿费心了。”

七七与泓哥儿听我说完,见小厮同丫鬟分头送去了,都笑向我谢过。我见他二人今日兴致极高,便留他们用了茶点:“晚饭还有会子,先尝尝这从外面带的点心如何。”二人在丫鬟服侍下净了手,坐下吃茶,我也一旁陪坐吃着茶。

说起嬷嬷,我想到前几年,赵氏见我有了皇上赏的教养嬷嬷,想让七七跟我一同学规矩女红,父亲却另给她寻了个嬷嬷,赵氏因此很是不忿,也不知给七七说了什么,七七见了我的嬷嬷,总是一副既委屈又愤恨的模样,使得我都想叫丫头踹她。后来再见赵氏,她还曾阴阳怪气的抱怨,说什么都是一个府里的小主子,一家子的姐妹,连教规矩的嬷嬷都分等次,就是学了规矩,做姐姐的也没见得就有姐姐的样。

我没忍住,冷着脸问她:“夫人既说咱们都是一家子的骨肉,敢问夫人,如此说话行事不知安的什么心?可是想给爹爹招祸?皇上谕旨说得明白:怜爹爹忙于政务,没功夫管教我,这才大开隆恩赏了教养嬷嬷。若叫七七跟着嬷嬷,皇上若是知晓,岂不责怪爹爹不遵圣意,要把爹爹置于何地?”

赵氏还说,既是赏给我们家的教养嬷嬷,七七自当也跟着学些规矩。我冷笑:“圣谕说相府长女,可没说相府其他姑娘,况且自古嫡庶有别,夫人觉着,皇上会闲得管起了相府庶女的教养?夫人若是没听清,可叫人去问问清楚,免得给爹爹,给相府惹来祸事。”

赵氏这才不说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胸脯气的一鼓一鼓的,手上死死攥着帕子,却终是没再说什么,气哄哄的走了。

我这边正想着心事,丫鬟来报:安国公府派人送了东西来!我还在想:这丫头话也说不明白,到底是安国公府还是公子呢?送东西的人已进了院子的花厅:“我们公子问姑娘好。”

我一抬头,是常替公子送东西、传话的妈妈,便笑道:“妈妈好啊,你们公子好?”

那妈妈脸上笑得如那盘绕的树根:“我们公子也好。公子打发老婆子送些果子给姑娘尝尝,说这是咱们自家种的,虽不是头茬尝鲜的,却熟的正当时。姑娘吃着若好,回头再叫人备些,若不好,请了人来看看怎么栽种果子才好。”

我已瞧见她身后跟着的两个婆子,果抬着个篮子,里头整齐码放好几样果子,我便指丫鬟搬来的凳子笑道:“妈妈快坐下歇歇。这热天还劳烦妈妈亲自跑一趟,且吃杯茶。”丫鬟早端了茶点果子来,妈妈忙站起身接了茶,笑着谢过。

走时丫鬟给的钱妈妈也没收:“老婆子来时公子已给了赏钱,不好再受姑娘的赏,公子若是知道,老婆子可怎么好意思。”我也不勉强,叫丫鬟装了几盒子点心,几样果子给她带去:“给你孙子吃,也是来我们家一趟。”她才接了,高高兴兴的谢过,去了。

许是我今日待七七二人比小时好了,晚饭后二人又跑我院子来。因晚上一家人都在父亲那边用的饭,饭后父亲又留我说了好一会子话才放我走,回到院子已是往常歇息的时辰,看到两人在我起居室,我还有些意外。泓哥儿手上拿着我送他的一对陶人,那陶人面容憨喜,表情夸张,身上彩衣斑斓;桌上还有一对草折的蜻蜓,七七正拿一根指头轻轻戳着玩。见了我,一同起身见礼,笑问:“大姐姐可算回来了,爹爹歇下了?”

我笑:“想来还不曾歇呢,晚上大约还有些事要忙。”因见二人面前的茶已凉了,问在一旁服侍的丫鬟纤藤:“怎么不给哥儿、姐儿换茶?真是越发没规矩了。”

纤藤还没说话,七七已道:“大姐姐别错怪了纤藤姐姐,是我们不让换。我们来了有一会子,茶都喝了两三遍了,不想大姐姐这时候才回来。”

我便顺势问她可有事,那二人脸上就有了些别扭,原来还是想听我说外面的趣事,我不由莞尔:“就为这个等到这时辰?今儿晚了,明日你们早些过来如何?我还要住两日再去弦音阁呢,急什么。”瞧了桌上的蜻蜓,道:“就给你们讲讲用竹片儿和草茎折蜻蜓蚂蚱,用藤条编篮筐器皿如何?”二人笑着直点头,告了辞,我对跟他俩来的人又嘱咐了几句仔细些的话。

次日饭后,姐弟俩又一同来了我的院子,见我的丫鬟在一件件收拾带回来的东西,看到一箩筐篾条草秸编的各样虫子、玩物,还有木头、竹根雕刻的人物、动物和其他小物件,有好看的,也有做的不像样的,问我:“这些也是买的?那些个做的也太丑了些,怎么卖得出去?”

我顺她指的那边瞧了瞧,不由噗嗤一笑:“那些丑的可是哥哥做的呢。”又指了做的好看的那些:“这边是公子做的。”那二人憋了好一会没憋住,也笑起来,都赞起了公子的手艺。

想到我跟公子在田间,见几个农家孩童折了草茎、枝藤编着玩,我瞧编的那青翠的蜻蜓,黄亮的蚂蚱,精巧的小花篮,也想学,公子说:“你别学他们趴在泥地里头,想学我教给你,这也没什么难做的。”他先还告诉我别在泥地里,后来他自己却坐在泥地上,引得兄长好一阵取笑,再后面我跟着那些孩童看捉蚂蚱,翻地龙钓鱼儿,公子见了也不吱声,只叫我别滑到水里了,兄长就吵他,说他把我一个闺中小姐教的像个乡野泥童。

傍晚霞光撒满原野时起风了,凉爽的风吹散了白日的热气,公子抱了一堆木料竹根,还有一大捆藤条草茎,告诉我怎么折蚂蚱的头、肚腹、长足、羽翅,怎么做蜻蜓的大眼,知了儿又如何做,藤条如何编得圆而不散,紧实平整,花篮儿有多少种编法,直说到月上中天。期间兄长来叫用晚饭,我舍不得丢下手上的活计,后来兄长也跟着做起来。虽说兄长做的不如公子的好看,可也做了出来,我的就更不成样子,也有有了型的,也有废了的,自然是留不得,公子却说才学就能做成这样已是难得,多做几回也就好了,他又瞧了兄长的那些,道:“看,你兄长这么大人,也就做的这样,比你好不了多少。”一句话,就把我隐在心里的那一丝委屈和烦躁驱散干净。

七七他们对乡间孩童的游戏果然有兴致,仔细听着我说,还不时问上几句:他们吃什么,穿什么,作什么打扮,每日家都做些什么,见了人如何说话行事,什么都问,有的我也答不上来,心中微微有些错愕:那些乡间孩童也曾这样问过,不知京城里官宦人家的公子小姐平日都是如何过日子。我这才知道,原来我们看乡野人家在田间地头做活儿、玩耍样样有趣,他们也一样羡慕我们锦衣玉食、香车画梁,果如公子所言:世间之人总觉着旁人的世界都满是明媚光,只有自己深陷柴米油盐的琐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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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夭桃花红(五)的评论 (共 5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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