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产

李厚仁在北方出差一年多，在回南方自己的家之前想先回老家看看，不知道父亲身体怎么样了。父亲是卫生局一名普通干部，退休后和后妈一直住在单位分的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里。

他拿起手机给父亲拨了一个电话：“爸，我准备回去看看你，到县城的车快开了，你还好吧？下午在家吧？”父亲开心地连连说：“好，在，路上注意安全啊。”他刚要挂电话，父亲又急促地说：“喂，仁啊，你不要回卫生局家属区了，到天祥小区来，你在车站搭个麻木，3栋201房。”他疑惑的问：“你们什么时候买房子了？之前没听你说啊。”父亲沉吟一会，说：“你回来再说吧。”便挂了电话。他一脸茫然地望着手机。

李厚仁坐麻木到了天祥小区，这是个新小区，楼栋不多，很容易找到3栋201房，他一按门铃，开门的果然是父亲，父亲还是老样子，只是精神没以前好。他放下行李，换上拖鞋，打量着新居，客厅很大，比自己南方家的客厅大多了，摆放着木质沙发、餐桌，看起来都是新的，屋子散发出一股新家具的味道。父亲看着他，指指沙发，说：“仁啊，你坐。”他坐到父亲身旁，父亲望着他：“黑了，瘦了，外面很辛苦吧。”他说：“还好。”眼睛仍在扫视着房子。父亲说：“这房子是你妈买的。”后妈是做生意的，在县城买一套新房子住也正常，但为什么不跟他提一下呢，他不解，问父亲：“老房子呢？”父亲忍了一会，说：“那房子给你妹了。”“我妹？”他睁大了眼睛，并忍不住提高了声调。父亲说的妹是后妈的女儿。他激动起来：“那房子不是你单位分给你的福利房吗？为什么给她？”“她要，你妈说要换个房子住，她就死活吵着要，你妈为这事还喝了老鼠药，幸亏发现早。”父亲无奈地说。他有些气愤：“你还活着呢，她就要走了房子，太过分了。再说要分家产，不得问问我这儿子吗?那这房子写谁的名？”他醒过来。“你妹的。”父亲艰难地说。“什么？妈不是在上海帮她买房子了吗？这么不知足！”“她说哥哥有几套房，她可怜，天天跟你妈在电话里吵，回趟家也吵。你妈经不住就答应了。”“我的房是我辛苦赚的，她眼红什么？有本事她自己赚。不过你糊涂吗？你和妈当初不是没打结婚证吗？你现在住在人家的房子里，人家不高兴赶你走，你住哪儿？”他越说越激动。父亲幽幽地说：“我还能活几年啊？算了，你妈跟了我二十几年，我也不想她为难。”他望着日渐缩小身形的父亲，压住火说：“你跟我去南方吧。”父亲摆摆手：“住这里挺好，有时还能见见亲戚朋友，你经常出差，住你那里也不方便。仁啊，我对不起你，房子按理应该归你，我想你心地仁厚，也有本事自己赚钱，不缺这点，就擅自做主了。”他从未想过分家产的事，父亲还健在，分家产一直是个想都不会想到的事。只是事情发生成这样，他始料未及，不管怎样，该跟他说一声。他心里仍有愤懑，不好再发作，反过来安慰父亲：“你的房子你做主，只要妈对你还好就行。”父亲说：“你妈对我还好，挺好的。”他知道，父亲在宽他的心。他还能说什么，站起身：“爸，你坐，我去煮饭。”说完进了厨房。

黄昏的时候，妈回来了，进屋看见了李厚仁，说：“仁啊，你回来了。”他走过来，喊了声妈，说：“下午到的，吃饭吧，饭做好了。”三个人坐下来吃饭，谁都不说话。妈终于憋不住了，说：“仁啊，房子的事你爸跟你说了吧。这事是我不对，别怨你爸，要恨就恨我，我就这一个女儿，总怕她吃苦受罪。仁啊，你有本事，没靠我们你也奔得挺好，你当可怜你妹妹吧。”说着就要抹泪的样子，他看看父亲，说：“妈，只要您们觉得妥当，我没什么。我不在家，爸还要您多照顾。”妈的声音立即明亮起来：“我就说仁这孩子孝顺、懂事，不会怪我们的。你在家多住几天啊。”他本来是打算住二天的，可现在他没心情，需要时间好好消化这一系列的事情，就说：“我早定了明天的高铁票。”“哦。”妈不再说什么，父亲看看他，说：“也好，早点回去吧。”“嗯。”他不再说话开始闷声吃饭。

第二天，妈一早去了店里，他起床煮了面条，和父亲一起吃完，洗了碗，和父亲告别，拎着行李出了门，径自下楼，没有回头看一直在门口目送他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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