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是麦田

太阳渐渐地要落了，风儿吹来，飞舞了满天绯红的晚霞。天际下，连着一片金黄色的麦田。一大片风中摇曳的麦子像是在等待着什么。高高的田埂上，一个老人远远凝望着这片土地。他默然坐着，像石刻的雕像，他缓缓张开弯曲的双臂，仿佛徜徉在金色的大海中。黝黑干皱的皮肤，花白散乱的胡须卷曲着连着头发，指甲里手背上到处沾满了泥土。深邃的眸子里、开裂的唇间似有笑意浮现。

天际暗了下来。老人要起身，他双手撑着地，手掌掐进泥土里，左膝跪在田埂上，缓缓站直右腿，弓着背拍了拍身上的土转身离开，不时还回头眺望身后的麦田。银白的月光洒了一地，冷冷的，深秋，他身上薄薄的衣服破了几个大洞。四周树影斑驳，远处不时有夜莺啼叫。他推开一间土坯茅草屋的门，拖着长长的黑影进了屋。不多时，外面响起了雨声，从四周向茅屋聚拢，蟋蟀开始忘情得卖弄它的歌喉，田边的蛾子被雨滴惊得上下翻飞。广阔的麦田似有笑语，似有呼喊，似有金黄的浮光笼罩，连着乌黑的天空…老人平躺在木板床上，睁着双眼，像是在看着些什么，又像是在静静思索，只是眼中有莫名的光亮浮现…

炽热的阳光不大一会儿便把水汽蒸干了。老人悠闲地坐在屋旁的石阶上，擦擦额头上的汗渍，弯曲的背脊靠在早已被磨得没了棱角的方石块上，微抬着头凝视前方他的目光是那样柔和、那样小心，就像腼腆的小伙偷窥隔壁窗前的女孩，深深藏在心底，害怕被人发现——事实上，这块土地早已没有别人，只有一个孤寂的老人和眼前这无边无际的翻滚着的金黄的麦田。风儿慵懒地袭来，麦田沙沙地响着，好像在悠悠地讲着一个许久前的故事，老人眯着眼睛默默听着。

老人听着，他听到了小床边祖母安适的儿谣，听到了院子里欢欣的笑谈，听到了旭日下镰刀急促的割麦声，听到了麦田上小伙伴门肆无忌惮的脚步…他苍白的唇角微微上翘。后来，祖母藏进了这片土地，再也找不到了，村民们都背着包袱离开，清晨的炊烟消失在了天际，玩伴们也挥手走向了远方，只有田间的蛐蛐月夜寂寥地嘶叫…

他没有离开，养育了他的麦田在这儿。他的祖先躺在这儿，他微笑着的祖母躺在这儿，有一天他也将安安静静地躺在这儿。

那一个个漆黑的夜里，风雨摇摆着茅屋，屋外蝙蝠诡异的身影时隐时现，角落里老猫绝望的双眼浮着蓝光，他那被冰雪冻得浮肿的双手颤抖着靠近油灯，周围淤泥般粘稠的黑暗让人窒息。再也没有笑语，甚至再也没有人语，光秃的老木被雷击断，几片枯黄的叶子挂在枝丫上。埋葬了祖母的那块土地长满了麦子，地上有蛐蛐仰卧这的尸体。(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他猛然想到了远方，那个每天太阳升起的地方。一个声音像滚烫的开水在他心头翻腾“离开，离开”

他背着行囊穿梭在广袤的麦田中，不安地走向了远方。一束束麦穗轻轻地刮着他粗糙的脸庞，像小伙伴们在挥手，像感触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哗啦啦的碰撞声让他想起了祖母的哼唱，无数麦粒金光璀璨，闪耀着旭日般的光芒，他沉浸其中，仿佛忘记了黑夜、找到了那个远方。麦浪奔涌而来，是在呼啸，是在怒号！那是浩瀚的海水，淹没了他前行的步伐，那是跳跃的火苗，燃烧了他干枯的心灵，那是他的世界，他不再孤寂，光和热充满他的胸膛，他豁然明白，远方是麦田…

麦秆在风中沙沙摇曳，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金属般的光芒，像是在翻腾，又像是在燃烧。麦田上方有成群的蜻蜓，金黄色的，像金黄色的大海溅起的波浪，田埂上是一个老人，抬头静静望着麦田，就像望着远方地天际，眼里泛着光芒……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ubject/3946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