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生庭：妮姑湖回忆录（27）：半自动步枪和十五发子弹
1969年3月在珍宝岛，中国边防军和苏联的边防军发生武装军事冲突之后，中苏两党的分歧已经演化为国家的冲突。据说苏联在中蒙边境陈兵百万，对中国虎视眈眈。又说，苏联想对中国的核实验基地进行外科手术式的打击，只是由于美国政府明确的反对，并有意把消息透露给中国政府。中国政府于是通过人民日报发出强烈的警告：袭击中国的核设施就意味着战争；一旦战争爆发，就没有了国界。于是，苏联政府的打击计划也就悄然取消。尽管如此，毛泽东还是对苏联人不放心，对全国人民发出了战争的动员：“深挖洞，广积粮，要准备打仗！”
明朝的朱元璋在武装起义的初期斗争中，隐士朱升给他出了一个逐鹿天下的计谋。这一谋略概括起来为三句话，九个字："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朱元璋听了，非常地高兴，然后遵循这一方针，一步步完成了统一中国的帝业。饱览诗书的毛泽东显然是拾朱升之牙慧，套用了朱升的话，古为今用，指示全国人民：深挖洞，广积粮，备战备荒。所以在那一段时间，全国各地大小城市直至山区的小县城，都在不遗余力地大挖防空洞。为了挖这些防空洞，究竟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我不知道，想必是一个天文数字。其最后的作用，在我们那些山区的小县城，只不过是为流浪者提供了一个避风挡雨的处所，或者是成了顽皮小孩躲猫猫的好地方。
备战的旋风自然也吹到了南湾湖军垦农场。部队也开始对大学生连队进行一些军事训练。似乎要把我们训练成后备役军人，等苏修打进来之后，我们也好在敌占区展开地道战，躲在红薯洞里朝我们以前的老大哥“达瓦里希”、“布拉特”和“稀丝特辣”放放冷枪。（俄语：“同志” Товарищ、“兄弟” брат 、“姐妹”сестра词语的音译）军训首先是由解放军给我们大学生讲解半自动步枪的结构，然后再进行分拆、擦拭和组装。当然，对于这些军事知识和技能，我们的接受能力都还算可以，学习与掌握并不很困难。特别是对于来自国防工办院校的大学生，比如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北京工业学院、太原机械学院的大学生，那就更是小菜一碟。因为，这些学校出来的毕业生，早就进行过军事训练。在逐一学习考核通过以后，连部就组织我们进行实弹射击。每人十五发子弹（外加一枚手榴弹）。前五发子弹是试射，后十发子弹计入实弹射击训练的成绩。实弹射击那一天，我们被带上一段大堤，然后依次射击。成绩最好的该属来自国防工办院校的大学生。他们多数都打了80环以上。至于我，十发子弹，打了78环，算是不错的了。我们所投掷的手榴弹还是 那种木柄手榴弹。拧开手榴弹的后盖，就看到了一个金属拉环，那拉环系着一根白线，白线的另一头系着一节细细的铜丝。右手无名指套上拉环，然后把手榴弹奋力投向目标。几秒钟之后，手榴弹就会在目标地轰然爆炸。指导员一直站在投弹的位置，细心指导、观察每一个学生的动作。每个手榴弹投掷出去之后，指导员立即压着学生的头部和肩膀，躲在掩体后面。直到手榴弹爆炸之后数秒，才允许我们站立。
然而，还是出现了险情。
一位学生或许出于对杀伤武器的恐惧，在投掷手榴弹的时候，非常紧张。第一次投弹时，套着拉环的手指在投掷手榴弹的瞬间，没有勾住拉环，丢出去一个哑弹。指导员观察等待之后，亲自去把那枚哑弹拾回来，再一次指导那位学生投弹。这一次，手榴弹是投掷出去了，由于心里过分紧张，这位学生把手榴弹仅仅投在掩体外两米远的土坎下。指导员一把就把学生拉倒并趴在他的身上。手榴弹就在他们两米远的地方爆炸了，掀起的泥土落了他们一身。好惊险的一幕。我们深深感谢指导员对我们的关心与爱护。
我们在军垦农场锻炼的15个月中，这是我们唯一的一次军事训练。投了一枚手榴弹，放了十五枪，打了十五发子弹，军训就结束了。就这样的军事素质，真的让我们上前线战斗，想必只会是九死一生，凶多吉少。因为，毕竟训练的时间太少，打靶的时间太少，提供打靶的子弹太少。每人只给十五发子弹，为何不能多给，那原因据说消耗了子弹很可惜，财力也不允许。我看过一个美国的短片，警察们在射击场上练习射击，那打靶的子弹是不限量的，高兴打多少打多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把枪法练好，在关键时刻一枪即可制敌于死命。他们的理念是：战士的鲜血和生命比子弹值钱。子弹消耗了可以制造，但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当然，中国的国情不同。我们虽然缺少子弹，但我们却人口众多，而且还非常担心人口太多。我们造枪造炮造子弹的技术不很在行，速度也不是很快；但我们造人的功夫却十分了得！所以设置了一个管理限制生殖的机构。人多就是我们的资本。所以我们中国人古往今来打仗时就喜欢用人海战术。清朝时期的义和团不是成群结队地迎着西洋人的枪炮视死如归吗？什么叫视死如归？就是自己把自己当做蝼蚁，或者别人把你当做蝼蚁，任他人随意踩死。在这世界上物以稀为贵，稀缺的资源，比如那黄金白银，就是宝贝；东西一多，便不值钱。中国人一多，有时候一条生命还真不如一粒子弹值钱。(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解放军连队的训练比我们的要多。他们每天都有一个小时的天天读——读毛主席的《老三篇》；每天都有一个小时的天天练——队列和刺杀训练。我们有时也会偶尔看到解放军连队的战士用木棍练习刺杀。他们多数没有带上防护罩和防护服，配对练习时未免缩手缩脚，看起来如同在玩游戏。据说，军垦农场里的解放军连队也是一年有一次实弹射击。在实弹射击时。有的战士或外出执行任务，或因病住院，没有赶上，也就错过了实弹射击的机会。个别特殊战士甚至直至退役也没有打上一枪一弹！这样的军队一旦走上保家卫国的战场，他们的胜算概率又有多少！那时，我们内心有些担心。及至1979年中越战争打响，南湾湖军垦农场的部队也被派上了前线。由于这些部队更多的是从事农业生产劳动，军事训练退居了第二位。因此，在中越战场上吃了不少亏。在网上看到一位曾在南湾湖军垦农场服役的军人说过一句牢骚话：“我入伍当兵，却让我来种田；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我老爸来好了！”你能说这位军人说错了吗？说的不对吗？我想，让庖丁去杀猪宰牛，让韩信去指挥战斗，让鲁班去搞建筑，让神农去种瓜种豆，让华佗去当医生，这叫人尽其才，用其所长。安排孙子去杀猪，分配鲁班去行医，让孙思邈去搞建筑，让曹雪芹那多愁善感的林妹妹去打仗，这样的思维，这样的安排人事，这样的战略部署，还谈得上伟大和正确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