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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夭桃花红(七)

2022-07-09 19:12 作者:花开为君颜  | 3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临行去辞公子时,我认真跟他道了谢,他仍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我却不能真当这些都“不值什么”、“喜欢就好”,不过也是真喜欢。

回到相府,才知道公子竟还送了好些到相府来。我院子里除了自家平常的几色菊花,还有公子送来的十来盆绿牡丹和墨菊。云岫忙着指挥小丫鬟收拾东西,小彤一面帮着燕儿服侍我盥洗,新梳了双丫髻,又换了身衣裳,一面轻声回着话:“早饭后公子那边就送一大车菊花过来,一多半都是绿牡丹同绿云,下剩的就是墨菊。因跟车来的小厮说是送给姑娘的,我想着姑娘要用了晌午饭才回府,就作主各留下一半,另一半里,送了一半去老爷院里,剩下的分给大爷、夫人、哥儿、二姑娘几处院里送了去。另外大爷让人送了些吃食玩物来,夫人那里送了新做的菊花酒和香囊过来,二姑娘送了几样花糕点心,哥儿也送了几样鲜果。”

梳洗好,我起身赏玩起菊花来,见窗边高几上摆着两盆尺余高的海棠,粉嫩娇艳,盘枝虬干,倒是没见过。小彤见我只管细瞧,笑道:“我倒是忘了,这几盆小海棠是老爷叫人送来的。”

话还未说完,燕儿已接口道:“说是外头什么人敬老爷的。姑娘也知道我们老爷,外面人送的东西轻易是不收的,因着姑娘海棠,这才留下 ‘巴巴的送过来’,晚上家宴,姑娘可别忘了在人前给老爷说几句好话。”

我听她这话,似是有什么故事,便瞧向小彤。小彤先对燕儿道:“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也当个事在姑娘跟前说嘴,幸而姑娘不是那火爆性子的,不然惹得姑娘不快,你又有什么好的。”说的燕儿吐了吐舌头:“我不是气不过么,还以为她如今好了,谁知骨子里还是那刻薄样,一双眼就只单盯着我们姑娘。”见小彤冷了脸瞪她,才捂着嘴跑开了。

小彤向我笑道:“姑娘别信这丫头,她惯能信口开河。夫人见老爷只单给姑娘送了几盆花,那两位没有,抱怨两句,偏这丫头就听到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说着,偷偷往我面上瞧了瞧,轻声笑道:“说起来也不算什么事,府里谁不知道姑娘爱海棠,老爷得了好的,自然是给姑娘留着。哪年三月姑娘生辰,老爷和大爷不是托人到处搜寻珍惜品种送给姑娘玩呢,京城谁不知姑娘就是我们老爷和大爷的眼珠子,几盆花算什么,只不过胜在矮小娇俏,搬摆随意,再就是这时节开花的海棠少见罢了,便是人高的玉石翡翠、水晶玛瑙做的花,姑娘库里也不是没有。”她这话说得我忍不住笑,哪里还记得心中那些许的不快。

另一边还有两盆白海棠,也是一样的大小一样的枝干,也算精巧。这送花的人倒也有心。

晚上的家宴只有兄长不在,一家人换了圆桌吃饭。因中午吃了蟹,晚上便不敢多吃,只尝了两只,倒是那用合欢花浸的热酒,配上新采摘的红菱、鸡头,鲜润甜脆,不免就多用了些,纤藤给我剥的一碗荔枝和葡萄倒剩了一半。

次日早起,陪父亲用过早饭,去外院书房后的园子逛了一圈,觉着还是公子别院的园子更精致些,想着兄长曾说哪天闲了请公子来再稍整一整,不免隐隐有些期待起来。

公子在治园上的见识,在京城颇有盛名,这几年在安国公府上也见识了他于治园上的奇思妙想,细微布置上常有别出一格的惊人之举。特别是别院,外面看着也就是一般的花园子,内里精巧别致,就是比皇家花园也不逊色。园中山水形势自不必说,花草藤萝亦是一绝,别人家在初开的花,公子的花房里深就能开,那些难得的或是难养的花草,公子也能育出来,只是数量有限,如这般一下子养出来这么多绿品菊花,还有那些墨菊,就是经验丰富的花农也难做到。这样的公子,又是这样的品貌,也难怪在外面即便总是一副冰冷模样,依旧引得京城中的闺阁女子们,纷纷如蜂蝶追随花蕊般恋恋难舍。

只是公子的性情实在叫人难以捉摸,也是这几年间随他学艺,才摸了个大概。先时我还以为他这样的人物多半处事随性,多少有些名士的风流不羁和桀骜不驯,通过在宫中几年的冷眼旁观,才知他为人处世自有原则却绝不死板,进退有度又礼节有制,叫离得远的人想着与他再亲近些,离的近了却又不敢随意亲近,只怕亵渎了他。后来厮混熟了,再因兄长的缘故,他把我当幼妹一般照拂,我也才有幸见到他这不为人见的细致温柔。

天气渐冷,兄长回府不到两天,竟与公子商量着出远门拜访几位故友,见我在一旁圆睁双眼,一会瞧瞧兄长,一会又瞧瞧公子,公子笑问:“怎么,你也想去?”

我赶忙如小鸡啄米般点头:“确是想去。”

“要想去,须得丞相大人与令兄答应。”公子笑望着兄长,我也望向兄长。

“你别看我,去求爹。”兄长给我剥了颗葡萄,直接塞入我口内,我连着他的指尖一同咬住不放,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瞧他。

兄长动了动手指,我又咬得紧了些,他无奈摇头,另一只手习惯的抚上我头顶,轻轻搓揉:“好好好,哥哥去跟爹爹说,带我们夭夭同去。”

我这才松口,冲着兄长甜甜一笑,扯下颗最大最紫的葡萄,剥掉皮,剔去籽,送进兄长口中,还不忘撒着娇:“好哥哥,吃颗葡萄。”

兄长瞧着那留了一对牙印的指尖,揉了揉,嘟囔着:“小小孩童,哪里学来的无赖相,真不像话。”却张口一下就把葡萄吞入腹中,瞅着我:“没尝出来味道。”

我笑嘻嘻的又接连剥了好几颗喂他,兄长才满意的说了声:“我们夭夭剥的葡萄就是甜。”

我嘻嘻的笑,一转眼,见公子正睁大眼睛瞧着我们,想着才刚只顾着与兄长闹,一时竟忘了公子在一旁,便有些讪讪的,忙端了面前的茶,掩饰的一口灌下,却因心不在焉喝得太急,呛得一阵猛咳,口中的茶也喷了出来,咳得腰都直不起来,弓着背直喘息,半响顺不过气。

兄长慌忙过来替我拍着背顺气,问我要不要紧,不行请个大夫来瞧瞧,我连连摆手。公子也递了帕子过来,我接过,在唇边胡乱擦抹。

好半天才停下咳嗽,对着桌上摆的茶点,不敢再动。

父亲本就不拦我,兄长再帮我说话,自然是同意的,只是嘱咐我们定要赶回来过年。因此,在十月公子生辰后,我与兄长便又离了家。

这次,带了一个四十上下的江婆子服侍我,兄长说那是个身手不凡的,若非机缘凑巧,人家可不愿来我们家。我瞧她服侍起人来,也是老练的很,不比我身边常伺候的几个大丫鬟差半分。

兄长与公子半路上拐去见了一个钱粮师爷,我才知他二人背着我拆的信函,是这位师爷去的。见了公子,那位头发花白却神采奕奕的老者很是激动,简短几句寒暄过后,连说公子的法子果然有效,今秋收成比往年多了两成,今先是大旱,后又涝,周边多少县都遭了灾,只有他这里不仅影响不大,还增了产。

我在一旁听了好半天,又跟公子打听,才知道这师爷原是京城人,与公子也算是老相识。年轻时书虽读的好,只因朝中无人,不仅无官无爵,就连养育妻儿都难,年近四十好容易给人做幕宾,因性子执拗又不肯巴结,不大得主官的喜爱,好在他有真才实学,能为主官分忧解难,这才慢慢站稳了脚跟,若想再进一步却难。今年天运不好,水不调,眼看灾祸就至,忽想起公子,便去信问策求救,不过是想着公子结交的人毕竟比他多,或许就有此中高人,原也没抱大希望。公子仔细问明当地情势后,告诉他因势利导、新修水利的法子,已受了灾的,赶得上补种的尽快抢种,赶不上的赶忙种下一季,双头并进的法子果然有效,这才又给公子去信报喜,公子与兄长才顺道过来瞧瞧。

公子对这些农耕之事很有兴致,离了京城倒更无世家公子的排场,便是路遇农夫,也笑颜相对,这倒与兄长一般,兄长在外也是对谁都客气有礼。算起来半年的游历,公子早已不是靠琴棋书画誉满京都,却不知世间疾苦的富贵公子,而是知农桑、懂稼接、修渠避灾,护佑一方百姓的热血少年。或许,在京城他还是安国公府的贵公子,世人眼中不食烟火的谪仙,离了京,却又是这个与农夫一般在烈日里浑身臭汗,在田垄间满身尘土的少年郎。

他这样子虽与在京时差别甚大,兄长不仅没取笑他半句,每日里还与他一同去田间查探。也是从二人的闲谈中,我才知晓如今兄长竟还懂行军布阵。兄长时常离家,有时是游历去了,有时却又在军营中厮混,营中的那些将军们,却是没几个知他身份的。

继续上路后,兄长与公子说起了兵营之事,说如今操演的几个大阵虽好,却不够灵活,变起阵来多有不便,人多时好用,人少却没多少威力,他这几年费尽心神,推演了好几种灵活多变、方便操作又简单好用的小阵,与大阵互补,已试演了几年,也曾在大小征战中用过,很有些奇效。

这对好友年少时常结伴游历,见识过天灾人祸时的人命如草芥,很多人不是饥病而死,就是征战而亡,不免心有所触,惊觉京城贵公子的琴棋书画往往不堪用处,转而把心思放到了如何做实事上头。若非这两次随二人出京,我又怎知他俩这不为人知的一面呢。

许是这时节路上景色略差了些,我们比上次快了许多,两月后,竟到了边境。我从未听人说起过边境是何模样,也从未想过,如今亲眼见了,倒叫我惊叹不已。

一路过来,大小城邑也见过不少,各有各的繁华,此处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如今京城怕是已经降了,此处却还如夏末秋初一般,早晚凉爽,午时却热得很。市集中往来不绝的男女,各样衣饰打扮的都有,各样长相的也都有,好些人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跟当地人打听,才知道此地寻常往来的,多是各国的商旅,说着各自国家的话。最叫我惊讶的,是有几国不论男女,不仅不避嫌,且都穿着露胳膊露腿的衣衫,更有甚者连胸口肚脐也裸露在外。男子裸露上身在田中劳作的,一路上我也曾见过,女子体肤外露的我还是头一回见,那裸露之人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我却红了脸,垂了眸不敢瞧,兄长与公子也不往那边瞧,便是无意瞧见了,也是一副不自在的模样。

许是兄长二人长得好,在街上碰到妙龄女子,人都要瞧他们好一会,有胆大的,还对他们笑,或是上前说些什么,那些女子似是觉着这是很平常的事,兄长与公子常被这些胆大的女子弄得面红耳赤。便是当地女子,见了男子也全无扭捏羞涩,遇见陌生男子也是随意说话玩笑的,想来是受了那些外族人的影响吧。

说起来,这些外族女子倒多是美貌的,有那真正肤白如雪的,白得都能瞧见面上青的经络红的血脉,有是蓝眼珠的,有是浅沙色眼珠的,瞧着人时,那眼珠子像口不见底的深潭,都能把人的神魂给吸进去;另有一种鼻梁高挺,眼窝较深,头发卷曲的,长相很是精致;也有黄色、银色等怪异发色的,如此种种,都是我之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若非兄长与公子怕了这些大胆豪放的女子,我倒还想多瞧瞧。

“这么多美人儿,回京可就没得瞧了,此时不多瞧瞧真是可惜了。”我跟在二人身后,不满的抱怨。

前面二人听到,对视后回头:“小小年纪,可别学那些人,不然以后别再想着出京。” 兄长冷声叮嘱。

竟然吓唬我,我眨了眨眼睛,却并不怕他:“哥哥,那些女子真好看,再有来找你的美人儿,你不如陪着说说话,我也能多瞧会子。她们说话我听着虽不懂,那话却也好听,我都没同她们说过话呢,你瞧旁的人就不像你总躲着避着的,人家就是不会说她们的话,也都笑着听呢。”

公子虽没对我说什么,却用我从没见过的怪异神情瞧了我半晌,我一时有些愣怔,只对他扬眉一笑,他却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

兄长对他轻笑:“你别这样望夭夭。”轻轻“哼”了声又道:“你不也跟我一样,见了那妖娆些的女子,早早就避开,一句话都不敢说。”

我瞧瞧兄长,又瞧瞧公子,见公子对兄长瞪着眼:“我可不像你,只敢凶自己妹妹。”我见他两个神情有些怪异,心中纳闷,却又想不明白,因怕他们拌嘴不高兴,便忙出声打岔:“哥哥,夭夭饿了,我们何时能吃饭?”

兄长听了,果然不再去管公子,问我想吃什么,让人去瞧瞧此处有什么好的酒楼。

这边的饭食与别处也不同,我们捡了几样没尝过的点了,叫店家快快做了来,每样尝了些,味道倒也特别。

我极爱这里的热闹,饭后闲逛了好一会子,衣食首饰、赏玩器物什么的,买了好些,放了一大车,才高高兴兴的歇了。

因白日里多逛了会,晚间就睡得沉了些,不知何时,却给一阵喧闹声吵醒,叫了江婆子来问:“什么时辰了,怎得这般吵闹?”她脸色古怪,哼哈半晌也没说清是怎么回事。我掀了被子就要穿鞋披衣去瞧,她一把拉住我:“姑娘,你年纪还小,又是未出阁的小姐,这事,这事要婆子如何开口呀。”那神情,活像父亲牙疼得寝食难安时的模样,我不由愕然,只管呆呆地瞧着她,不知出了何事,竟叫她这样起来。

想着兄长与公子的本事,这大半的,竟还有他们压制不住的事,一时心中又惊又疑,胡乱套上外衣软鞋。知道江婆子力气大的很,硬来不得,便沉声道:“婆婆,你让我过去瞧瞧,闹得这样,兄长他们怎得就由着人闹。”话未说完,便听得一个女子清脆婉转的声音响起:“奴这店做的都是正经生意,可不是那卖人肉的黑店,两位公子怕什么。两位应该是头一次来我们这地界吧,不妨出去打听打听,哪家的俊俏公子,少年郎君不是大大方方的,没见谁像你二位这般扭捏……”后面还要说什么,却给人喝住。

我与江婆子面面相觑,惊得忘了反应。这边陲之地,果然民风奔放,兄长与公子那样斯文守礼的人,对上这样过于热情的妙龄女子,怕是也不知如何下手吧,只是如江婆子所言,我一个闺阁女子,这样的事还真不知如何处置。

瞧着那脸色比我还尴尬的江婆子,我忽地眼前一亮,笑对她道:“婆婆,兄长他们是斯文公子,总不好同她年轻的姑娘吵嚷,更不好动手,就是跟着的人,也不好把人家姑娘怎么着,还是你老人家去看看,就是把人丢出去,也还是你老动手的好。”

江婆子听了,呵呵笑了:“到底还是姑娘有法子,老婆子年纪大了,这脑瓜子也不好使了,就想不到这点。”然后迈开大步就过去了。

我也不好出面,只扒在门边往那边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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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夭桃花红(七)的评论 (共 3 条)

  • 浪子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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