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哥走了
伟哥走了,走在夏季里溽热的一天。
伟哥是一个人悄悄走的,头天晚上在沙发上看电视,感觉不对劲,身子一歪,人就过去了,第二天,有朋友找他,电话不接,敲门不开,预感不好,赶紧联系他孩子,结果,一开门就看到了这一幕。
伟哥刚退休没几年,六十多岁,这样的年龄,别的男人大都正在享受“人生最美好的时光”,或驾车出游,或结伴钓鱼,或混迹在大妈扎堆的广场舞,寻找“人生第二春”,但伟哥却悄然退场了。
伟哥并不是一个低调的人,他的退场有些突兀与凄凉,一想起伟哥,我总会想起他酒桌上的风光。
那时的伟哥也就三四十岁,正是“壮岁旌旗拥万夫”的年龄,伟哥没有“万夫”,但身边也不缺小弟。
那时的伟哥,酒桌上总是坐主陪,他不端杯别人不端杯,他不说话别人不说话,非不能也,是大哥的气场摆在那里。(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伟哥幽默,诙谐,风趣,好讲笑话,往往一个段子说完,引来满场喝彩,伟哥红光满面,环顾左右,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那份豪气,爽气,霸气,颇有些项羽“大丈夫横行天下,舍我其谁”的神态!
伟哥也好打趣别人,遇有偷奸耍滑的,杯子里总要剩一些,伟哥会大喝一声,怎么滴弟兄们,还准备养鱼哪,对方便讪讪的喝干为止。
人群中,总会有这样一些人,照相站C位,喝酒为主陪,踌躇满志,光鲜亮丽,自带明星光环,天然有凝聚力,伟哥就是这样的人。
想起伟哥,我会想到香港电影里的大哥,叼着烟,昂着头,看人时眼睛乜斜,一幅桀骜不驯的样子,这样的人,义气,勇敢,坚定。
伟哥不是这样的社会大哥,伟哥是守法公民,伟哥也不是单位领导,只是一介平民,伟哥为人称道之处在于他的热心,但凡单位里有婚嫁丧娶,红白喜事,伟哥都会热心的前去帮忙,而且他也懂,说起什么来总是头头是道,时间久了,大家便惟他马头是瞻,再有这样的场面,若伟哥没到场,便有些没了主心骨般的茫然。
也正因为这样,在单位里,伟哥的威望很高,口碑很好,一个单位里,领导总是经常换,也有叫不上名字的时候,,但伟哥的名字,始终如雷贯耳。
我年龄比伟哥小十岁左右,和伟哥交往不多,因为都爱喝酒,彼此的圈子有交集,酒桌上也会偶尔碰到。
最早一次和伟哥喝酒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在全福立交桥下,桑园路边的一烧烤摊,那时时兴喝扎啤,大玻璃杯,沉甸甸的,一杯足有现在的一瓶,伟哥性子急,烤串还没上,就频频举杯,一会的功夫五六杯进去了,等烤串上来后,我已经有些迷离了,后来又喝了几杯,跑到旁边一偏僻的胡同里狂吐,怎么回去的都忘了。
后来知道伟哥酒量大,喝白酒论斤,喝啤酒论箱,远非我能比拟,再和伟哥喝酒,我便也开始“偷奸耍滑”了。
伟哥最经典的一次酒局是菜还没上来,四个人空腹,喝干了四瓶二锅头,等菜上来时,四个人倒了三个,唯一没倒的便是伟哥,他岿然独坐,风淡云轻的吃菜,买单,然后,叫来出租车,一个个把他们送回家。
还有一次也挺有意思,学校南门外刚开了一家火锅店,二十八元的锅底,啤酒免费,伟哥和一个朋友去吃,两人一人喝了一箱多,结账时,火锅店老板心肝直颤,以后再见他们俩来都想关门谢客。
大概五六年前,伟哥中风了,虽然不是很厉害,但腿脚怎么也不如以前灵便,加上不能喝酒,伟哥的精神便一下垮下来。
去年,我有次开车回父母家,在院里碰到伟哥,他推着小车,刚从超市买菜回来,头耷拉着,锅着腰,蹒跚前行,我想下车和他打个招呼,转念一想还是罢了,人总是想把自己最光彩的一面展示给别人,谁也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落魄的样子,贸然相见,伟哥会有些尴尬,他能说什么哪?只能一声嗟叹,“狎兴生疏,酒徒萧索,不似少年时”。
疫情前几年,还见过伟哥一次,那次是有个朋友母亲过世,我们去殡仪馆,伟哥早到了一些,指挥着人摆放花圈,见我们过来,伟哥发挥他一贯幽默的本色,从花圈上摘下几朵菊花,走到我们跟前,摆出个单腿下跪的姿势,众人皆笑,伟哥也笑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伟哥那么舒展的笑。
人不畏死,只是畏惧死的过程,像伟哥这样猝然离世,也未尝不是种好的解脱方式,只是对他的家人残酷了些。
愿伟哥安息,愿伟哥在天堂里也能这么舒展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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