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喜小儿无赖
我家贫，28岁才找下对象。恐怕夜长梦多，匆匆忙忙结了婚，工资低，住房没有着落，还不敢马上就要孩子，挣钱少，怕养不活，不得不计划着，待来年时来运转时才敢锅台上添一张嘴放一个小碗。
等到孩子鹤儿出生，呱呱坠地，在一个双脚踢腾、两手乱舞、咧嘴儿哭闹不止的婴儿面前，我还是显得手忙脚乱，心里慌慌，缺乏充足的思想准备。妻子坐月子的那个月，二老下世早，孩子他外婆又要赶回去收麦，我班不能歇，中间还要兼顾伺候卧床不起的老婆，给她打鸡蛋茶，给她做饭，下班给小孩洗涮屎尿布片儿，初步体验到为人父的艰辛。等到该打茶了，这才想到家里一个鸡蛋没有，还要出去附近的代销点买鸡蛋。这样的顾头不顾尾手忙脚乱的生活节奏，焉有不慌乱不顾此失彼的道理？焉有白天坐办公桌前不打瞌睡的道理？
一
鹤儿会微微张嘴笑了，会牙牙学语喊妈妈了，会口齿不清喊爸爸了，会蹒跚学步走路，会跑东跑西了……看着鹤儿一天天长大，我和妻子心里那分做父母的高兴那分做家长的幸福，不论用多少生动的语言来描述都显得苍白无力，显得分量不足。
孩子小时候就是一个玩具，很能逗大人开心。孩子一大，慢慢就变了，变得不如小时候听大人话，不如小时候乖。小孩子一有思想，逆反心理特重。好多时候家长不让他干啥，他偏干啥，执拗劲大得很，说他他总有自己的一套道理，还企图说服家长去听他。鹤儿今年9岁，这种表现就开始暂露头角。做家长的，看到孩子的言谈举止有不文明不当的地方，能不批评能不纠正？我看“成材树不用扩”这句话不对，一棵树在长粗长长，眼看旁逸斜出，出了叉子，不修剪能行？
像鹤儿这般年龄段的小孩子，生活规律除了星期天节假日，就是从学校到家里，再从家里到学校，社会上乱七八糟的事接触的少，但不是说一点不知道。家里电视频道多节目丰富多彩，他天天看，啥都知道了，悖都悖不住，不是说一点不受感染。男女恋爱亲热之事，没有人教他，他的感受他的悟性，往往语惊四座，令我和妻子既脸红心跳又颇感意外。没有教他说谎、掩饰，他愣是自学成才，撒起谎来脸不改色心不跳，和真的一样，令做家长的找不着北，弄不清真假。学习上你再要求，他愣是不上心；每次考试之后，问他难不难，都说不难，卷子改出来，就是吃不了高分。考试不考电视，他一回到家丢下书包就开电视，看电视动画片抓得紧。一有空闲就待电视亲，目不转睛盯着动画片没完没了，大人都感觉要累坏了，他却依然如痴如醉，电视比他爹妈都关心，省得小偷偷走。几天当中说不让他看电视，那简直要了他的命！我曾戏称鹤儿将来最理想的职业是“电视保安”，他瞪我一眼，笑而不语。孩子都贪玩，要说考试也不考“玩耍”这门功课，可只要同学在楼下一声喊叫，他就箭一样“射”了出去，玩起来，什么作业呀，吃饭呀，都不存在了，不到饿得头晕心慌是不会回家的。(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二
天真和顽皮是孩子的天性，正是有了几多天真和顽皮，才使儿童显得更加的逗人有趣。鹤儿的顽皮我和妻子是深有体会的，也是家庭生活中令人常常回味无穷的开心事。
我和他比身材高低，他会乘机猛一下跳窜，说比我还高。下楼梯，我在前边走，他跟我身后，比我地势高，他也就身材高，于是他说我应该喊他爸爸。妻子出门，快要回来，他和我商量，要给妈妈一个惊喜。两人各有分工，我去迎接妻子，如何惊喜，我一下子心里也没有底。我和妻子回到家，还没有进家门，就看到门前铺了一块不小的白纸箱纸，旁边还有一个倒过来口朝下放置的纸箱。鹤儿看到妈妈，马上起身，伸出手臂，恭敬地说了声“妈妈，请走‘红地毯’！”妻子走上纸箱纸做成的红地毯的同时，鹤儿手拿两根细木棍儿在倒置的纸箱做成的鼓上咚咚咚敲个不停，欢快热烈的鼓点以示对母亲回家隆重的欢迎……类似的故事还有很多，说鹤儿是家里的开心果，一点不瞎说。
三
在教育鹤儿的问题上，应该说我和妻子是颇有分歧的。妻子一向以严厉著称，动辄声色俱厉，动辄“动手动脚”，在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心目中当然颇有威信和权威。我这个人性格温和，习惯了委曲求全，习惯了笑容满面，拿不出当老子的架势，总想和鹤儿交朋友，当成知己说说掏心窝子的心里话，天长日久，鹤儿看人下菜碟，看人脸色摸人脾气顺杆爬，我也就厉害不起来。
小时候上学，学生中有句时髦流行的话是“分儿，分儿，学生的命根儿”，30年过去了，这种观点依然没有多大改观。作业做不好，学习成绩不好，我和妻子也和其他家长一样望子成龙心切，暗暗着急。眼看孩子就要和重点学校无缘，做家长的，能没有一点想法，能不说说孩子？妻子狂风暴雨般的管教自有她的无奈她的苦衷，而她经常对孩子暴跳如雷，甚至让孩子受皮肉之苦，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我是极不赞成也是不能容忍的。
鹤儿很顽皮，学习成绩进入班级前几名的希望不大。越是这样，越要全面衡量一个人，不可偏激。仔细观察，鹤儿也自有他的潜力可挖，自有他的可爱之处。鹤儿天赋不笨，颇有爱心，这是我和妻子都感受深刻的。他能主动动脑筋，在爸爸妈妈生日那天，别出心裁地给妈妈做精致的生日礼物。他对妈妈不满，把妈妈比喻成“母老虎”，说给我听，说明他信任我，实话实说，我却把这句话当成一件童趣十足的笑话传给妻子分享。妻子笑了，我却不守信用，成了不守诺言背信弃义的人。从这一点，也可以说他善于联想，比喻很恰当。
鹤儿爱好画画，他的几幅作品构思奇特，内涵丰富，曾在世界和平书画大赛中获儿童组金奖。星期天，他来我的工作单位玩耍，要他洗个澡他东躲西藏。坐在我的办公桌前，他动动这摸摸那，啥都好奇。没想到，很快，他就地取材，用两个一次性纸杯为原料，纸杯中间穿上一支铅笔，纸杯底戳几个窟窿，颠倒过来放在桌子上，一个精致的“连体笔架”做成了送我。并且，更为令人欣喜的是两个纸杯上分别画了两幅速写人像，一个长发飘逸，上书一行字“漂亮的妈妈”，一个英俊潇洒，上书一行字“温暖的爸爸”。凝视着这个自己鹤儿动手制成的手工品，我被这份简单而又意味深长的礼物所深深地感动了。
一个手工制作的笔架，似乎不值得大惊小怪，也不宜小题大做，但如此手工制作，我揣摩，并不是用多少钱可以衡量的。他画妈妈，题字用了“漂亮”而不用温柔，足见妻子在他脑海里严肃有余而温馨不足，母亲特有的温和有所欠缺；他画爸爸，题字用了“温暖”二字，可见我在他心目中父亲的表情过于男女错位，他把我当成了情感倾诉的温馨港湾和一座坚实的靠山。对此，妻子要反思，我也要反思，共同面对一颗稚嫩天真的心灵，共同探究一腔童趣盎然的秘密。
四
鹤儿的玩具、积木沙发上、茶几上堆得到处都是，收拾不了几天就又“新颜换旧貌”杂乱无章。我和妻子聊天闲谈，常探讨他长大到底会成为那方面的人才，也想好好培养培养鹤儿，让他成名成家，最起码，也要让他学会一技之长，能够自食其力，自己养活自己，不能不成碟子不成碗。再看看鹤儿那漫不经心的娇憨态，那贪玩劲儿，我和妻子只有一笑了之。
近年来，鹤儿喜欢画画，喜欢到处涂鸦，长大能成著名画家？有一阵子他还喜欢打乒乓球，打篮球，成大能成篮球高手和乒乓球健将？成长的路还很长，不确定的、容易变化的东西很多，这些也都不一定。
孩子要干啥，家长只能创造条件，只能启发、引导，而不能最终决定他的职业和前程。他爱好啥，喜欢啥，他在哪方面有专长，肯钻研，肯下苦功夫，那才是决定他成不成才的根本因素。
如果说鹤儿的成才与否我不必多想，那么我最担心也最想知道的是他的道德品质和为人处世能力。给他买了好吃的食物，要他给我吃一口，他极不情愿，又不明说，极委婉含蓄地劝我：“你要吃更好的东西，这东西不好，你不要吃。”这话我和妻子听了都很开心，都哈哈大笑。开心之余就思忖，父母唯恐孩子受委屈，而孩子长大了能不能多为父母想想，多孝敬父母？不求孩子对两鬓斑斑的父母“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只求天底下做儿女的，报答父母养育恩情于万一。
当妻子和我生病或吃饭呛住喉咙，表现出极为痛苦的神色，鹤儿会问寒问暖，会端茶倒水。从鹤儿对父母恩情的敏感上看，他长大应该是一个心地善良孝敬父母的小伙子。一天晚上，我在欣赏刘和刚的CD专辑《父亲母亲》。刘和刚浑厚嘹亮的嗓音和吐字清晰感情饱满的演唱令人我陶醉在父爱和母爱的亲情中不能自拔，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当初我并不在意鹤儿在沙发上玩积木，没有发现他和平常有点不一样，听着音乐他一直都不抬头，他多次用幼小的手背搽眼睛。我想是他眼睛不舒服，不料，他突然一下子跑到我跟前，扑到我怀里，泪眼模糊，连声说，“爸，爸，咱不听了！不听了！太感动人！”一时间，父子相看泪眼，默默无言。如此心软、容易动情的鹤儿，能不以他的善良善待世人？
五
家长对孩子恨铁不成钢，横挑鼻子竖挑眼，自己心理不舒服，孩子压力也大。鹤儿喜欢看书，妻子怕他学我，成了书呆子，什么逻辑？鹤儿讲究穿戴，长相英俊，长大想当画家，妻子害怕他从事艺术生性风流坏事，不支持，又是什么道理？
我非常赞成用欣赏的目光看孩子，多发现孩子的闪光点。鹤儿不是个早慧的神童，远远不算天赋过人，有很多不是，不具有其他孩子的许多优点，但也有好多别的孩子所不及的强项。别的不说，就说鹤儿从不死性子，长这么大从不见他大声哭过，从不像其他孩子，愿望得不到满足就又踢又咬撒泼打滚，任谁劝也不给面子。鹤儿也曾多次提出买很多玩具，但每次都是适合而止，就是满足不了，通过讲道理，他也能心平气和，理解家长苦衷。我和妻子商量，鹤儿只要努力了，进不了重点学校、拿不到名牌高校的文凭、出不了名成不了家也无所谓，只要学会堂堂正正做人，学会为人处世，学会扬长避短，不愁没有一方安身立命之所。
儿孙自有儿孙福。鹤儿是一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路由鹤儿走南闯北自己走，何用我和妻子放心不下？
2010-12-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