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湖赏荷
一年一度，东湖的荷花开了，我该去看它了。
看荷花，自然是红日高照为好，这个时候方能体味到“接天荷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绝妙了。然而，连日来总是大雨霖淋，下个不停，不少地方已经江河横溢，泛滥成灾，使人生出许多忧虑来。我倚窗而望，雨幕似乎没有收起来的样子。
我初见荷花，竟然是在小小的一方纸上。有一年过年，我家炕头的墙壁上贴了一张木版年画。一个胖乎乎的非常可爱的幼童，半张着小嘴乐呵呵的笑着，怀抱着一条肥肥胖胖的鲤鱼，手执一枝碧绿的莲叶，一朵鲜红的莲花，旁边斜横着几节莲藕。侧边有一行字：“莲年有鱼”，意即连年有余。年年看花开花落，粉白的杏花，鲜红的桃花，紫色的桐花，金黄色的油菜花……一年年花开花落，就是看不见莲年有鱼的荷花。后来看电影《洪湖赤卫队》，韩英为了天下穷苦人得解放，领着赤卫队员，驾着小船，战斗在绿叶红荷的洪湖中，在银幕上我看到了动感的荷花。后来，读《爱莲说》，莲“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顿生敬意。然而隐逸之花的菊见过了，傲骨之花的梅见过了，富贵之花的牡丹见过了，还有……。足不远行，唯独君子之花的莲不曾相见。听人说过，东湖曾有荷花。某年夏日，因事进得城来，便去东湖观看。文革浩劫，亭榭倾覆，湖底大多见天，所剩泥潭死水，散发出阵阵臭气，哪里有什么荷花，满目尽是破败悲凉。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已到县城工作，东湖也重修了。每年夏日荷花盛开的时候，我都要去看。尽管有买门票等诸多麻烦，我都每年如故。
我凝视着窗外的雨幕。下午时分，天空透出了亮光，雨幕终于收住了。我回身出门，叫上妻子，说去东湖看莲花，便一同直奔东湖而去。游湖的人很多，入口处有些拥挤，人们顺着铁栏杆缓慢进入。收费制度废除了，铁栏杆依然，这是一个时代的痕迹。游人怎么如此多呢？是冲着免费开放，还是慕名赏荷？我不得而知。毕竟东湖六月天，雨后的湖光水色别有一番情致。平静如镜的湖面上小舟轻荡，坐在其中的多为情侣吧。或是俊男，或是靓女，举着相机拍照。湖周围高高低低的树，有叫得出名字的，也有叫不出名字的，显得更加郁郁葱葱，流淌着翠绿。柳树的枝条垂下堤岸，轻拂着湖水。东湖柳是凤翔“三绝”之一。广场上，道路上，有缓步的老人，有戏耍的孩子，最显眼的莫过于焕发着青春气息的少女。雨虽然早已停了，她们打着的绚丽花伞依然像花朵一样绽放着。缘于苏轼先在凤翔建东湖，后在西湖筑苏堤，我们凤翔人常爱说凤翔东湖与杭州西湖是姊妹湖，我觉得有些夸张，却也不无道理。如果说西湖是大家闺秀，东湖就是小家碧玉了。夏日雨后的东湖好一副水色湖光，芳草绿树，亭榭楼阁宛然一幅水墨画，清淡中有浓郁，恬静中有灵动。悠扬的葫芦丝声在上空飘荡着，凄美婉约动听。这云南的原生态美妙清音，什么时候传入到了我们这西北高原的古城？
我沿着湖西岸前行。新近用石材铺就的道路亮光光、湿漉漉的，却并不滑人。两边的树木在人们的头顶上手挽着手，枝枝叶叶搀在一起，搭成了一个绿色长廊。晶莹的水珠不时的滴嗒在人身上，凉飕飕的。进了古饮凤池的圆门，踩着小石桥，穿过断桥亭，直奔君子亭旁边，这里是观赏荷花的绝佳之处。我依着石栏杆静静地观看。这是小石桥南侧的一处湖面，被荷花尽情的占据着。碧绿的荷叶，片片相连，层层叠叠，把湖水遮得严严的。一枝枝绿中微黄的茎秆高擎着白色的、粉色的、红色的,灼灼闪闪的花朵亭亭玉立，楚楚动人，美丽而不轻浮，沉静而不高傲。也有含苞待放的蓓蕾。开过花的莲蓬，失去了艳丽之后，又恢复了绿的本色，如果不是落在叶子上的花瓣，它是不易被发现的。象绿色漏斗，亦象一只只翠绿的玉碗。在水下的淤泥之中，自然是莲藕了。它是莲之根，躲得深深的，等见到时则成为餐桌上的美味罢了。绿叶红花，何其赏心悦目，我真想能够有一身轻功，赤着脚在那绿盖上轻轻的走，用手轻轻的抚摸着花朵，细细端想那莲蓬。然，君子之花只可远观啊！
天空忽而又变得凝重起来。先是一阵疏雨落下，雨点儿挺大，点点滴滴落在水面上，泛起层层涟漪；打在曲径小桥的石板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迸开了花。落在层层莲叶上，发出略显沉重的噼噼啪啪的声响，或疏或密，或紧或慢，好像奏起了一支中低音乐曲。经过雨的洗礼，花朵儿、花苞儿愈显娇艳，频频点着头，显得那么多情。绿色的光，似有似无的升起，弥漫开来，透出淡淡的清香。雨点小了，却密集起来，天色愈加阴暗。游人都撑开了伞，我却忘了带，想跑去君子亭避雨，那里面早已挤满了人。我匆匆离去，回首望了望湖中最富盛名的亭。雨中的君子亭更显得伟岸坚毅。“两岸迴环先生柳，一湖荡漾君子花”的金字对联浮现在脑际。这是赞美东湖，也是赞美东坡先生。东坡先生凤翔初仕，风华正茂，短短数年，颇有一番作为。我仿佛看见他相度地形，引水凿池，栽柳植荷，筑亭建榭的情景，和伏案疾书《三记一论》的身影。在这里，他留下了一处胜景，诸多诗文，许多美谈。先生品若清荷，不趋炎附势；情若杨柳，随地生根，心系百姓。得之淡然，失之泰然，真乃君子也！(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2010-8-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