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忘了回家的路
小时候，你说：妈妈在哪，哪里就有我的家。你渐渐长大，家还是那个家，有爸也有妈。爸妈越来越老，你却越走越远。远的只能听见你的声音，却看不到你的脸。远的只能在梦里相见，却怎么也触摸不到你的手。因为你也有了自己的家，爱人在哪，哪里就有你的家。你把爸妈丢在了小时候的家里，自己却忘了回家的路。当母亲的视线模糊的看不清事物，你的模样却深深的刻在了母亲的脑海里;当母亲的耳朵失去听力，你的声音却总能在母亲的耳边响起;当母亲的脚步变得缓慢艰难，还总会站在你回家的路口翘首期盼。母亲紧紧握着那根风筝线，母亲浑浊的双眼望断了云层，望落了太阳。你的影子却忽隐忽现，令母亲望眼欲穿。
病榻前，母亲细数着每一个孩子的点点滴滴，你小时候的一个小动作，母亲记得清清楚楚。母亲甜甜的回忆着她的每一个孩子的童年，生活中的不愉快，母亲绝口不提。母亲说大姐小时候美丽如画，母亲说大哥小时侯顽皮，捣蛋，母亲说二哥小时候憨态可掬，母亲说我小时候乖巧可爱。母亲还说大姐因为长得好看，不能生育的亲戚非要抱走，母亲还说大哥小时候摔伤了头，她和爸爸抱着哥哥走了一夜才到市里的医院。母亲还说二哥小时候敦厚老实，因为名字里有个“秋”字，村里人都叫他“老秋”，母亲说我小时候奶奶一只胳膊就能托着我。提起她的儿女母亲如数家珍，在母亲的心里，她的每一个孩子都是宝贝，都是她的骄傲。
为母亲洗澡洗头时，抚摸着母亲臃肿的身体，松弛的皮肤，揉搓着母亲灰白的稀疏的短发，回想着母亲年轻时苗条的身姿，青春的容颜，乌黑的齐耳短发，走路时颤动的发际，泪水几欲奔涌而下。母亲也曾明眸亮齿，母亲也曾脚下生风，母亲也曾风资绰约，母亲也曾笑声朗朗。“人见生儿生女好，不知儿女催人老”，如今母亲真的老了，老得个子矮了许多，老得脸上有了核桃皮一样的皱纹，老得牙齿不再整齐，老得听不清我小声说的话，老的看不清眼前的事物，老的步履蹒跚缓慢，老得像个孩子憨态已现。
当病友问起怎么不见她的其他几个孩子，母亲没有埋怨，她说：大女儿身体不好，大儿子也是血糖高，以前五大三粗，体格健壮，如今也瘦了很多，小儿子离家远。母亲眼中闪现的无奈逃不过我的眼睛，我偷偷的把眼泪擦干，把话岔开。我说：妈，我要减肥。妈说：减啥肥，数你瘦，不能减。我说：医生说我体重有点儿超标，有患糖尿病的危险。妈说：那好吧。
其实我发现母亲游弋的眼神，像在找寻她迷路的孩子，眼睛总是看着房门，期待着什么。每一个来看望她的人都让她高兴得像个孩子。姐姐和姐夫来了又去，哥嫂只有电话问候。只有我不离左右，我不想为自己标榜什么，我只想说：病中的母亲不只想看见我一个。
泪水一次次模糊我的视线。小时候生病了，拉着妈妈的手不愿松开，如今妈妈病了，妈妈还能牵到谁的手？还有谁会说：妈妈在哪，哪里就有我的家？是谁忘记了回家的路？(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