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谁也没想到是有人故意放的火，这其中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但好在他的计划没有得逞，探险队帮助过的人现在又来帮助他们了。虽然食物危机暂时解决，但那个人会不会还有其它的阴谋呢？

本文首发于未来事务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SF）公众号 

房泽宇 | 科幻作家，时装摄影师。酒醉时披了件黑色幽默，奔上舞台演绎了场荒诞的秀。代表作《向前看》《青石游梦》。

好吃星球

第二十二章 演讲

全文约6400字，预计阅读时13分钟

一

星期一可不敢吃地球的食物，百鱼宴时他就躲在了家。

望着可怜的食杯里养殖出的可怜藻泥，他却心满意足。

很快就好了，等养殖场恢复运作后，人们又可以吃简简单单的藻泥了。地球上的食物，别提了，把不了解的东西放进嘴里再吞进肚子，那群人肯定是饿疯了。

他相信所有人都不想吃那些鱼，他们只是无可奈何，一旦养殖场恢复运作，谁会吃鱼？他很庆幸自己忍住了，也同样为其它人感到惋惜。

简直就是屈辱啊，他想。委屈地去品尝可怕的味道，搞不好更多的人蒙在鼓里，还会以为鱼真的好吃呢。

他忽然坐立不安，如果不让大家知道实情，没准真有人接着上当。在他看来饿一阵是无关紧要的，重要的是要赶紧离开这可怕又陌生的星球。

终于，他就组织了这样一帮和他有同样想法的一群人，这些人大多是维修员，不相信飞船之外的东西，他们代表了理性，唤醒无知的理性。

星期一带着他们制做了标语牌，轰轰烈烈地跑去长老那抗议了。

“拒绝地球食物！”

“返回太空！”

“封死出口！”

“禁止开启大窗！”

但他们每个人的诉求都不同，在记录的时候长老都被搞混了。但他还是一个个地记下来，因为他们说，不答应他们的诉求就不去工作。

星期一有好一阵没工作了，和他一起抗议的这些人也是，巡逻员、漫步者，在地球的影响下满心焦虑的，根本没办法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一想到人放火，他们联系起了晨梦居民的传说，虽然那人被关了起来，可会不会消失的晨梦居民正在策划把他们困在地球呢？

“就算你们这样说也没用。”长老说，“我没权力让人们接受什么和不接受什么，古训上说选择与命运来自于个人以及环境。”

“总要做点什么，因为大家还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

“比如呢？什么危险？”

“飞船可能永远回不去了。”

“那不是危险是事实。”长老并没有否认，“如果你们真的想传播自己的观点，就请准备一场演讲，在广场上用富有逻辑的语言告诉大家。”

演讲？星期一可没听过这个词。

“你们既然不相信我，就用自己的办法去试试吧。”被长老打发走后，星期一把这话记下来了，演讲，他想，用道理说服别人。

晚上他把这事儿讲给家人，“我要举办一次演讲。”他说。他期望妻子或女儿对这个词儿有什么见解。妙拉拉倒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你根本不懂什么叫演讲。”她说。

“确实。”星期一承认，“但我还是要演讲。”

“讲什么呢？”

“把出口全封住，永远不要开大窗。”

“那有什么用，这样说地球就不存在了吗？”

“当然，不去倾谈未知，未知就不存在。”

“真可怜。”妙拉拉说，“如果你能尝下鱼的味道就明白了。”

而这时，默不作声的星雨插进话来。

“你为什么那么害怕地球呢？”她问。

“害怕？”星期一舔了舔嘴唇，“我不是害怕，是讨厌。”

“为什么讨厌呢？地球又没做错什么。”

“谁知道它会做什么？”星期一担心地说，“正是我们不了解它，它才可怕。”

“恐惧是会让人想躲起来，但也可以让人变强大。”

星期一愣了愣，“我没听过这句古训。”他回忆着说。

“因为没有这句古训，但以后它就会成为古训了。”

星期一瞠目结舌了一会儿，直到把这句话彻底忘了，“不。”他说，“我依然要演讲。因为大家需要。”

“你不知道大家需要什么，或许这不是人们的心声呢？”

“怎么可能，难道有人想留在地球吗？”

“至少在我看来，只是向大家说些什么是没用的。”

“怎么没用？”

“人们不信服你。”

“我一向让人信服。”星期一反驳道，“我在飞船巡逻，为人们找出关键问题，我一直都在帮助大家。”

“可你现在不工作了，你在用这种手段作为要挟。”

星期一沉默了一会儿，“谁说的。”他说，“我当然在工作。”

“是吗？可海梨告诉我维修员们都不帮她修理磨转机了，她说她申请过好多次了。”

“她的磨转机坏了？没问题，小事一件，我一会儿就帮她修。”

吃完藻泥，他没看桌上那些腌制的鱼，他不敢看，死鱼的眼睛让他害怕。总之，吃完他的藻泥后，星期一便带上工具箱去了药用室。

就像星雨说的那样，用来研磨原料的磨转机卡住了，开启的时候会发出很大的噪音，噪音是内部的转轮发出来的，它依然在转，但转得歪歪扭扭的，磨出的原料很粗糙。

不过这种小毛病难不倒星期一，他把轮罩取下，又把研磨盘卸下来。

“我说，你知道演讲吗？”他蹲在地上，对站在一边的海梨装做随口一问。

“演讲？”海梨慵懒的脸上只有眼睛变大了。

“就是在很多人面前和他们讲道理……你知道具体该怎么做吗？”

他问这个飞船上最不知道该怎么演讲的人，想当然海梨赶紧摇了摇头，轻快的节奏几乎是她最激烈的动作了，“我讨厌当着一群人的面说话。”她说，“连汗毛都会想从皮里逃出去。”

“但我准备来一次演讲，你有什么话想说的吗？我能在演讲的时候帮你说说。”

海梨深吸一口气，可见这个问题让她困惑不已，就像在思考临终遗言一样。

“比如有关地球，有关食物什么的。”星期一提醒她。

“食物……是的，有。”她说，“鱼太咸了，可能只有点咸吧……那么一丁点，所以我需要一种配合着它的淡食，我觉得应该加快……”

“你觉得应该吃地球上的食物？”星期一惊讶地问。

“我是说速度要快……当然了，为什么不呢。怎么样？你修好了吗？”海梨吞咽着口水，把话题转回到研磨机上。

“运行得太频繁了，你经常用吗？”星期一为她换了新的研磨轮组。

“对，我要磨药粉。”

星期一狐疑地看着轮子上的残渣，一片白白的粉末，他闻了闻，没有药的味道。把轮组换好后，研磨机开始正常运作了。

“太好了。”海梨高兴地说，“这下可以继续了，之前的面粉全丢了。”

“什么粉？”

“我是说，药粉。”

“你真的没有什么话想让我在演讲时说的吗？”

“没有，但是创造者总在抱怨，他好像有很多话，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他呢？”

离开药用室后，星期一便去找他了，箱子叔叔的确喜欢说话，而且说个不停，一进门，他就打开了话匣子。

“你来了，太好了，我一个人要忙不过来了。”他从地上一堆黄灿灿的东西中站起来。

“你在干什么？”星期一好奇地问。

“剥……剥轴承。”

“剥轴承？”

“轴承上长满了谷粒，我得一个个剥下来，是件很累人的活儿。”

星期一从地上捡起一支来，那轴承有小臂长，上面挤满了黄色颗粒。

“我没见过这种轴承，也没见过这种锈，是做什么用的？”

“大有用处。”箱子叔叔说，“所以，这么有用的东西不能我一个人干，我告诉你怎么做。”他拿起一支，用手掌在上面用力搓，不一会儿那些小颗粒就掉下来，落进面前的盆子里。

星期一开始帮他一起干了起来，把手掌都搓红了，颗粒剥掉后只剩了一根布满凹点的杆子，星期一研究着它，发现上面竟然没有螺丝。

地上还有上百个这种轴承，星期一意识到即便是他帮忙也不可能全部弄完。

“我们需要别人帮忙。”

“对，所以你来了。”

“不，要更多的人，它们用于修复飞船吗？”

“唔……也可以这么说吧。”

“但我要进行一场演讲，那时候我可以请人帮忙，你知道演讲吗？你有什么想让我在演讲时说的吗？”

“有！太有了！”箱子叔叔激动地说，“别去想地球了！请每一个人做好自己该做的工作，巡逻员应该巡逻，维修员应该维修，而创造者就应该创造新的东西，把大问题交给处理大问题的人吧，我们应该继续工作。”

“难道现在大家都不工作了？”

“是的，每个人都像机油一样躲在机器的狭缝里了。”

“好的，我会说这些的，可人们的确很害怕，出于安全考虑，我有义务提醒他们……比如，有关地球的事。”

“地球？”

“就是地球。”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好的议题，但我知道演讲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什么？”星期一好奇地问。

“信任。”箱子叔叔说，“如果每一个人连自己的工作都不干了，那如何说服是在为它人着想呢？如果你们正在帮助每一个人，那么人们自然会感谢你的，也会相信你的。”

“就是这样。”星期一深深地点点头。

他没有继续再把轴承剥下去，而是急匆匆地离开了。随后他又召集了那群抗议者，一起蜂拥着去了彼岸广场。他们的动静吸引了很多广场的人围观，星期一让人们安静下去，急不可待地开始了演讲。

这次他没有提地球的可怕，也没有说食物的危害，他只是提到了工作，提到箱子叔叔那番话。

“就算天翻地覆我们也不会停止工作，因为工作是为大家服务的，我们会让大家相信，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停止，就算到了飞船解体的那一天，我们也会用身躯挡住侵入的寒冷，我们需要的是信任、团结、以及帮助。而我们会一直帮助大家。”

他声音高亢，讲得神彩飞扬，效果出乎他的意料，如果是以前人们早就被他们纷杂的争吵搞得头晕了，而这一次他们都在认真地听，甚至有人配合他的声音重复，激情像血液一般流动起来，让星期一那自信的声音更加响亮了。

“我们要去磨制药粉，要帮他们剥离轴承，我们去做任何能帮上忙的事，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驱赶恐惧，让我们变得强大起来。”

人们被这番演讲搞得动力十足，他们呼喊着，丢下标语牌，纷纷去药用室和创造者的工作间去帮忙了。

二

“需要一场演讲。”清二想了半天，“那是我爷爷会做的事。”

“是吗？”星尘听到吓了一跳，“难道我爸爸也想做长老吗？”

“他要讲哪些呢？”

“不知道他要讲什么，但此时正在帮我们磨面粉。”

“不过我确实准备好了一场演讲。”艾由说道，她一说完，嘴溜子便从身后盘旋而起，闪起红灯，“警告，为了生存，请立即食用地球食物。警告！请立即食用地球食物！”

它呜哇大叫，大难临头的样子。

“这才不叫演讲，演讲是说服大家，而不是吓死大家。”

“演讲有什么意义吗？”

“比如，可以让人们一起来干一件事儿。”清二说着，看到一只鸟从玉米田的上空飞过。

“拿这些鸟来说吧，它们没准就是因为一只大鸟的演讲，随后来偷我们种子的。”

鸟只要小队成员离开，便会成群落下，翻开埋好的土，把辛辛苦苦种在里面的种子叼走。像有计划一样，吃完一处，再去吃另一处，小队成员们想了很多办法都有赶走这些鸟。

玉米是在油菜花田长出来的，他们已经知道植物是不会走路的，而是由种子生长的。

金黄色的田里，玉米们又多又重，把杆子都压弯了，伙伴们将玉米从杆子上掰下，一部分蒸来吃，一部分交给箱子叔叔，让他把玉米粒再交给海梨。剩下的部分就是用来种植的种子了。虽然这些还不够居民们食用，但他们已用剥下的谷粒在合作菜园外又开垦出一片田地，已将种子播撒进去。虽然不确定时间，但总之它们会长出来的吧。

“但是，我并不觉得一定要演讲。”清二说，“如果我们帮到每一个人，解除他们的困惑，那将会有更多人喜欢上地球，如同种子，他们会成长，并将这些想法散播出去的吧。”

“呀，我明白了。”星雨忽然说，她正在翻看好吃日记。

“姐姐你知道怎么赶走鸟了吗？”

“不，我是知道了原来不用剥下来也可以。”她指着日记上说。

【好吃日记-黄灿灿的梦】

正当大家听星雨念这篇日记的时候，玉米田外传来一阵说话声。

孩子们赶紧停下，聚汇到玉米田的边处，居民们是不敢下飞船的，他们不知道是谁来了，便躲到了玉米杆子后面。

那是一群孩子，而艾由一看到为首的那个，就气得咬起牙来。

正是乌瞳那帮孩子，艾由一直怀疑面粉就是他们偷的，这让做馒头的计划又要向后推迟了。这些孩子总是来捣乱，现在他们手里拿着木棍，看起来正在寻找着什么。

探队员队们都没声张，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他们正向玉米田走来，乌瞳身后一个胖男孩显然忐忑不安，他有点害怕地球，“乌瞳。”他问，“这里哪有武器啊？”

“慢慢找，肯定有。”

“武器长什么样？”

“看到就知道了。”

“可这个不就是武器吗？”小胖子甩了甩棍子，“还要找什么呢？”

“你以为这就是武器？”乌瞳反问他。

“不是吗？”

“在地球上，有更厉害的武器。”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听过夜的演讲，他讲的战争故事里提到过。”

“什么武器呢？”

“说了你也不会理解的。”

玉米田如墙一般挡住了他们。

“乌瞳。”那胖男孩又忐忑地说：“可夜不是让我们来找食物吗？”

“是的，但如果没有武器，食物到头来还不是我们的，我们要成立一个武装队，到时候即使别人找到了食物，也一样是我们的。”

“可是，到底去哪找武器呢？”

“没准就在这里。”

乌瞳看着玉米田，这片玉米杆上的玉米早就摘走了，只剩下绿油油的杆子。

看着这些高大的植物，乌瞳的手又痒了起来，走上前挥了棍子，直接打断了一根玉米杆，看他这么做，其它的孩子也纷纷效仿起来。

“地球上真的有能吃的东西吗？”小胖子看着这些植物。

“别管！”乌瞳嚷嚷着，“我们面临的是战争，别总想着吃。”

而这时，其它的孩子们忽然停下来。

“玉米田里有动静。”一个孩子说。

玉米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其中的确有一阵不同寻常的声音。

“会不会是你说的那种武器？”小胖子担心地问。

乌瞳犹豫了一下，这时，一群鸟忽然从玉米田里飞了出去。

“胆小鬼。”乌瞳看着它们飞向天空，“把这的东西全砍光，找到时候就知道有没有武器了。”

可他还没说完，玉米田里又传出动静。

好像是说话声。

“出来吧，我听见了。”乌瞳扬了扬棍子。

几个孩子紧张地盯着玉米田。

忽然，嘴溜子一头从里面窜了出来，它闪着红灯，呜哇乱叫。

“警告，为了生存，请立即食用地球食物。警告！请立即食用地球食物！”

小胖子立即大惊失色的捂住了脑袋。

“怕什么，只不过是台小机器人。”乌瞳迎了上去，拿起棍子向它砍了一下，它螺旋桨一转，灵活地躲开了。

正在这时候，玉米田里一颗金黄色的物体直直飞了出来，正敲在了乌瞳的脑门上。

他还没反应过来，更多的这种东西飞出来，砸在他们身上，脑袋上。

嘴溜子变换了语调，“攻击！入侵者！攻击！”

小胖子大叫一声，丢下了棍子转身就逃了，乌瞳捂着被砸的生疼的脸，还想看个究竟，结果又一颗撞在了他的眼角，让他顿时眼冒金星，像生出了一片火花似的。

乌瞳大叫一声不好，转头也狂奔起来，一颗颗的玉米落在他们身后，他们一路向下，远远地逃离了这儿。

“导弹！”惊魂未定的乌瞳停下来时说。

“导弹？”

“可恶，就是地球的武器。”

“可我感觉是有人在砸我们。”

“不是，导弹是自动发射的。”乌瞳对夜讲的故事深信不疑，“看来，战争是要开始了。”

他往身边一看，只见这片被翻动过的地方插着一个塑料牌子，上面写着——合作菜园。

“你看，资源正在被瓜分，要不是我放了那场火，居民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呢？”小胖子没明白。

“有人想隐瞒地球的事，他们要把地球占为已有，我们作为飞船居民一定要反抗。”

“我们该怎么办？”小胖子满脸通红。

“别怕。”乌瞳说，“我们是战士，通向胜利的道路是注定会有失败的，但永远不要认输。”

这是夜曾经的演讲，乌瞳已经记下来了。他指向合作菜园，“在这儿，这是我们第一处要占领的地方，在这儿建一座防御基地，埋伏我们的敌人，再缴获他们的武器。”

“我们还是交给大人来做吧。”

“大人？我们已经是大人了，记住，我们战无不胜。我会在这里宣布我们的胜利，把地球解放出来！”

“你们说什么？”这时，合作菜园里，汤手拿竹棍站在那儿问道。

“敌人出现了！”乌瞳定睛一看，立刻大叫一声。

但只没一会儿功夫，这些孩子便逃得差不多了。

汤毫不费力地抓住了乌瞳，他把绑到木架上，支在了新开恳的田里。

“效果不错嘛。”汤看着那些不敢靠近的鸟儿说道。

夜晚，乌瞳依然在木架上咒骂着，他还在复述夜曾经做过的那个演讲，可此时此刻，只有鸟儿们围在远处听他说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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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 动画《狼行者》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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