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二月十四日的祭文

无情未免哀白发，终须含恨哭青春

——-题记

六年了，我没有再唱过那首《潇洒地走》；六年了，我不再雨中品雨，风中吟风，但我总觉得时光已永远停留在那个路口，那个雨季，仿佛一切都是昨天发生，镜前是凌乱的头发，血丝密布的眼，心痛的感觉依然厉害，桌上是写了一半的歌词：如果我们俩从来不曾相恋，泪水不会占据我的眼……

六年了，时日的轮回春夏的更替，似水流年，流年似水，我却依旧如昨：那三部《家·春·秋》仍然《家》部不成缺，那本《红楼梦》还是前八十回不敢继续……

六年了，认识了香烟烈酒，抛弃了对生活的挚爱，也冷却了对理想的热求。不再听任何人说教，不再信任何哲理。胡子疯样地长，我也疯样的放浪形骸。一切都已有结局，生活的内容陡然改变……

我也曾去陌生的远方流浪，几千里的路途也没有把我的心结扯细拉长，千重山万道水，我的痛苦也没被阻隔成囚，南京上海苏州杭州长江长城黄河黄山这些曾在我幼时的心里树成丰碑的字眼。我都一一领略了。但对我而言只不过是过眼烟云，犹如一支烟，一杯酒，一段轻歌……(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六年了，命运和我开了一个夸张的玩笑，生活也像一个个令人啼笑皆非的游戏；那年当我告别父母登上远去的列车时，我想我再也不会上学了，我想我永远不会再回来。我一定要变成一个残忍的罪犯，我挥泪如雨，在心里一千遍一万遍的对父母说：亲爱的爸爸妈妈，恕儿不孝了，儿子对不起您二老了。可我又回来了又上学了，至今还是一个不够格的囚犯……

九0年，我在浙江金华的山区打工，一天的雨后我登上了最高的五蜂岭。四周云雾飘渺，松石如洗，我宛如仙人，当时我想人生不过是每个人在不同时期的不同感觉。我要重整旗鼓，我应改变自己的人生观，淡泊如水心静似佛。

九一年，我在浙江衢州开推土机，千斤巨石只是举手之劳。几百米的沟渠倾刻变成平坦的大道。轰轰隆隆的马达声中我用沾满油垢的工作服擦去汗水。一瓶啤酒抽尽我仰面倒在炽热的黄土上。。。当时我想还是这种生活够味，我一定要挣好多好多的钱赡养恩重如山的父母。我当时感觉自己是真正的男子汉，超越了自我。以前的痛苦，不过象这眼前的坑坑洼洼会很快被岁月填平。

九二年，我又到苏州打工，狮子林虎丘山灵隐寺拙政园，这些中国园林中的精品都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印象。因为在天堂苏州我只不过是一袭白衫卖身为奴。那时候我的耳边想起的始终是好抒情的歌，而我心中涌起的始终是一种极为凄凉的感觉。夜深的时候，我站在马路上望着万家灯火，那首歌总是在心里不知不觉的响起：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这种情景下我的心总是压抑的，我的眼总是朦胧的。我开始理解生活的艰难沧桑，我开始知道少年感情的单纯，我也明白了我们分手的真正原因。我当时在默默的为你祝福，我当时在深深地为自己忏悔……

六年间，我也曾接触过一些女孩，从心里告诫自己要入俗要知足要善解人意要安分如僧。但是我却再找不到感觉。我不曾伤害她们我不曾轻视她们；我可以学着开心，我可以模仿单纯，但是我的心窗难启，我的心湖已冰，难再泛起美丽的涟漪，难再激起美丽的浪花；我可以付出可以承受，但是我却无法再诗意阑珊，无法再激情澎湃；我只能是她们的书友。她们的梦幻她们的兄长……

六年间，我也有过泪水：为亲情，为分离，为感恩。九三年我越山涉水回乡赴考，欲复山河；七月，我为此衣带渐宽形如枯柴，但我相信御笔有眼苍天不负，为了年迈父母的含辛茹苦，为了几千个日日夜夜的铁砚寒窗。朝读夕吟，更为了多年以来的磨难万千坎坷重重……当同学送来中考的分数，我正躺在病床上输水，当我听说又一次被祈盼的学校拒之门外时，泪水立刻模糊了视线，我哭得天昏地暗根本不像个男人，几天几夜卧如僵尸：虽然你已成陌路但我还是虚荣的，还是希望自己考上名副其实的学校，名利的事对当时的我很淡很淡，我不为别的只为你妈当年那句伤及我心肺的诺言！

六年间，我不曾再看书，普希金，拜伦，雪莱，泰戈尔，勃朗特……书籍积灰成土，书页虫丝蒙面，没有了他们，我也许会多一点平淡。路遥走了，三毛去了，你也已离开，让我也去死吧！

中考，对我而言是命运的判决书，人生的转折点。我原以为只要付出汗血，便能梦想成真。第一志愿我报了一个学校的文秘专业。我幻想还能亡羊补牢，还能够弥补当年因家贫没能上高中的遗憾，还想学文学专业还幻想有机会上中文系，这样可以提高我的文字表达能力，写我们的故事，写我们今世的那段情缘，这样我才能今生无憾。但是我却硬被推进农校，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是谁说过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努力处境就一定有所改变，是的，能够改变，能够改变的却不是命运而是心境，只是把沉默换成无言，把伤感换成无奈，使心儿更悲使歌声更凄使梦儿更淡……

六年间，我没有再寄过一张关于二月十四日的贺卡。再没有那只美丽的青鸟在我的心宇盘旋，但写给你的信却似洪水；抽刀断水水更流，怎能阻挡，怎会竭止，一发难收。。。世界很小我们的心却很大，我们的意念无边。每晚每夜，我都会用笔用心写上你的名字，写下给你的诗，我想你一定会听见，我想你一定会看见，这样我们的那段时光才会延续；这样才能把我心中的孤独冲淡。改变着格式改变着字体改变着语气，提笔时还心静如水，落笔就已痴人说梦，写着写着便有了感觉：思绪如昨笔墨变泪，写出真写出诚写出六年间的凄苦，让心儿流血，让笔下成河。梦幻中那艘红帆船又已起航穿越时空越过关山……

远方的梦幻，这都是给你的，让苍天黄土作证，尽管你已远去，尽管你已成陌路，尽管你已不会再被我感动，但只要拥有过我就不会后悔，只要相守过我就不会放弃。山无陵江水竭天地合一，我还会为你诉说，我还会为你祈祷！一封两封十封百封，写完自己去读自己去听，然后再焚情成灰；自我欣赏火光中那鸟儿痛苦的挣扎，燃烧吧！我的火鸟，我青春时光中那份刻骨铭心的永恒！

我不会改变的，还是你的颦儿，还是那条固执的西流河；还是那个喜欢把手插进裤袋看天的男孩，还是那个爱吹口哨的男孩；还是嗜文如命；没有谁能够改变我：路遥太理想主义，贾平凹太自以为是，王朔又玩世不恭。没有事情能感化我，吃饭睡觉睡觉吃饭；白天黑夜黑夜白天；身体是别人的，嘴巴是别人的；只有心是自己的；生活可以枯燥，日子可以重复只要感觉依旧我仍会一如既往；我仍会深情如一；我仍会心有灵犀。把你奉为我大慈大悲的佛，每日三炷香，每夜一段经，在你眼里也许我已面目全非，而你在我心里却明艳如昨长发依旧红衫依旧，还是我青春时期的崇拜！让我再听一次你的承诺，让我再原谅一次你的背叛。对于友谊和挚爱哪怕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方式也有利于巩固它们。我愿意做梦，虽然我知道梦是夜的宠儿而我们却生活在白天，这有什么关系：至少在梦中可以再续我们的尘缘，至少在梦中我们还可以一起去数那美丽的落花……

六年了，歌星骤如飞蝗，唱的还是那个情字，吟的还是那个爱字，每一首歌都是一种心情，每一首歌都是一种境界，对我而言不过是借他人之酒浇自己心中之块垒。

六年了，六个二月十四日，六个温馨如泪的日子，就让我的文字化为祭奠你情感的精灵为你起舞……

一九九四年二月十四日

戏子作于宜城江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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