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里下雪了吗？

又是寒冬时节。江南潮润的气候，并无多少萧瑟，虽谈不上“起床靠毅力、洗澡靠勇气”，然，雨霜不失凛冽，朔风亦劲寒，时常让耐热惧寒的南方人瑟缩着，伸不开手脚。天地之间总是雾气蒙蒙，像拢了一层薄纱似的，迷离、梦幻，看什么都不真切，雨丝如飘絮一般，不多时，就沾湿了衣襟，沁润了头发，或黄或绿的树叶如同水洗一般，叶脉尖翘处有凝结的雨滴，莹莹亮亮地微颤着，久久留恋不肯落下。温度不算太低，只是天阴沉沉的，裹着厚重的衣裳，让人感觉像罩在了阴冷潮湿的茧里，对比北方的干燥凝冻，更觉酷寒。

上网时，不经意看到朋友的博客更新了几张新拍的雪景。其中有一张，朋友给图片起名为“雪孩子在夜色里沉默”，是夜晚时分，从楼上阳台往下面院子里拍的雪景。面积不大的院子，中央堆了一个硕大的雪人，浑圆的头嵌在夯实的圆锥形躯体上，只隐约看得见两颗用黑色物体镶嵌的眼，以及大概是用短棍做成的上翘的鼻，身体两边各插着一根树枝当作雪人的手臂，朝上张开着，像是殷切地等待着朋友的拥抱，憨态可掬，诱发着人们对幼年童趣的向往。院子是由折尺形的女贞树绿化带围绕而成，低矮的树冠上是厚厚的松软的白雪，树枝稀松处显出黑色的孔洞，仿佛能听得见白雪从树叶间隙簌簌落下的声音。院子一角，还停放着一辆三轮车和两辆自行车，也都罩上了厚厚的白雪，可以想像，出门劳作的人已然归家许久。屋子里照射出桔黄色的灯光，映在地上、树上、车上和雪人身上，反射出莹白的色泽，温馨、静谧、和谐，似乎能感受到那位吉林朋友家热乎乎的白面馒头、热腾腾的东北炖菜和暖烘烘的被窝炕头，以及北方人热火朝天过活的个性。雪人周围的地面上，零乱的脚印经过雪的覆盖已经变得浅显而洁净，喧闹过后，只留下雪孩子立在院中间，像个守护神似的静默守望，陪伴着它的除了白雪、风霜，还有温暖的“家”的灯光。

身处赣西边陲、吴楚江南的小县城，冬天也时常有雪，却下得不大。雪前，天气总要阴沉冰冻好些天，冬雨夹杂着雪粒，拍在屋顶、车窗，噼噼啪啪地跳腾着，拍在人头上、脸上，硌得皮肤生疼。飘飞的雪片总在夜里降临，像个害羞的小天使只在童真的梦里来访，那样悄无声息、隐匿着踪迹。清晨时分，轻轻抹去凝在玻璃窗上的水气，就会发现屋顶、路面都铺陈上一层薄薄的银白色，最早发现的人惊叫着“下雪了、下雪了……”把七邻八舍的小孩都早早地叫醒了，赶在上学前感受一下雪精灵带来的惊喜。对于孩子来说，在洁白如玉的雪地里，小心翼翼地踩上一脚，细细聆听那轻微的咯吱声，都是新奇无比的趣事。然而，南方的雪天，常常只有三两天光景，天亮了，随着路人的踩踏，原本洁净纯白的雪，渐渐变得污秽肮脏，再无美感和意趣可言。屋顶的雪到下午就开始化了，屋檐下垂挂的冰凌滴滴答答地，像流连着雪精灵的离别。

突然想起，小时候曾让我感动落泪的一部动画片——《雪孩子》，至今仍记得雪孩子为救小兔被炉火烤化成雾气散去时，兔妈妈领着小兔追送着雪孩子消逝的场景，耳边犹然响起片中插曲的优美旋律，那么悠远、深情、不舍。雪孩子走了，小兔伤心不已，兔妈妈安慰小兔说，雪孩子来年还会再见……那时，雪是儿时的伙伴，更是纯洁友谊的象征。

岁末年初，又是雪花飘飞的季节，时时念叨起久别的友人。不知道身处遥远的异域他方，是否会有离家的感伤，是否也有朋友惦念和守望？是否也有朋友如我一般，轻声问候一句：你那里下雪了吗？（贺丽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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