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曈昽 命运，再一次……》第六章：那一刻的真实
“说起来，赤炎还在努力啊。明明没什么太大希望了的，沉寂梦境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了，连我都不敢去面对死亡时的感觉。”
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菲蕾娅放下笔，轻轻摇了摇头，她注意到夏恰已经动作极为自然躺在沙发上以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后者没有回应，而办公室也就这样陷入了沉默。菲蕾娅微微笑了笑，其中有一丝若隐若现的苦涩，她好似察觉到了这一点，便很快整理好了表情，低头继续着工作。
办公室只剩下时不时响起的笔纸触碰声，仿佛夜里蚕缓缓啃食着桑叶。
良久，疲惫且带有一丝沙哑的声音从古罗马头盔下传出来——“你是在羡慕吗？”
听到这句话，菲蕾娅像是被触碰到逆鳞一般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几张文件也飞散开去，缓缓的落在了地上。但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苦笑一下重新坐下。
沙发上大大咧咧躺着的女孩微微动了动，但没说话，之后古罗马头盔稍稍向办公桌这边转动了一点。
“怎么可能……不羡慕啊。”
重新回到院长椅柔软的拥抱中，代理院长仰起头看向有着复杂纹理的天花板，随后轻轻闭上了眼睛。
还没过去几年，就仿佛已是非常久远的事情了，少年的微笑仿佛还在眼前，那是不可挽回的伤势，死去的本该是失去了活下去意义的她，可是那个温柔的少年却将除了不可逆伤势以外的所有伤都承担了。
就是因为两人是恋人吗？
这个理由很明显远远不够啊。在面对末世这种毁灭世界般的灾难面前，人人不都应该以活下去为第一准则吗？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菲蕾娅？”
六指手套在真实年纪并不大的代理院长眼前晃了晃，打断了这位才刚刚森林魔法学院毕业没多久、虽然看上去老成却实际上只是一个纯粹年轻女孩的代理院长的回忆。
“学院是最后底线，理论上来说每一次末世学院都是被影响最小的……”菲蕾娅细细整理了一下因为刚刚大幅度动作导致有些乱了的金发，“这一件事到了现在，我们也不应当让步，那群该死的黑翅膀的家伙……”
“是啊，明明是你和他用生命所换来的和平呢。不珍惜真的是罪过啊……虽说和平从来不持久，但远离战争永远不会错。”
夏恰如此感叹到，但是将自己目光从那乱的理不断的天花板纹理上放下，注意到坐在学院长位置上金发少女的表情以及她碧蓝眼眸中闪烁着的金色时，意识到刚刚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
学院长办公室的空气安静了下来。
菲蕾娅试着用自己不住抖动的手去握住放在桌子上的笔，把自己的注意力试着转移到文件上。但是此时此刻她已经听到了声音，看到了画面，嗅到了气味，触到了味觉，感受到了……那一刻的事情。
刚刚那句话令她窒息，她感觉自己已经满嘴锈味，试着瞪大自己不存在的左眼，尘土封住了她的气管，张大嘴，为了呼吸，更是为了喊出那个人的名字。
但是喉咙传来了撕裂的疼痛，声带支离破碎。
她想挥动手臂，想去阻止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做不到，右手被废墟死死压住，而左手只剩下空荡荡的袖子。
那就踏出去，阻止，一定要阻止！但是失去了左腿的她，没有迈步的资格，连站起来的办法都没有。
那一刻她眼前仿佛再次闪过了耀眼的光柱，自己发了疯一般的无声的嘶吼，破开黑夜的晨曦与那个在自己面前缓缓倒下的身影……
“a……”
菲蕾娅惊醒了，喉咙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她抬头看向前面那个古怪的女孩，并且努力伸出自己不住抖动的手。
夏恰也只是面朝那个瞳孔已然一半变成金色，试着发出完整音节的代理院长，她已经明白此时此刻菲蕾娅情绪已经完全失控了。默默在心里责怪了自己的失误，夏恰抽出了腰际上的一瓶无色药剂，然后递给了菲蕾娅。
后者仿佛快渴死的人一般挣扎着抢过了药剂，然后往嘴里倒去。过了将近两分钟，菲蕾娅的手停止了抖动，眼睛最后闪了闪金色，随后重新恢复了碧蓝。
代理院长张了张嘴，但没发出任何声音，有关战斗的直觉让她不需要说什么就已经明白自己的问题，她沉默片刻，闭嘴并且抽过一张纸写到“谢谢”。
夏恰接过菲蕾娅递回的试管，将其往自己储物空间里一扔，重新拿出一瓶一模一样的药剂别回腰际。
“人工声带又坏了吗？”夏恰声音微微有些发颤，毕竟这件事情她是占了几乎全部责任。
点头。
“对不起了，”女孩轻轻低下了自己的头，“是我不好，又提到他，不过你现在状态真的不好，最好去修养一段时间，不然你可能就得准备去无名花海躺着了……不是开玩笑的。”
点头，抽出一张纸写到“没空，斯卡奇院长去联合其他势力了，如果这段时间学院被攻破，那就是我的问题了” 。
看到这句话，夏恰沉默了，她心里再一次诅咒那些黑翅膀的家伙。
把这个世界卷入战火，声称自己来自极乐，却又黑暗如同瘟疫一般。
“极乐渡鸦……”夏恰轻轻出声，将自己目光转移到学院长办公室窗外。
透过这里的窗户，可以远远望见那颗位于学院中心，且赋予这所学院名字的高耸巨树。
而此时此刻的巨树，已经失去了往日的蓬勃生机，除了几处枝条上还挂着零零星星的叶子，已然一副即将枯萎的样子，而在巨树的树干上，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渡鸦刻印。
夏恰感觉自己衣角被拉了拉，再低头看去 ，菲蕾娅递过来一张纸，上面只写了寥寥数言，但足矣让夏恰眉头紧锁。
“这一次的事情，我怀疑是韦德的火种。”
“死灰复燃？”夏恰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度，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的紧张很明显的可以从她的语气上感受到。
菲蕾娅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把纸翻了一面，洁白的纸面上只是工工整整写了一句话——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夜空已然变得深邃，商业街上星星点点的灯火照亮了空无一人的街道，路面上色彩缤纷的瓷砖也开始模糊起来。
在一处靠近教学区的楼顶，一个将两把刀平放在身边，用手轻轻摩挲面具的风衣少年，正静静望着学院中心象征性的巨树。
“生气蓬勃，枝繁叶茂，恰似青春少年，生活简单，而又平静呢。”
虽然夜间看的不是特别清楚，但是借着星空中的点点星光可以勉勉强强看清巨树魁梧的躯干，而从巨树上传来的生机更可以说让人瞠目结舌，仿佛这颗存在千年的巨树还正值壮年一般，强壮，而又有力量。
“到底是在哀叹自己的命运呢，亦或者单纯只是不愿意接受呢？”
少年停下了自己摩挲面具的动作，伸出手，接到了一片从巨树上飘落的树叶，而在他接触到那片树叶的一瞬间，淡绿色的树叶直接化成为了齑粉。
“原来如此，已经开始察觉到不对了吗？”
少年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随后将面具扣在自己脸上，抬头望向天空中的残月，在他的注视下，残月仿若被风吹散的树叶一般分崩离析。
“真实，不是你能轻易掌握的，特别是别人的真实呢，”少年回头，直勾勾面向一处不正常的阴影，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那一刻他那墨绿色的面具给人的感觉却是充满了肃杀与冷冽，“现在解除这里，还可以让你少挨一顿打。”
阴影貌似动了一下：“我可没有做任何事情，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也就是他自己的真实，倒是你，凭什么去干涉他人的真实呢？”
少年的冷笑声从面具下传了出来，他缓缓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泛黄的符纸。
“那你可真的是逻辑大师，一个人的真实永远只是一个人的，只有所有人的真实……才是真正的真实啊！”
说罢，他用极快的速度将符纸贴在了面具上，墨绿色的面具上一闪而过一张狞笑的脸，而他也在原地消失，下一秒出现在了阴影的背后，抬起了自己的右臂，在可以忽略不记的时间内摆好架势，随后便是……
正常的，简单的……普通的肘击。
整栋楼轰然倒塌，周围相邻的几栋楼也瞬间瓦砾横飞。这一幕，不知情的人也许会认为一发导弹落在了这里，但是对于见证这一幕的人来说……
“真是……欢迎仪式夸张到了极点啊。”
随着一部分烟尘散去，一个高如铁塔般的身影缓缓出现，而穿着风衣带着墨绿面具的少年则是静静站在对面，看着自己被接下的肘击少年发出了如此的感叹。
一阵强风吹过，周围的尘土飞速散去，除了刚刚接住少年肘击的神宗十夜星，手中还未解除魔法阵的埃特娜，背后出现数把铳枪的班主任洛樱，狙击枪口对准了少年的亚尔莎，将手按在剑柄上的紫发贵族气质少年伊鲁斯，手持双剑的代理院长菲蕾娅都出现在了少年周围。
明明动静大的离谱，学生会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嗯，”风衣少年抬头看了看比自己高差不多一倍的神宗十夜星，面具上的狞笑再次一闪而过，“一到这种情况，我一般会选择投降，但是呢，我这一次来是为了见证那一刻的真实的，所以说……”
少年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现时在另一栋楼的楼顶，他刚刚站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坑，他没有看楼下那一群面无表情注视着他的人，而是抬头看那还在缓缓破碎的残月。两把刀已经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一把背于身后，一把系于腰间。
面具上的符纸在刚刚便不知道消失去了哪里，狞笑已经完完全全出现在了面具上，整一条街都是一片寂静，唯独能听见他的风衣猎猎作响。
“在这里只有一事相求。”
少年慢条斯理做出了发言，仿佛被包围的不是他一般。
“挨打的时候……不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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