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我想您……

二0二二年五月十八日，是二哥去世满“七七”的日子，按家乡做“末七” 的习俗，我们兄弟四个举家陪同二嫂—家去祭奠安息在栖鹤园的二哥。

戴着黑纱，我默默地肃立在二哥的墓前，泪眼朦胧的凝视着镶嵌在墓碑上二哥的瓷像，二哥仿佛不曾离开过我们，还像以往的日子里那样，云淡风轻地微笑着……。

“年怕中秋月怕半，人怕别后祭奠时。”随着一炷炷焚香的轻烟飘起，我似乎才明白：二哥已去矣!潸然泪下的我，忧郁地走到墓前，点燃祭香，寄托我痛苦而又惆怅满怀的哀思。

一缕缕青烟，

把纸钱和思念送上蓝天。

我的二哥，(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您在那边，

可否安好？

一杯杯酹酒，

祭洒灵前。

我亲爱的二哥呀!

无论离去多远，

我都会把您记挂在心尖啊……！

离去时，众人刚走到山脚下附近的停车场时，不知是谁说了句：下雨了！刚刚还是朗朗睛空的没有一丝儿云彩，此时此刻的天空中，竟突如其来地飘洒下—阵细微的雨点来！莫非是“苍天亦知离人意，相别无语泪纷飞？”我情不自禁地驻足回眸，往二哥的坟茔望去，只见小山包在焚烧池飘来的纸灰、烟雾中精灵般的若隐若现……。啊！这是舍不得骨肉分离的二哥呀，从苍穹中抛洒下伤心的泪……！二哥知道，此次拨冗前来的，都是他挚爱的亲人啊！“末七”别后，我们将少有时日再来祭拜，在广袤无垠、阴阳两隔的世界里，二哥在乘鹤西去、渐行渐远的路上，离我们将会越来越远、越走越远……，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断魂与思念。

在二哥离去的这些日子里，我总想走进岁月悠长的小巷，打捞起岁月年轮沉淀的点点斑驳，让刻骨铭心的思念，在文字里绽开芬芳的花蕾，以纪念我亲爱的二哥。但是，每当升起这个念头，就忍不住一阵心酸，每次提起笔，泪水就盈满了眼眶，同胞兄弟的血肉深情啊！使我不知从何写起，从何下笔……。

二哥，我想您，很想很想您……！我常常想起少年时的二哥带着童年的我到北门山上摘映山红、小河港边扳茅筒杆；—同去为做工未归的父亲送饭，—同去接河边洗衣的母亲回家……；—起抬馊去路边坎下的猪荡（栏）喂猪，—起抬尿去鲶鱼山上的菜地施肥……，每次您都是悄悄地把桶绳往自已那边挪—挪……。我还记得您曾经送给我一支竹柄的细毛牙刷，那时我是不刷牙的，只是在洗脸的时候用毛巾蘸点水往嘴里捅几捅了事，别看那是支丑陋毛糙的牙刷，它却是我日常生活走向“文明” 的开端啊！

您还教会了我骑自行车，那年月自行车还是个很珍责的希罕物，在县城里只有县委、县人委这样的大机关里才有屈指可数的那几辆，您有个铁哥们的同学在县委机关当通讯员，有一辆工作用的“专车” 。一个星期天的傍晚，您悄悄的把它借来，带上我到军民乐园的大草坪上 “勤学苦练” 到伸手不见五指，才恋恋不舍地把车送回去。学车时您小心翼翼地扶着我上车，车轮—转，又生怕我跌跤，您不愿放手，就手扶着车架撒腿跟着—圏又—圈地跑，直到我歪歪扭扭地“放单飞” ……，看着汗流浹背、气喘吁吁的二哥，我心里不由得泛起了一阵阵心疼和感动的涟漪。

二哥，我想您呀，很想很想您呀……！不知道二哥是否还记得，我迈进小学门槛的头—天，是您带着我去看的“新生红榜” ，您指着老祠堂墙壁上的“红榜” 兴奋地告诉我，“你分在—（3）班，你分在—（3）班” ，高兴地好像就是您中了“红榜” 似的，拉扯着我去看教室，告诉我“你以后就要天天按时到校在这里听老师讲课、做作业……”。转眼间六年过去，又是您带着我，挑着—头被褥，—头由肥皂包装盒改成衣物箱的行李担子，跨河渡水送我到离家七、八里地的县中去上中学。报完名，交了学杂费和伙食费，又带我找到寢室，根据您的经验挑了个中间位置的下铺床位，说是靠窗易飘雨、靠门易着风、下铺省攀爬……。怕我这个初离家门的弟弟料理不好自己的日常琐事，过不惯学校的集体生活，您隔三差五地中午休息时到寢室探望，教我怎样洗衣服、怎样搓袜子，叮嘱我晒出去的衣服、鞋袜要记得收回来，折好放进衣物箱里；要与同学友爱相处、互相帮助……。

我还清楚的记得，您参加工作后，我第一次到中潢林管站去“探亲” 时 的情景。您步行十几里路到箬溪街接我，—路上，您高兴地向我介绍着当地的民情习俗、奇闻秩事，讲述深山伐木的艰辛、闯滩放棑的惊险、林业工人的勤劳质朴……，让我第一次领略了贮木场堆积如山的木材的雄姿、乘坐摇橹渡船的乐趣……。您知道我的胃不太好，得知解放军171医院的医疗队到了洞坪，带我走了七、八里路去诊治，我也是第一次见识了解放军医疗队“飞针”（把银针飞甩出去扎针灸）治病的风彩；意外的是，我还见到了五八年大跃进时留下的炼铁高炉，以前只是从书本上得知或听老人们说起过，这次可是实打实地见识到了“历史文物” 的真容，真是开了眼界、收获多多啊。

这次“探亲”除了对二哥的“内务整理有序、仪表风度端庄、用具摆放整洁美观、窗明几净—尘不染”和一笔龙飞凤舞的钢笔字佩服得五体投地外，印象最深的还是二哥的“人缘”好 ，我在中潢林管站是人生地不熟，但我所到之处，都有“贵宾”驾临般的感觉，二哥只是站里一个普普通通的新职工，在那个物资馈乏的年月，食堂炊事员竟然热情地为我这个“普客” 加菜开“小灶” ！

二哥对我的百般呵护和无微不至的关爱，使我沐浴着温馨的、血浓于水的亲情，犹如盛夏的习习清风，冬日之熙熙暖阳。您以自己的—点一滴为楷模，教我怎样做事，怎样做人，深深地感染着我，受益终生！

二哥，我想您啊，真的很想很想您啊……！从九五年十一月突发脑溢血到九九年六月消化道出血、从0九年九月在省人民医院右肾摘除到一七年十—月开始在县人民医院血液透析，直至癌细胞扩散恶化。二十七年来您与纠缠不清的病魔进行着不屈的抗争，您是生命的强者！

您在突发脑溢血昏迷不醒时，亲人们焦虑万分，二嫂衣不解带地日夜陪伴在您的身傍，经过和死神几个回合的交战后，奇迹出现了!您的病情一天比—天好了起来，能吃饭了、能坐起了、能下地了、能行走了……您胜利了!看到您每一个微小的进步，亲人们心中都充满了无比的喜悦，您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二十七年来，面对病魔的袭扰和威胁，您无声的抗争着；对于药物治疗和血液透析的各种反应，您都默默的承受着。我知道，这是您对结发妻子相儒以沫的感恩，这是您对孝顺儿女父爱如山的深情，这是您对亲人牵挂一往情深的慰藉……。也许，您始终相信奇迹会再次眷顾，自己会—天天好起来，一定会好起来的！也许，您心中早已明白，只是为了不让亲人担忧，以默相慰；也许，您还有对这个绚丽斑斓的世界，对这里的亲人和家的眷恋，还想再多看一眼，还想再相陪一程……。

二二年三月十六日十时，接电话说您病危！犹如晴天霹雳般把我惊呆了！我慌忙赶到医院，只见神形恍惚的您，脸色惨白、冷汗淋漓、呼吸短促、痛苦万分。我握着您冰冷的、无力垂下的手，让您消瘦的身体偎靠在我的身上，感悟到您身上分明涌动着一股温暖的血流，在与死神进行着顽强的抗争。

“急性心肌梗塞” ！急救中心用尽各项急救措施效果甚微，唯—的途径是转进医疗设备、救治技术更为先进的“重症监护室”（ICU）继续紧急抢救。可以想见的是，在令人毛骨悚然的“ICU” 病房那些日子里，生性胆怯的二哥，身心是何等的恐惧痛苦、孤独凄凉、孤助无奈……。

再次见到二哥是在ICU病房里，病床上的二哥气息奄奄，病床边摆满了各种医疗仪器，嘴里插着非常难受的气管套管，身上插着各种输氧、输液、监测……的管子，由于镇静药物的作用，二哥在昏睡中惘然不知，我的心都要碎了……。

以后，只有在推病床送二哥去做CT检查或做血液透析的时候，亲人们才能短暂地见到二哥—面，也许是病床的震动惊扰了二哥、也许是药物的消减苏酲了二哥、也许是心炅的相通唤酲了二哥……，每次二哥都会短暂的醒来又昏昏的睡去，每次，亲人们都大声的鼓励您：二哥不怕！有我们在，不怕！您—定会好起来的……！您不能动，双手和全身都被固定绑牢；您不能言，嘴里插着和牢牢的固定着气管套管，对这心气不足的鼓励和善意的谎言，二哥唯有轻轻无力地摇摇头，眼角滾下两行浑浊的泪水……，无言中包含了太多的无奈；无语中包括了太多的酸辛；无声中寄托了太多的期望；无息中蕴藏了太多的亲情！我知道，您的无言是舍不下相濡以沫的结发爱妻；您的无语是舍不下膝下的儿女娇孙；您的无声是舍不下这个曾经给您生命的世界；您的无息是舍不下您牵挂着的挚友亲人！

在亲人们的祈盼中，您的病情渐有缓解，令人难受的气管插管拔除了，各种管线减少了，医生说，再有几天，您就有希望可能搬出ICU，回到普通病房了！我们在欣喜中感谢奇迹的再次眷顾，祈盼着您挺立起身子，以最美的姿态回到我们中间来! 二嫂甚至打扫好房间、雇请好贴心的家政接您回家休养……。

然而，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就是因为不会再有第二次。三月三十—日，我按约定，打算吃过中饭就去医院送二哥作CT检查，如果没有新的病症，二哥近日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将近十点钟时，一阵令人心怵的手机铃声带给我一种不详的预感，在侄儿“快来！快来……”急促的呼唤声中，冒着倾盆大雨，我驱车赶到医院，发疯般冲过门卫、直奔二楼ICU病房，只见二哥软软地瘫卧在病床上，突发急性心肌梗塞（心室颤动）并心源性休克，导致病情的急剧恶化，肾上腺素1mg的反复静推，四次高能量电脉冲体外电除颤后，二哥仍然毫无反应的侧歪着头部,床沿边下垂的两手随着医生胸外心脏双手叠加用力按压而无意识的晃动着……，我死死地盯着床边心电监护仪上显示的那条像冰冻住了似的、一动也不动的心电直线，耳畔是监护仪蜂鸣器发出的令人绝望的、长长的“嘀……”声，感到背脊一阵阵发凉、双手发麻……，和二哥最后一次相见的情景，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中……。

我无法目睹和回忆那撕心裂肺、悲痛欲绝的告别场面。二哥啊！您为什么走得这样慌急慌忙？临走时一声未发、—言未语，甚至连看都未能看我们—眼，就匆匆地撇下我们孤独地离去……！您是那样的挚爱着我们，您是那样深情地眷恋着这个儿孙满堂温馨的家，您怎么会舍得离我们而去呢? 您一定是不堪病痛的折磨而去了世界的另外一个地方吧！那里没有病痛和悲伤，那里没有灾难和痛苦……！您的离去，让我真切地感受到了生命竟是如此的脆弱，面对无可挽回的失去竟是如此的绝望与无力！真正理解和感悟了“生命”二字的意义！

值此二哥的百期临近之际，想起长眠在凄凉坟茔中的二哥，您是那样的温厚善良、与世无争、仁爱精诚、低调谦恭……，叫人怎能不怀念！生离死别的血肉亲情啊，叫我怎能不悲伤……！

泪干之余，特为二哥写下百期祭奠殇文，献给我亲爱的二哥！祈愿天廷眷怜,二哥西行路上平顺无碍、—路安好！祈愿超凌三界，二哥不再有病魔缠扰，天堂安息！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anwen/vrpsdkqf.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