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乱云润生第三百四十三回
长篇小说乱云润生第三百四十三回
乱云润生 第五十章
润生巧策智破困局兴复典业
奸徒毒计遭陷蒙冤迫走英才
乱云润生 第三百四十三回
1933年10月初，沽海的秋风裹挟着银杏叶，簌簌掠过黄家花园伦敦路。裕通当铺雕花窗棂上，一层薄薄的晨霜凝结，透着丝丝寒意。天还未亮，赤润生便裹紧藏青长衫，蹲在柜台下，借着煤油灯昏黄而摇曳的微光，反复摩挲着《典当图鉴》泛黄的纸页。书中夹着周明远给他标注的批注，“古玉沁色三分在表，七分看裂”“字画墨色遇水不散方为矿物颜料”，这些蝇头小楷被他用朱砂笔反复描摹，纸页边缘都卷起了毛边，足见他学习的刻苦与用心。(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当铺开门后，赤润生就像一块紧紧吸附的海绵，寸步不离地跟在周明远身旁。每当有客人递上当品，他便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目光死死地盯着老朝奉骨节嶙峋的手指，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验银锭时，周明远用银簪子在底部戳个小孔，凑近鼻子轻轻一嗅，随即说道：“有硫磺味便是掺了铅。”看字画时，他将画轴对着晨光缓缓展开，突然用指甲在边角处轻轻刮蹭，解释道：“浆糊剥落处泛白，这是新裱的。”赤润生一边飞速地在掌心记下要点，一边在心里默默背诵口诀，紧张得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最惊险的当属那次验青铜器。有个身着长袍的客人捧来一尊锈迹斑斑的方鼎，赵德海迫不及待地抢先伸手，却被周明远及时拦住。老朝奉戴上老花镜，从袖中摸出放大镜，指尖突然沾了唾液往鼎足一抹，随即断定：“假的！这绿锈遇湿褪色，分明是用孔雀石粉调胶做旧！”赤润生浑身紧绷，将老朝奉的每个动作细节都深深刻进脑海，就连一旁赵德海冷笑时扭曲的神态，也成了他仔细观察的对象。
夜幕降临时，赤润生蜷缩在当铺后巷的阁楼里，就着一盏摇晃不定的油灯反复演练。他把木梳当作算盘，在破旧的棉被上练习“三下五去二”的指法；将碎布裹着石块当作银锭，学着周明远的样子掂量成色。有次算错账目，他硬是在账本上画了整夜的红叉，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仍不肯停歇。
半月后的清晨，当铺来了位提着竹箱的农妇。赵德海不耐烦地正要打发人，赤润生突然瞥见箱底露出半截绢布，边角绣着缠枝莲纹。他猛地想起周明远说过“内府绣品针脚细密如发”，心中一动，壮着胆子开口：“大娘，可否让我瞧瞧箱中物件？”当泛黄的圣旨缓缓展开时，周明远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这竟是乾隆年间的诰命，暗纹处藏着只有在强光下才能显现的龙纹防伪。
“好小子！”杨继安闻讯匆匆赶来，兴奋地拍着赤润生的肩膀，力道大得震得他发麻。杨继安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半月来他暗中观察赤润生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一一闪过：那些天不亮就勤学的身影，面对疑难当品时专注的神情，还有深夜里阁楼不灭的灯光。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里满是欣慰与肯定：“从今天起，你正式上柜！这半月的功夫，我瞧得明白，你已尽得周师傅真传，足可担起朝奉的担子！
赤润生心头猛地一颤，眼眶微微发热。要知道在这行当里，寻常学徒没个一两年根本摸不到柜台，而他竟凭借日夜苦学，得到了老板的认可。他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郑重地应了声“是”，心中暗暗发誓定不负这份信任。而一旁的赵德海，算盘珠子突然噼里啪啦乱响起来，他恶狠狠地瞪了赤润生一眼，随后用力将算盘摔在柜台上，震得烛火猛地一跳，心中的不满与嫉妒显而易见。
赤润生因辨出诰命之功赢得满堂彩，可当晚当铺打烊后，他却发现自己放在柜台上的《典当图鉴》不翼而飞。泛黄的书页里夹着他熬夜整理的笔记，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这段时间从周明远处学到的所有诀窍，还有对赵德海反常举动的观察批注，这些对他来说无比珍贵。
他心急如焚地在当铺里四处寻找，后巷的杂物堆、账房的犄角旮旯都翻了个遍，却一无所获。正当他蹲在柜台下再次搜寻时，突然摸到个硬物——竟是半截断裂的铜钥匙，钥匙齿上还沾着新鲜的蜡油，显然是刚被仿制不久。
赤润生握着钥匙，心跳陡然加快。他想起白天赵德海在他发现诰命时那阴沉的脸色，又想起最近几日深夜，总能听见当铺后院传来若有若无的脚步声。难道这钥匙与他丢失的笔记有关？亦或是与赵德海背后不可告人的勾当相连？
赤润生预感此事情重大，趁赵德海三天两头常神秘兮兮外出一两个小时，今天此时又不在柜上之际，来到柜房向东家杨继安汇报；赤润生提醒杨老板格外留心，密切观察赵德海反常举动，赤润生发现，赵德海在接待某些客户时，几次偷偷展示小押当票据，有时还给客户开了纸条，客户随后竟不典当作捐感谢离开了。当然，这都是在其他朝奉大都不在场时的勾当。赤润生直言不讳对杨老板道：这赵德海是不是内奸，吃里扒外蛀虫啊！
杨继安拍着赤润生肩膀：好眼力，我为啥聘你进店，就是监督他，让他屡屡那见不得人勾当碍眼，为尽快把这狗汉奸清除，他杖着亲戚在日伪官衙警局做高官横行霸道，勾联黑白两道目空一切吃里扒外，朝奉们睁眼闭眼都不敢得罪他。我正找合适时机呢！咱在英租界也有靠山，在危机时刻，你要挺身而出为长源裕通当出力啊！
赤润生此刻才晓生意道上如此尖锐复杂，人为财死惊心动魄，赵德海之流依杖日伪权势狂敛不义财登峰造极！他坚定对杨掌柜道：您放心吧，为了铲除蛀虫，我一定全力以赴！杨继安掌柜滿意点点头，便催他上柜盯岗。
转天一早，赤润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拿着钥匙在当铺里“不经意”地晃悠。赵德海看到钥匙的瞬间，原本翘起的二郎腿猛地绷紧，算盘珠子拨弄的节奏也乱了套。“哪来的破铜烂铁？”他阴阳怪气地开口，“别在这儿碍眼。
赤润生笑着将钥匙揣回兜里：“在后巷捡的，看着挺有意思。”说话间，他敏锐地瞥见赵德海藏在柜台下的手正微微发抖，这更加深了他心中的怀疑。
这天中午，周明远将赤润生叫到一旁，神情严肃：“润生，你最近行事一定要小心。有些话我本不该说，但你是个踏实的孩子……”老朝奉话未说完，赵德海突然出现在门口，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周师傅，杨老板找您对账呢。
看着周明远匆匆离去的背影，赤润生心中警铃大作。更诡异的是，傍晚时分，他在自己的床铺下发现了丢失的《典当图鉴》，可里面夹着的笔记却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用毛笔写着一行小字：“莫多管闲事，命比学问金贵。”字迹歪斜，显然是刻意伪装，这恐吓般的话语让赤润生更加坚定了查明真相的决心。
当晚，赤润生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窗外秋风呼啸，吹得窗棂吱呀作响。他悄悄起身，摸到柜台旁，借着月光，看到赵德海的算盘下压着一张陌生的当票，上面的字迹与纸条上的伪装笔迹竟有几分相似。正当他凑近想看仔细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身后的脚步声如催命符般逼近，赤润生心提到了嗓子眼，猛地转身，却见周明远拄着拐杖，银发在月光下泛着冷白。老朝奉将食指竖在唇边，示意噤声，枯瘦的手轻轻从赤润生肩头拿下一片枯叶——方才他躲在柜台后的木架间，想必蹭到了屋檐飘落的残叶。
“跟我来。”周明远压低声音，带着赤润生穿过堆满樟木箱的库房，推开暗格里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墙角油灯忽明忽暗，照见墙上挂着的泛黄账册。“这是三年前的旧档。”老朝奉颤巍巍翻开一本，“那年腊月，突然多了二十笔当品，全是日本人的军刀、望远镜……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