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
你还记得吗？
我还记得，当你第一次用那五根肉嘟嘟的小手指抓住我的食指，你便再也没有放开过：吃饭的时候，上幼儿园的时候，甚至，熟睡之后，而我，也常常难以温柔地扳开你紧攥的依赖。
我有时会忍不住想，一根手指，对懵懂的你而言，是不是就意味着整个世界？
我以为这就是答案，所以将这根手指借给了你整个童年，它伴着你睡觉，牵着你跌跌撞撞地学步，在夕阳下等你放学，然后，一起回家。
那是一指伸长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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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我这一根手指已经满足不了你的需要了，于是你开始有意无意地放开，你总想要挣脱我的手，好大的力，我抓也抓不住。你开始嫌弃它，粗糙多茧，不似别的母亲，细腻光滑。是啊，你走路稳了，再也不担心会摔跤了，我的手是显得多余了。放学的时候，你再也不会那样一下子扑到我的身上，或是握住我的手指，或是勾住我的小指，然后，一起回家了。
再也没有这样过。
你宁愿在冬天双手冻得通红，也反感我帮你哪怕是搓一下手，你宁愿自己拼命地飞，也不再希望我的双臂为你遮风挡雨，你宁愿，被暴雨浇个透湿，也不想和我握住同一把伞柄......
像细胞分裂成了两个，中间会逐渐形成一道透明的细胞膜，看不见，但又确确实实存在。自你那天粗暴地甩开了我的手，我就懂了，我们的世界已裂成两半，中间隔着的，是一道跨不过的透明屏障，而我的手，再也伸不进你的世界，对吗？
那是五指残余的冰凉。
你还记得吗？
那一天，我看见你的孩子握住你的手指，你满眼盈出笑意；那一天，我看见你的孩子调皮地勾住你的小指，你怎么劝他总是任性地不放手，“真不听话。”你温柔地叹息；那一天，你走在街道左边，你的孩子却走向街右边，你们彼此平行，默不作声，手却都插进口袋。
你受伤了。
我知道，你也受伤了。
是不是所有对幸福的领悟总要用痛苦的代价换取？你扑到我身上，孩子般抽泣地问，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握住你的手，正像第一次你用你的小手抓住我的手指那样，从来就不曾改变什么，还是当初的感觉。我知道，在未来某一天，他的小手也总会回归你的手心，亲爱的，耐心点，那一天总会到来，当他开始懂得你我的心情。
那是十指交触的感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