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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芹

2016-07-25 15:24 作者:巴河之子  | 11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小芹是我曾经的女友,家住巴河古镇临街附近。

在我的印象中,小芹总是脑后束着一条马尾巴,穿着花格子衣服,好看的脸蛋上镶嵌着一对迷人的酒窝,不高不矮的个头,说话和做事,时常带有一种巴河女人的温柔与贤淑。

那是一个意盎然的下午,初春的阳光洒向大地,万木开始复苏。正值十五六岁懵懂年华的我,赶着水牯牛,背着装满牛草的背篓回家,见家里来了客人,是村里有名的媒婆刘大婶,我们管她叫刘表叔母。

比我们年长一辈的非直亲者,我们皆称之为表叔或表叔母。她和父母在屋外院坝聊得正欢。

父母叫我过去。到了跟前,刘表叔母上下打量我,笑道:“娃都这么高了,初中快毕业了吧?”

我点了点头。父亲在一旁搭讪道:“就是嘛,考不上高中,就回来打牛屁股。”(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母亲回头望了望我:“树儿,刘表叔母正在给你介绍女朋友,还不快说声谢谢。”

我抬头瞥了一眼面前的表叔母,却羞红着脸,在他们的笑声中跑开了。

一个当场天,我被父母硬拽着去赶集。在媒婆刘表叔母的安排下,我和小芹人生第一次相了亲,彼此都还满意。

在我们那儿,所谓相亲,就是到场镇找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双方隔得远远的,对视几眼,看是否有眼缘。看得上对方,就约定一个吉日,女方先到男方家做客,以便进一步了解,俗称“到屋”。女方满意后,男方就可以到女方家拜访,一来二去,这种相亲关系才算正式确立。

小芹到我家,本来定在正月十五日元宵节那天。迷信的父亲说,元宵与缘消,谐音相同,着实不妥。于是,父亲找来那本陈旧发黄的万年历,仔细掐算,最后改在几天后的母亲生日期间。

母亲生日头一天下午,小芹跟着媒婆刘表叔母到了我家。到来之前,来吃“生”的亲戚们,早就对着屋外探头探脑地盼望。我也跟着把心儿提到嗓子眼上,毕竟第一次有了相亲对象,在那时年轻幼小的心灵中,带有几份新鲜、神秘与好奇之感。

几声犬吠过后,小芹已来到屋檐下。她怯生生地躲在媒婆身后,不经意间,她偷偷望了望我,脸顿时红到了耳根。于是,亲戚中就有人鼓掌,说我“屋头”来了,以后就等喝我们的喜酒了。

母亲的生日坐了好几大桌,热闹非凡。小芹是个闲不住的人,与大家厮混熟后,她看见母亲和姐姐在灶屋忙得不亦乐乎,就争着去灶后架柴火。架柴火,在我们老家,亦称“传火”。

小芹端坐在板凳上,挽了挽衣袖,拿火钳伸向柴堆,夹起一些柴草放进灶孔。接着,她左手握住风箱杆,一伸一缩,不断推拉嵌在灶台下的风箱。随着灶孔里呼呼的风声,燃烧的柴草哔啵炸响,红红的火苗映照着小芹好看的脸……

后来,小芹每次来我家,都要跟我一起到山坡放牛割草,争抢着帮父母和姐姐做家务活,从不把自己当客人看待,这在父母及亲戚邻里间,留下了极好的口碑。

小芹在我家,渐渐地,不再显得那么拘谨与胆小。回眸浅笑中,话语明显多了起来,我从她的言谈举止中,读出了勤劳、朴实与善良。那段时光,亦是我一生中最值得回味的美好时光。

初中毕业,我考上了高中。因为学校离家有一百多里山路,我回家的次数明显少了,与同学们在一起,亦疏远了和女朋友小芹的关系。渐渐地,我觉得自己年龄尚小,本不该谈恋,只想好好读书,只想早点结束这种男女关系。

我选择了逃避,从此不敢再见到小芹。记得有一次回家,我到场镇赶集。一个人在集市上穿梭,左顾右盼,像做贼一样,深怕遇见小芹。

幸好整个过程,再没碰见过小芹。 我办好事情后,匆匆离去。就在上船回家的间隙,我忽然想到还有一样东西未买,无奈,只好下船,再次返回即将散场的集市。

等我刚刚返回集市不久,买好东西正欲离开,一双女孩子的手苦苦拉住我。我惊慌地回头一看,是小芹,那个本想逃避不见的人儿。

小芹拉住我不放,流着泪,要我去她家。到了场镇一角,她背起一袋刚买的化肥,爬坡上坎,豆大的汗珠沿红朴朴的脸蛋往下掉,额前的头发与脸颊的发丝,被汗水紧紧粘贴到脸上。我于心不忍,几次想夺过帮她背爬,都被她用力推开。

在她家度过了愉快的一天,因为是周末,要急着返校。我执意要走,却被她推向里屋,并关门上锁。须臾,我在屋内,听到屋外传来悲凄的哭声与抽泣声……

父母已察觉到我们感情出了危机,多次劝说,希望我自己拿定主意,如果“退婚”,将来不要怪他们。媒婆刘表叔母亦登门说情,想用她的三寸不烂之舌,挽回我与小芹的这段感情 。可我去意已定。

母亲收拾好小芹送给我的礼物,两双绣了一对怨鸯的“罢底”(即袜底或鞋垫),准备在赶集的时候,交还与她。

听母亲说,赶集那天,母亲找到小芹,说明来意。当母亲把“罢底”还与小芹时,小芹拉住母亲的手,一下子哭了起来,哭得异常伤心,连赶集的众人亦侧目。母亲也跟着掉泪。

她接过罢底后,双手捧进怀里,隔一会儿,又返还给母亲:“妈,这罢底我不要了,就留下做个纪念吧!”

与小芹分手后,再见到小芹,已是数年后的一次。那时,我已参加了工作,被分配到当时十分红火的国营单位。

年关岁尾,我从城里的单位回老家过春节。在车上,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从我身旁闪身而过,就坐在我旁边不远处。

我仔细一看,正是小芹。只见她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本已年轻的她,比同龄人明显苍老了许多,岁月的沧桑已爬上了眼角……

我好想走过去,与她打声招呼,抑或将背包里的糖果糕点,拿一部分,送给她的小孩。可我还是忍住了。她根本没有侧目望我一眼,似乎从她的内心,已将我彻底忘却……我不知道,自己是那么渺小,渺小得小芹已看不见,便觉十分悲凉。

风风雨多少年过去了,于四处飘泊的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小芹。不知她现在生活得咋样,但她在我的脑海里,愈来愈清晰……

潘雁飞2016年6月26日晚于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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