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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结束的故事

2013-04-18 13:21 作者:彭诗雨  | 9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车发动了。

僵硬的清晨,二氧化碳带着各自主人的体温相互推搡,搅得车内暖哄哄的,那些刚睡醒的脑袋被熏得又开始模糊成一片片水汽玻璃窗,司机嘴里照样嚼着一块槟榔,一鼓一鼓的肌肉,似乎里面怀了个足足十月的胎儿,迫不及待地想撑开这副皮囊,我照样被栓在这封闭空间里,与一女子相对而站,大概是与我这陌生人挨得太近的缘故,碎碎的短发竟呼地泻下来,羞涩地挡住眼睛,一个词语突然蹦出脑袋:“一丝不挂”。没错,那眼神清澈得一如在你面前毫无设防地展现她的裸体,甚是奇特的气质。“喂。”刚刚还浸泡在黑白默片里面无表情的男子一拿起手机,那眼睛里立马绽出一朵极艳极艳的花,可惜,一朵昙花罢了,秋风一吹,他的眼神迅速枯萎,又黯淡于人群中。我的左前方,一个国防生发型的男子,手指闪电般地正比划什么,如此用力,甚至带动整条手臂跃动,听着他划开的一刀一剑,将看不见的空气割得伤痕累累,他大概在背什么语种的单词吧。

而我呢?我到底在干什么?

我猛地发现,除了刚刚之外,我已经很久没有如此专注过了。

2

又醒了,又是这个时候。(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离天明还早。”盯着天花板上转瞬游走的车灯光斑,树上歇着一只聒噪的,街灯将黑暗戳开一个小口子,偶有一辆汽车驶过。潜在内心许久的冲动又开始悄悄地往腿肚子上爬,越来越静了,甚至可以听到它膨胀到崩裂的撕扯声。

“那么,离开一会儿吧。”一脚踹开被窝。

“到哪里?”售票员一脸的不满,玻璃窗内的空调暖气吹得她像醉了酒般微醺,我能闻到她身上那股中年妇女特有的油垢味,搅拌着廉价香水味,不禁暗自捂鼻。

其实是听不得火车长长的鸣笛声,轮轴转动,白烟喷涌,低低的啸声似是嘶吼,催促我赶快上路,在心里默默作别那些过客:父母朋友,恋人,独自驶往生命的旅程,从此多少天各一方的故事,便像那些热腾的白烟,散了。

狭小的车厢没有多余的空间,人们装做漫不经心的样子,又总有意无意地瞟你 ——— 一下,然后眼神迅速驶回原来的轨道,各自占据各自的地盘,还好,有音乐作伴,便不会太寂寞

3

惊喜地找到一个临窗的座位,已是天了,生命中最燥热的时光,全是耗散不完的精力,我将脸贴近微微发热的玻璃,感受明晃晃流泻下来的阳光,多么像一阵明快的吉他扫弦啊,随性漫弹将生命中最耀眼的时光扫拨,尽情挥霍,这一段旅程,别人说,叫青,陪伴的,是一把轻盈的吉他。

火车驶入一段狭长的隧道,而后出来了,有些刺眼,一片枯林扭曲着枝干缓缓后退,并最终消失在我的视野中,复杂的枝干错落,斑驳的树皮不断干燥,大块剥落,从树上垂下的巨大唱针,指着铺满落叶的土地。

秋风已兴。

窗外荒芜的田,大块大块裸露出被割伤的疤痕,一年一年,收割,生长,收割,直到伤痕累累再也没有力气长出一根草,直到旧的伤疤上不断流出新的血液,直到结了许多层厚厚的痂。耳边响起了小提琴的音乐,我将音量调到最大,让凄厉的弦音充斥整个心灵,我仿佛看见弹奏者的眉眼颦蹙,缠绵忧伤的曲调是坠了一地的落叶,残留着对母体的眷恋不舍,反倒是那些仍悬于枝干的却拼命散出最后一抹艳红,像一个诗人临终悲壮的绝笔,像一把小提琴尖锐的颤音,一片一片,生命的秋天便这样一步一步染红了。

好冷。

是钢琴吗?花扑簌簌地下,钢琴冷冰冰的脆响不停地在耳边敲击,撞在我柔软的心上,它是属于天的,琴键雪白没有温度,琴音清冷没有表情,疾走错乱的节奏,还来不及回味编一条到下一个音符,所有的音符漫天而下,忽而洒成一场纷纷扬扬的雪,心也在纷繁的音键中冻僵了,麻木了,怕是快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窗里吞云吐雾的面庞,窗外的房屋和新桑,打上了一层越来越重的马赛克,最后只能隐约看到一明一灭的烟头,旅途快终结了,裹上棉衣,车门一开,一阵轻风便挠了挠我的脸颊,耳边响起彩虹般的声音,叮咚作响,好温暖。

一个漂亮的转音,哦,春天来了。

我也该下车了。

4

远处一座教堂,真正的哥特式教堂。虔诚,清静,圣歌空灵。

又想起了很久之前一直想实现的一个愿望,想要建一座教堂。

一定要像传统的那样,用五彩的透明玻璃一小格一小格小心地镶进方格窗子,在日出或日暮,当阳光斜穿整个教堂,那些光柱便化成直直的彩虹,只是希望每一个进来祷告的人,在穿越光柱的刹那,就像重新回归天堂的门。想做一名神父,救赎那些快要肮脏的灵魂,即使素不相识。

清晨,躺在床上,默诵一段圣经,手点十字,静静等待着每个细胞的苏醒,我总是发现早晨起床人的脸上,总是没有一点表情的,一天的开始,因为还没有发生任何开心或伤心的事,所以暂时没有心情没有表情,看,我们都是如此肤浅发生了开心的事,便开心,发生了伤心的事,便伤心,完全让遭遇决定了一天的心情。

牧师在教孩子们唱圣母颂,清亮的嗓音随着灵魂飞升到圆顶,盘旋,是没有任何杂质的干净,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垂着头,只是望着他们,没有说话。

教堂从来只存在两种极端的灵魂,极纯洁与极邪恶的,尽管两种路途相隔如此遥远,但最终都得到了同一种答案:宽恕。纯洁的灵魂,除了与生俱来的原罪,再也找不出不被宽恕的理由,而沾染着罪恶的灵魂,在决定踏进教堂的瞬间,就已经被救赎。麻木而中庸的灵魂,从来就不会踏进这里,被十字架钉住的耶稣背着全世界的苦难,无法脱身走出教堂拯救他们,所以,中庸的灵魂得不到救赎,也不会被宽恕。

其实,世界哪有圣地,真正的旅行者无所谓目的地。

我们都只是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好好藏起来罢了,想在生命中的某段时期做一程无所顾忌的流浪者。

为什么要离开?

你有过这种感觉吗?盯着某个字看久了,就越看越觉得奇怪,横竖都不像原来那个熟悉的字了,那是种神秘的诧异感,迫使你赶紧移开视线,再过一会儿,它又恢复了原来的面貌,我熟悉的模样。那么,看久了一个熟悉的人会产生这样的错觉?会不会觉得朝夕相处的那个人突然觉得好陌生?对着一个字死盯两分钟,就会产生这种奇怪的错觉,那,对着一个人呢,会是多久?也许,真的需要分开一段时间,才能拾回很久之前已经陌生了的熟悉感吧。

不是人变了,而是我们对彼此的感觉变形了。

所以我们需要旅行,去流浪,何必深究它的意义,年轻的人,去歌唱吧,停下来听听,是否有人应和你的旋律。

在街角停下来,望着喧哗的人潮,像是面对一条往前涌动挤满千篇一律表情的河流,每个人都像是讨要幸福的小小债主,每张木然的面庞后却设置了各式各样的密码,那些堆在心里的秘密,是一段段经石上的梵文,他们抹上厚厚的灰尘将凹凸的缝隙覆灭,成了模糊难辨的咒语,以为这样就可以将它们守得死死的,多傻。幸福就像是O2不是么,无处不在,也被无视,纯度太高,反而会氧中毒,而那些所谓的不幸,一直都是我们自己制造出来的CO2,排放了太多情绪,于是全球都变暖了,心灵两级那些看似坚不可摧的坚冰也在软弱,坍塌,压抑感随着上升的海面涌上岸来报复我们,淹过头顶,我们被呛得不能呼吸,非得要浮出水面心跳起伏的一刻才会明白,我们无法奢求得到这世上的太多,在某一天找到属于自己的风景,足够。

就这样,继续行走,或在某一城市停下来,继续做着我的,乘着热气球浮到天上,背一袋云回去。

而这场旅行,是一个不会结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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