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奴Al版一六九回
股奴 Al版 一六九回
一六九
深秋的风裹着细碎的枯叶,在青年宫小广场上打着旋儿。韩老蔫支稳自行车时,金属车梯与地面碰撞出清冽的声响,却瞬间被人群激昂的讨论声吞没。眼前这群两鬓斑白的男女,手中攥着泛黄的股权证书,皱纹里都刻着二十年等待的沧桑。他们正是当年响应政策,将血汗钱投入内部股,如今却陷入漫长等待的投资者。
起初,这些投资者常在证券登记公司前门聚集,像执着的候鸟般,一次次满怀希望地踏入公司大门质询。然而,他们的执着在公司眼中成了干扰,有关部门张贴出“严防冲击干扰金融机构办公”的告示,保安们如临大敌地严守门口,将他们的期待一次次挡在门外。后来,随着人数增多,聚集点转移到了青年宫小广场。这里虽开阔,却承载着太多人的焦虑与不甘。
韩旺财挤进人群,熟悉的压抑气息扑面而来。那些曾在深夜折磨他的困惑、不甘与期盼,从周围人颤抖的声音里倾泻而出。他摸了摸贴身口袋里的股权证,厚重的纸张仿佛有千斤重。这一刻,他找到了同盟,找到了能倾诉二十年委屈的地方。他不再沉默,那些憋闷在心底的话如决堤洪水般倾泻而出,和众人一样,他决心团结起来,向政府讨个说法。人群中,他与几位股民交换联系方式时,指尖相触的温度,像是寒冬里燃起的一簇火苗。
“都看看!这就是政府的答复!”一名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挥舞着几张复印件,声音因愤怒而发颤。韩老蔫踮起脚尖,努力探着脖子望去。复印件上,市政府金融办的回复赫然在目。(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那是一位股民写给市政府的信,字字恳切:“九十年代初,本市部分企业按政策发行定向募集股份。我们响应号召,掏出积蓄购买内部股,盼着能有收益,也为企业发展助力。这些年,除了深沪股市上市的,其余内部股交易戛然而止。年禁止柜台交易后,这些股票就像石沉大海。许多老人带着遗憾离世,希望市领导能关注我们这些普通百姓的诉求……”
而市金融办的回复却如一盆冷水浇下:“某某某同志,您好,留言收悉……管理机构调整变化后,定募公司管理职能归属问题至今未解决……目前,中国证监会尚未行使对该类公司的监管职能,有待研究具体政策方可启动工作程序……”
“这算什么答复?”人群瞬间炸开了锅。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声音哽咽:“我当年卖了嫁妆买的沽海轮船内部股,现在连公司还在不在都不知道!那可是我后半辈子的指望啊!”
“我们当年支持改革,把半辈子的积蓄都投进去了,现在却无人问津!”一名穿着褪色夹克的中年男人满脸通红,“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此起彼伏的声讨声中,韩老蔫攥紧了拳头。他想起这些年,妻子总抱怨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巴,孩子们想要新书包都得犹豫再三。而他却坚信手中的内部股能带来转机,可如今,希望却如此渺茫。
此后的日子里,韩老蔫成了青年宫小广场的常客。他结识了数十位志同道合的股民,他们因相同的困境而紧密相连,从陌生到熟悉,从最初的交流信息,到后来彼此分享生活中的酸甜苦辣。网络时代的到来,为他们打开了新的交流渠道。大家在贴吧里畅所欲言,分享最新消息,互相鼓励打气。
看着年轻人熟练地使用电脑,韩老蔫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落后。一个周末,他让女儿们把娘家闲置的两台台式电脑和一台液晶显示器搬到家里。当这些“新家伙”摆满大屋的办公桌时,三个外孙兴奋得又蹦又跳,而韩老蔫的眼神里满是期待与忐忑。
每次女婿们来家里,韩老蔫就像个认真的学生,缠着他们请教电脑操作知识。他戴着老花镜,笨拙地敲打着键盘,反复练习打字;眯着眼,仔细琢磨如何浏览网页。不到一周,他就学会了基本操作。孩子们见状,主动凑钱为家里开通了宽带,看着父亲逐渐融入网络世界,他们既欣慰又心疼。
年深秋,韩老蔫已经能熟练地在内部股贴吧里“潜水”。他关注着每一条帖子,期待能有好消息传来。然而,沪深股市依旧低迷,他持有的蓝筹股也毫无起色,账户市值在低谷徘徊。在家里,他总是避开妻子欣兰打开股票页面,独自用电脑上的计算器计算盈亏,用只有自己能看懂的符号记录数据。偶尔,蓝筹股突然上涨,他便迫不及待地跑去营业部大户室,在那里,享受片刻难得的喜悦。
他小心地守护着家里的电脑,既担心外孙们沉迷游戏耽误学业,又害怕大字不识的欣兰弄坏设备。每次欣兰靠近,他就板着脸吓唬:“这玩意儿精贵得很,弄坏了修起来要不少钱!”久而久之,欣兰也不再触碰电脑,只是默默地看着丈夫在网络世界里寻找希望,心中满是无奈与担忧。而韩老蔫依旧在等待,在网络与现实的交织中,坚守着那份或许早已渺茫的期待 。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