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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译 Endless Night 第十一章

2020-02-11 05:51 作者:基顿的帽子  | 我要投稿

第二天我去买东西了,回去得稍微晚了点。一进门,整撞见欣忆坐在大堂里,对面是个金头发的姑娘,这位想必就是雨婷。她们俩聊得正欢。

虽然说耍不动笔杆,我还是尽力写一写雨婷吧。首先,正如欣忆所说,她确实很漂亮,也很靓丽,相当符合林老的评价。

这俩词并不是同一个意思。说女的靓丽只是面上恭维,打心里其实瞧不上她。由此看来,林老肯定是不喜欢雨婷了。无论安雨婷走到何处,总会有几位仁兄的眼珠滴溜溜跟着她转。她的头发金黄得好似新熟的玉米,伦敦这儿习惯把头发就那么垂着,她倒挺新潮,梳了个时髦的盘头。她长得很英气,这么说吧,给她配一对翅膀,她就能去唱女武神了。她有一双亮蓝色的眼睛,身段也好,真是,哎,还真是个美人!

我走上前去,问了好,想尽量显得自然一点,然而总觉得有些做作。我可不大会演戏。欣忆立刻说道:

“来,觅之,这就是雨婷。”

我没好气地随便答应了一声,说道:

“终于见到你了,安小姐。”

欣忆说道:“咱们能有今天都是她的功劳。”

“这点事咱们自己也应付得了。”我不悦道。

“要是没有雨婷帮咱们瞒着家里,他们估计早就把咱们拆开了。雨婷雨婷,他们对你怎么样了吗?”欣忆问道,“你连封信也不来,我都急死了。”

“你们不是正度蜜月吗,”雨婷说道,“我干嘛去烦你们呢。”

“家里很生你的气吗?”

“嚯!那可不。不过没事,我早有准备了。”

“他们都干什么了?”

“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哪。”雨婷开心道,“头一件当然就是炒鱿鱼呗。”

“唉。可你也没干什么啊?他们总应该再给你介绍个工作吧。”

“照理说是。不过依他们看,我不光辜负了他们的信任,”她补充道,“还辜负得挺享受的,那自然就老虎闻鼻烟——吹喽。”

“那你现在怎么办?”

“我已经找好工作了。”

“在纽约?”

“不,就在伦敦,给人干文书。”

“真的不要紧吗?”

“怎么会呢。我的好欣忆哟,”雨婷说道,“你不是早给我准备了一笔钱,就等着为东窗事发的那一天留后路吗。”

她口音很正,就是总喜欢说些俗语,还往往用不大对地方。

“我世界各处转了转,最后决定就留在伦敦,这一路上可买了不少东西。”

“我们也是。”欣忆说着笑了。

的确如此。我们是一路玩一路买。随心所欲的感觉真爽,我们给新家准备了织锦布匹,还买了许多价格不菲的画作。那种我做梦也想不到的生活竟然成真了。

“你们看着挺开心的。”雨婷说道。

“你还没见过我们家呢。”欣忆说道,“到时候一定让你叫好。我和觅之心心念念就等着竣工呢。”

“我见过了。”雨婷说道,“我回英国第一天就雇车去了那儿。”

“怎么样?”欣忆问道。

“怎么样?”我也跟了一句。

“怎么样嘛……”雨婷摇着头,磨蹭道。

欣忆一下子蔫了,心都伤碎了。不过我可没慌神,我一眼就看出来雨婷在耍我们玩。她这么干是不大地道,不过我也没太计较。雨婷突然放声大笑,笑得震天撼地的,引得四周围扭过头看我们。

“看把你们吓的。”她笑道,“瞧你那表情,欣忆,你真该照照镜子。我哄你们玩呢。你们家太漂亮了,盖房子的是个天才。”

“是啊,”我说道,“确实不一般。等你见着他本人还要佩服呢。”

“我见过了。”雨婷说道,“我去的那天他也在。我看他确实有两下子,就是有点吓人,你不觉得吗?”

“吓人?”我惊讶道,“怎么个吓法?”

“怎么说呢,他那双眼睛好像能把人看穿一样,直接望进你心里头。我反正挺不习惯的。”她又说道,“他好像病了。”

“是病了,病得很重。”我说道。

“可惜啊。什么病,肺结核吗?”

“应该不是肺的问题。”我回道,“可能——可能是血里出了毛病。”

“是吗。不过现在医学也发达,什么疑难杂症总会有办法的。不说这个了,说说房子的事吧,大概还要多久?”

“快了,看样是差不多了。我还真没见过盖得这么快的。”我说道。

“嗨,”雨婷随口道,“还不是钱催出来的。加班涨工钱——鼓捣人拼命干呗。欣忆啊,你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能有你那么多钱简直滋润毁了。”

可不是。几周以来,这种滋润我体会很深。自结婚起,我迈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新世界。放在从前,能在酒吧多点一杯酒就是天大的手笔了。我手里的钱散得比烟还快,才拿着几个子儿就不知道花哪儿去了。落拓?不错。我这种地位的人都是如此。但欣忆的世界和我的截然不同,它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想,奢侈得仿佛没有尽头。不是什么别墅豪宅、山珍海味、宝马奔驰,也不是点火烧钱玩,纯为在人前显摆。它超越了花钱买痛快的境界,奢侈得非常简单。没有必要买一池子游艇、一院子豪车、一桌子大餐、一屋子名画,因为你只想要最好的。也许并不因为它有多么出色,只是因为你喜欢,喜欢就买,就这么简单,字典里又没有贵这个字。这种简单的奢侈我常常理解不了。我们曾经在威尼斯看中了塞尚的一幅作品,后来我们上街溜达,欣忆走去看街头画家的画。他们的画全一个样,都是大白牙、金头发的肖像,纯粹是坑游客的。

欣忆买了一幅小画,画的是运河的一角。画画的夸我们有眼光,欣忆花六块买了下来。有意思的是,欣忆对这幅画的喜欢丝毫不亚于对塞尚的大作。

有天在巴黎,她突然和我说:

“我想吃面包了,咱们去买一根就着奶酪吃吧。”

我们俩吃得很开心,比前一天晚上那顿二十多块的晚饭吃得更舒服。一开始我还接受不太了,不过慢慢也明白了。然而和欣忆结婚也不光是嬉笑玩乐,我有不少功课要做,像出去吃饭的时候穿什么戴什么,怎么点菜,给多少小费,什么时候多给,还得记住用什么酒配什么吃的。这些东西我基本全靠观察。我没法请教欣忆,她觉得这些都没有必要,总是回答我说:“没事的,觅之,你随便就好了啊。干嘛管服务员让你怎么搭配呢?”她生长在那种家境里,当然能这么随意,换我是真做不到,我还达不到那种境界。还有衣服。这方面欣忆就帮得上忙了,这种事她更懂。她把我领到对的地方,然后告诉我交给店里就行了。

当然了,论衣着谈吐,我还够不上上等人。不过起码能做出个样子,应付过林老先生,过不久可能还要面对欣忆的后妈和姑父,然而这与我们的未来并没有多大关系。等房子一盖好我们就搬进去,离他们远远的,过我们自己的两人世界。我看了看对面的雨婷,揣测着她对我们的家到底是什么看法。无所谓,反正那正是我想要的,我太满意了。我想开车穿过树林,去看看那片宁静的小海湾,这个地方外人根本来不了。在那儿游泳才自在呢,不比下饺子的海边强几百倍。我不想要华而不实的东西。

我想要——啊,又是这句话,这句话我说了多少次——我想,我想要心里的激动来得再猛烈些。一个完美的女孩,一个完美的家,还有一屋子完美的陈设。是我的,都是我的。

“他在想我们家呢。”欣忆说道。

我刚刚太入神了,一直没听见她喊我。我深情地望着她。

那天晚上,我们正打扮着准备出去吃饭,欣忆怯怯地问我:

“觅之,你,你觉得雨婷怎么样?”

“挺好的。”我说道。

“那就好,我就怕你讨厌她。”

“怎么会呢。”我说道,“干嘛问这个?”

“我看你说话的时候老不看她,还以为你对她有意见呢。”

“这个吧,那是因为——呃,因为我有点紧张。”

“紧张?”

“是啊,那什么,她气场有点强。”

我把女武神那个比方告诉了欣忆。

“她肯定没唱歌剧的壮实。”欣忆笑道。我俩都笑了。我说道:

“你跟她认识这么多年了,肯定觉得没什么。不过我老觉得她——不是,我觉得她挺干练的,是个麻利人。”我胡言乱语着,突然坦白道,“我,我觉得在她面前挺多余的。”

“都是我不好。”欣忆安慰道,“我不是故意不搭理你的。我们太久没见了,所以才叙了那么长的旧。放心吧,等你们处久了就好了,她跟我说她挺喜欢你的。”

“先别乐,欣忆,她没准就是那么一说。”

“不会的,雨婷很直爽。你今天也听见她说话了,她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的。”

也是,吃中饭那会儿雨婷聊得可够热闹的。当时她冲我说道:“虽然从来没见过你,不过我一直在背后支持欣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看不惯他们那套做法,成天用那些老思想管着她,她想干什么都不行,连一点自由都没有。欣忆早就想反抗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不过有我,是我鼓励她一步步往前走的。我建议她在英国找找合适的地产,等二十一岁成人后买一块,跟纽约那帮人拜拜。”

“雨婷总有好主意。”欣忆说道,“她总能想到我想不到的。”

咦,林老是怎么和我说的来着?“她对欣忆的影响太大了。”虽然林老这么说,我却不这么觉得。尽管雨婷和欣忆走得那么近,但她似乎一直对欣忆有些许抵触。欣忆当然不用说了,只要雨婷的想法合她的意,她一定会欣然接受。虽然多亏了雨婷的鼓动,但欣忆本身就想要反抗,只是不知道怎么做而已。和欣忆呆久了之后,我觉得她其实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只是不愿意经常展现这一面罢了。都说人心隔肚皮,可谁能看得透这一层隔阂。我看不透欣忆,看不透雨婷,甚至连我妈都看不透,不知道她当初为什么要一脸惊恐地看着我。

吃水果的时候,我一边剥桃子皮,一边谈起了林老:

“林老先生对我们的婚事竟然没什么意见,这点我挺意外的。”

“他啊,”雨婷说道,“就是个老狐狸。”

“你老这么说他,雨婷,”欣忆说道,“我挺喜欢他的。林姑父有板有眼,尽职尽责,很有分寸。”

“随便吧。”雨婷说道,“反正我不信他。”

“怎么会!”欣忆惊讶道。

雨婷摇了摇头:“切,你看他一副老老实实的派头,背地里不知道干什么呢。”

欣忆笑了:“你是不放心他帮我管钱吗?别傻了,雨婷。还有那么多审计员把关呢。”

“我看他早就下手了。”雨婷说道,“骗子都一张好人脸。谁不是等上当了才后悔‘早知道谁谁谁是那么个东西,就是全天下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信他’。”

欣忆若有所思,说还是她那位福澜姑父更有可能动什么手脚。不过她好像并不怎么在意。

“他长得就一副骗子样,油腔滑调的,”雨婷说道,“这对他可是个阻碍。他不行,没什么兴风作浪的能耐。”

“他是你哪个姑父来着?”我问道。我一直记不清欣忆的那些亲戚。

“他是我姑姑的前夫。”欣忆说道,“我姑姑跟他离婚后又嫁了人,六七年前走了。打这儿起福澜姑父就赖在我们家了。”

“欣忆一共有三个姑父。”雨婷解释道,“仨人没一个好东西。欣忆的两个叔叔都不在了,一个死在韩国,一个出了车祸,这样一来,欣忆就只剩下一个后妈,一个死乞白赖的福澜姑父,一个其实算她表兄,但她也叫姑父的陆姑父,林满忠,还有李嗣才。”

“怎么还有个姓李的?”我听晕了。

“好像也是个帮你管钱的,是吧,欣忆?什么投资之类的都归他管。不过钱到了欣忆这个数目自己就会生钱,也用不着多管什么。主要的就是这几位,”雨婷又说道,“你们很快就能见到了。他们要飞过来认识认识你。”

我发了句牢骚,看了看欣忆。欣忆温柔地对我说道:“没事的,觅之,他们会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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