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爱

寂静的爱

文/仙人掌

白鸟不记得自己和老树是怎样相识的？也不知道老树的真实名字。她只记得那时的老树枝繁叶茂、苍翠欲滴，树枝上挂满了心形的树叶和芬芳诱人的红红的小果子。惹得好多的鸟儿边啄食边围绕着他翩翩起舞。老树是这条幽谷里最特别的一个物种，就像白鸟一样。他们没有其他的同类，有的只是相互间的扶持和惺惺相惜。老树的身上有一个心形的洞口，这是老树忍着疼痛专门为白鸟挖掘的。这里是白鸟的栖息地，是白鸟休养生息的天堂。

初见老树，白鸟对他并没有什么过深的印象。更没有惊雷炸响耳际，闪电击中心扉的悸动。只是在初见的一霎那，白鸟莫名地想起了白居易的“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白鸟怎么也不会想到，正是这棵平凡的老树，陪伴着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伤心无助的日夜。

“老树，我好伤心啊，你可以陪我说说话吗？”这已经不知道是白鸟对老树的第几次呼唤了。每当白鸟遇到困苦纠结时，心头总会莫名地想到老树，这一次也不例外。老树听到了白鸟的呼唤，急忙敞开心上的洞门容纳了颓靡的白鸟。老树知道白鸟一定是遇到了麻烦。他怜惜地看着白鸟，默默地聆听着白鸟的倾诉……

白鸟很小的时候，在一次外出觅食的途中与父母亲失散，孤苦伶仃地生活在这条幽静的峡谷里。由于自己通体洁白，又生得一双紫水晶一样的眼睛，就连叫声都好似在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这些不同于其他鸟类的特征，时常招来大家的嘲笑和冷漠。今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这让本就孤独的白鸟伤心不已。这一次，白鸟彻底绝望了。是这样另类的羽毛让她没有朋友；是这样的羽毛让她孤单失群。她一边向老树哭诉，一边用自己洁白光亮的喙猛啄身上的羽毛。一根，两根，三根……随着一根根羽毛的脱落，鲜血殷红了胸膛。白鸟多么希望这一阵疼痛之后，重新拥有的是和大家一样的容颜。(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听着白鸟的诉说，老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默默地伸出手，在自己的头上摘下一枚宽厚的叶子。叶子上的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老树轻轻地把叶子送到白鸟面前，温情地说：“白鸟，你听说过凤凰涅槃的故事吗？凤凰在很小的时候也是通体洁白的。它遭受了比你还要多的坎坷。可是，她经受住了岁月的洗礼和磨折，最终在烈火中涅槃重生。是勇敢和坚强让它最终成为受人敬仰的鸟中之王。你看，你的容颜和小时的凤凰有多么相像啊！”说着，老树把饱含露珠的叶子轻轻递到白鸟面前。老树慈详的声音让白鸟平静下来。她擦干眼泪，细细观察露珠里的自己——-洁白的羽毛，洁白的喙，洁白的爪子，紫色的眼睛，长长的微微上翘的尾巴趁着头上的几顆突起的绒毛，让自己显得高贵而优雅。白鸟开始相信自己就是凤凰的前身。只是在经受着时间和困难的考验。终有一天，她会遇火涅槃的。她仿佛看到了光明灿烂的未来。白鸟抖抖翅膀，穿过老树浓密的“头发”，振翅飞离老树，飞向高空。

“老树，谢谢你！是你让我的森林生活如此温馨美好！我要去远方更美的世界，寻找属于我的天地和梦想。”话音未落，白鸟已经飞出了很远。看着白鸟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老树的心疼了一下。他知道白鸟又一次离开了他，就像往常一样。他低下头，依然精心地打理好心口处专属白鸟的小窝，又一次陷入了寂静的等待……

春去秋来，柳绿枫红。幽谷迎来了白鸟离开后的第三个秋天。森林里一派别样的景象。秋风吹熟了野果，吹开了林间五彩斑斓的世界。老树的枝头挂满了星星般火红的小果子。一群群鸟儿在他身边欢快地起舞，一对对歌莺在他锈红的枝叶间说着情话。老树默默地伫立在这狭长的幽谷里，无声地看着花开花落、月圆月缺。他关好了“心门”，静静地等待着。他努力地汲取天地灵气，用心地吸收日月精华。竭尽全力地让自己再粗些再壮些，只为等那个熟悉的身影，等那声悦耳的呼唤。这一等，就是整整三个春秋。

“老树，你还在吗？我是白鸟，你听到我的呼唤了吗？”无边的夜色里，老树远远的就听到了那个熟悉的让他日思夜盼的呼唤。

“白鸟，我是老树，我一直守在这里，欢迎你回到幽谷！”老树压抑着内心的思念和激动，在黑夜中大声地回应着。他敞开胸怀再次容纳了白鸟。栖息在老树的“心窝”里，曾经的温暖弥漫在白鸟的心头。一时间，岁月的磨砺，生活的心酸瞬间化作滴滴清泪，流下脸颊。

老树仔细地打量着三年未见的白鸟。依旧是通体洁白，只是在眉宇间多了些成长的痕迹和莫名忧伤。这给她更增添了几分迷人的色彩。

原来，白鸟在离开幽谷后，飞了九九八十一天，来到了一片浩瀚的原始森林。这里背靠苍莽的青峰，面朝蔚蓝的大海。洁白的浪花和着林间飞舞的鸟儿，让花香更醉人，让鸟鸣愈发悦耳。白天，鸟儿们在林子里恣意畅游；夜晚，大家依偎在一起静卧听涛。这里没有饥饿的争抢，没有种族不同的歧视……

可是，这一切的美好都不足以让白鸟留下来，直到另一只白鸟的出现。他优雅的身姿，悦耳的鸣唱，深深地吸引着她。只要他在身边飞舞，白鸟就会觉得天更高了，海更蓝了；只要他在枝头欢歌，飞翔于蓝天下海浪间的白鸟就会感到无比幸福，无比美丽！他像一阵春风漫来，带着千山万水的花香和溪流的潮湿，给白鸟的生活涂抹了绚丽的色彩。

白鸟日夜痴迷着他。为他的开心而欢畅，为他的忧伤而落泪。直到那一天，他的身边又出现了另一只更美丽的“舞伴”。她周身散发着的温文尔雅的气质迷醉了森林里所有的鸟儿，包括白鸟心中的他。看着他们双双起舞在海滩上，嬉戏在浪花间。白鸟知道，自己的梦该醒了！到了应该离开的时候了。尽管这样的离开会无比痛心。可是，只要他是幸福的，放弃也是一种美丽。

白鸟含着泪，迷茫地望向远方。她不知道下一刻将去向哪里？哪里才是自己最后的安身之所？莫名的，她再一次想到了那个狭长的幽谷；想到了那棵长着心形叶子结满红色果子的老树，还有他“胸口”那个温暖的“心窝”。

月亮栖息在树梢。沐浴着月色，白鸟依偎着老树，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刻的安逸。老树无声地抚摸着忧伤无助的白鸟，此时的他多么希望白鸟能懂得他的心意啊！可心里纵有万语千言却不能说出口，只为前世的那一句承诺，只为今世的常相见。

白鸟抬头看着月光下的老树。此时她才发现，老树对自己是如此的重要，自己又是如此的依恋着他！可直至今日，竟然连他的名字都不知晓。白鸟觉得自己非常愧对老树！

“老树，我好想知道你的名字，你能告诉我吗？”白鸟渴望的神情在月光中熠熠生辉。

“就叫我老树吧。我老了，记不得自己的真实名字了，但是我会一直记得你叫白鸟的。”老树深情地望着怀中的白鸟，笑笑说：“在你离开的这三年里，幽谷来了一位博古通今的布衣寒士，他常在树下吟诗弹琴讲故事。有一则故事感动了所有的听者，我讲给你听听吧！”老树昂起头望着满天星斗，动情地诉说着：

“很久很久以前，北方的琉璃城有一个远近闻名的猎人，名字叫忠卿。一日在山上打猎，见到一个负伤的鸟儿，通体都是纯美的白色，连长长的嘴都白得发亮。美丽的白鸟在他面前哀伤地鸣叫，让他起了恻隐之心，就把它带回家，细心地帮它治好伤患。鸟儿被这个英俊善良的猎人打动，从此化做美丽的少女陪伴左右，心甘情愿的作了猎人的妻子。

一天，猎人上山遇上了打伤白鸟的那个猎人。那个人向忠卿索要白鸟，忠卿誓死不从。在二人的争执打斗中，忠卿不幸坠落山崖。妻子得知噩耗，悲痛欲绝，再次化身白鸟，每天在悬崖的上空盘旋，发出惨烈的悲鸣，日夜呼唤着丈夫的名字：‘忠卿，忠卿……’

白鸟妻子如泣如诉的哀鸣，让九泉之下的忠卿肝肠寸断。他苦苦哀求上苍再给他们一世相伴的机会。上苍感动于夫妻二人的恩爱和执着，答应再给他们一次相爱相伴的机会。忠卿可以任意选择一类物种作为来世的化身。但是唯一的条件就是要保守秘密。否则夫妻二人都将灰飞烟灭。只要来世能在一起，忠卿决定保守这个秘密，直到死去。

由于妻子转世又生作了白鸟，再三斟酌，忠卿决定化为一棵树，一棵不同于其他树种的树木，一棵只有白鸟才可以栖息的树。他要用自己的苍翠永远地陪伴和保护妻子。为了吸引妻子白鸟的到来，他让自己的枝头结满了红色星星一样芬芳诱人的果子。

而这一切，今世的白鸟妻子却全然不知。她时而靠近，时而又远离。可是忠卿依然很满足。能够时常看到妻子这就足够了。他坚信：心若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人们被夫妻二人的爱情深深打动，给这个故事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名字叫《寂静的爱》。人们把白鸟叫作相思鸟，把这棵树叫作相思树。而树上红红的小果子就是众人皆知的相思果。”

夜凉如水，月亮惆怅地挂在枝桠上。老树动情地讲诉着，一滴滴清泪滴在白鸟的头上心上……

老树久久地望着远方，眸子深邃而悠远。沉默了片刻，他长叹一声：

一见君，如故知，似曾相识，相见何太迟？

思君君不知，欲道相思与君知

我之情义汝可知？我为前生长相思

白鸟心底的那片柔软被一根刺扎得生疼。一颗颗紫色的“水晶”从眸子里划过胸膛，滴在老树的心窝里。此时的白鸟欲语凝噎：

一见君，如沐春，相伴情深，前世的缘分

思君得见君，日日伴君不识君

我思君处君思我

我心似君心，定不负相思人

幽谷里回旋着白鸟哀伤地低鸣：“忠卿，忠卿。。。。。”

秋风习习，红红的相思豆夹杂着心形的叶子纷纷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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