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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思大舅王玉海

2015-10-10 10:57 作者:叶知秋  | 8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追思大舅玉海

舅父王玉海,享年四十五。

我于7月25号从河北返回宝鸡,在家休息一日,全家人从县功到三外爷家,多半年来再一次见到大舅,听见车响,他急忙奔出屋外,每次见到我和母亲,是十二分的热肠和欢喜,也分外热情,立即从车上取下大西瓜,赶紧招呼上屋里坐。此时,三外爷也迎出了屋,一家人在热热闹闹地拉闲话,因持续高温,房子里闷热不堪,大舅打开风扇,又给我们倒茶水,三外爷又让把拿来的大西瓜切开,他拿刀切瓜,干每件事都很认真。我细细打量了下他,半年不见,他头发白了不少,胡子中也有少许白的,整个人黑瘦了,显得汗衫短裤竟有些宽大。我觉得愧疚,不忍对目。切了半个西瓜放在桌上盘里,每人吃了一牙都不吃了,他嫌苍蝇多,又把剩下几牙吃了,他勾头弯腰,怕汁水淌到沙发和短裤上,两腿叉的很开,滋溜滋溜声音很响,舌头左右一舔,竟半面没有了,很有些狼吞虎咽的样子,大家笑着说着话,他自顾自吃着瓜,红壤不见了还在吃,我提醒了下,又换了一牙。我心里酸酸的,他勤俭家,勤俭到几乎吝啬,手里有钱也从不买嘴吃,以前只给侄女侄儿买。三外爷让大舅唤来四外爷,四外爷来了,见屋子里闷热,他们都出去了,留下我和大舅两人在沙发上,我无法安慰他,他问了问我工作的情况,然后两人都沉默了一阵。他提议出去和大家说话,我同意,在房檐下有风,坐了会,时间不早了就告辞了,谁知这一别,竟是阴阳相隔。三外爷一直送我们到老院这一块。隔一天,28号清早,二舅给打来电话,言说出大事了,玉海正在医院抢救呢,赶紧往下走。这突然加猛然,爸赶紧放下饭碗,打电话让亚凤上来接。此时,天干火着,地里番麦已晒得拧绳绳,水泵早拉到地头了,海岭行动不便,我只能留下照顾,爸妈被亚凤接走后,我去地里浇地,心里像塞了一把茅草乱糟糟的。不住的祈祷,又不住希望奇迹出现,心慌慌地好不容易挨到天快黑时。地才浇完,爸妈也回来了,言说情况非常糟糕,我多希望消息是假的,依然是活蹦乱跳的大舅,可现实很残酷,不得不面对。大舅做完手术后肺也被摘除了,流血过多,大脑供不上血,人一直昏迷着,在重症监护室监护着,谁也见不上人,他们也不例外。听完后,悬着心又吊了起来。

29号一大早,又是外爷的二周年忌日,爸妈开三轮上县功又买献菜和供果,我们一大家去了香山寺,那里师傅和居士早在等着。一见菜,锅上忙活开了。我和妈打扫佛堂,又献供果,献菜做好后,开始上供,鼓磬一响,念佛声悠扬,我想起了外爷,磕头时泪水涟涟,祈望外爷在天之灵保佑大舅能够平安的度过难关。吃毕饭,我牵挂海岭在家吃不上饭,遂和爸孩子捎带几个居士回来了。回来不久,亚凤打电话说,二舅开她车上来接他舅,刚好来石嘴头,离不远。她打电话让顺便接下我,生命在垂危间,我焦急不安,不一会车来。拉上我们直奔宝鸡西关医院,这里熟悉又陌生,期盼又恐惧,带着种种复杂的心情上了十层。大厅里坐满了了人,都是大舅的本家,一个个静默不语,亚凤一直哭的泪流满面,无声哽咽,而三外爷已明显苍老很多,人瘦的风能吹倒,腰弯成弓了,他抓住我哇的一声哭起,我眼泪打转,却无从安慰年迈苍苍的老者。肃静悲伤持续了很久,舅舅的舅舅终于开腔了,意思是抢救五天了,还没醒过来,没生命体征,只靠氧气机维持着一口气,医院花费不小,都尽力了,再不要抢救了,就此放手吧,省得让娃娃受罪,买几身好衣服穿上,拉去火葬吧,众人都不吭声,三外爷和亚凤哭声又起,纷纷安慰后,找来两辆车都把所有人拉回了,只留下二舅三舅守护。

30号那天,电话上来,爸妈又下去了,听说去金顶寺办了一场法会。31号,二舅又打来电话,说人快不行了,赶紧把褥子拿下去,心又是沉甸甸的,直到下午半后晌亚凤来电话,他们在三外爷家,大舅马上要拉回来了,你来接爸妈,心中一喜,难道有转机,忐忑的心才平复了些。直到到三外爷家,场院里好些人,切了不少西瓜,大家都笑笑的,我不敢问,吃罢饭,大舅被救护车拉回来了,听说自己能呼吸了,忙前忙后抬下车,推着进了院,又用担架抬上了炕,人面色蜡黄,各种管子插满了,手还是软的,赶紧庵背后请医生,医生去外地了,又开车到县功请了来,好一阵忙活。身体不住的抽风,手抖得特别厉害,偶尔眼睛翻着翻着看人和屋子,三舅在一旁伺候着,不停用针管子打水打药,又安慰道:“好了,好了,回家了,你就安心睡觉吧!”忙完天已黑严了,我们才返回了。

1号那天,爸妈一大早就过去了。下午妈来电话时,已是泣不成声,“你大舅走了!”我忍不住眼泪婆娑。大舅终于没有熬过来,走了,其实人生有些路注定要自己一个人走,没有人能够代替,真想替换下舅舅,可眼睁睁无有回天之力。听说1号那天,大舅一直反复抽风,复醒疼晕,一口浓痰卡在喉咙,上不上下不下,直至折腾下午六时才咽气,期间所受所经之罪别人谅难体会(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大舅只比我大两岁,(是71年的猪),是三外爷的长子,二外爷的孩子都在西安,所以在老家他就是名副其实的长子。大舅和我的关系,于外人来说是甥舅,私下不亚于兄弟。自我出生后,就和舅舅一起长大,那时,由他的奶奶养大,太姥姥视为掌上明珠,那真是心头肉,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长的既心疼又乖巧,深得太姥姥大外爷的疼爱。大舅虽然只比我大两岁,可他懂事的早,知道自己是长辈,也就担负起了照顾我,处处护着我,绝不允许别人欺侮我,幼小不上学时,经常在舅舅家,有时甚至过年也在那过年。记得妈常说,有一年,过年我没在家,急得爸直埋怨妈,“咱大过年的还不让娃娃回来,冷清得不叫过年。”过年在舅舅家,主要能和大舅二舅三舅他们玩,上学后,一有空,依然去舅家。记得,那时候,乡下没有啥玩具,三外爷做了个筒圈,一个圆铁环,用一个竹棍穿了铁丝勾搭,推起来旋转如风车,好看极了,大舅带我去大场玩,一时引逗的好多小孩想玩,我偏不让玩,就和他们打起来了,有大舅在后面撑腰,一时打得他们屁滚尿流,满场跑,都说司川娃太厉害了。还有去老虎鼻梁跟着大舅去放羊,总是一路欢歌笑语。去沙坡梁背小豆蔓,我个子高,又没有背过东西,肩膀疼,大舅自己背的很多,只给我象征性的背一点。那时候喂的马,去地里时让我骑着,他却总是走着牵着马。

大舅十三岁时,太姥姥去世了,随后外爷也出家了。随着年龄的增加,马上要上初中,去舅家的机会就少了。听妈说,大舅去庵里的戏班学唱戏,学的很刻苦,每日天不明就练功、吊嗓,不管天寒天热。偶尔住校回来,大舅刚好来家,他就给我唱戏,教我戏词,慢慢地,从那我便喜欢上了秦腔。听妈说,那年九月十三,西凉湾首次给娘娘庙唱大戏,刚好是大舅的戏班,也是首次正式演出,大舅因学的刻苦,唱的卖力,又加上扮相俊俏,吸引了三山两川的女娃大人交口称誉,尤其北川,好多女娃主动给大舅示好,大舅那时年龄尚小,心气高,一个也看不上,再加上他一心想成角。后来听说,有次唱戏,他正处于变声期,本来《破宁国》、《下河东》都得几个人才能完整拿下来,那天别人有事,他已是台柱子,也是逞强好能,硬撑着把整本戏唱完了,也没有人提醒,他又不惜力,拼命唱,从那以后,声带撕裂破声,一个有才华冉冉升起的新星就被过早摧残了。后来改为老生,扮相好,尤以老生走路一出场,阵阵喝彩声不断,动作优美舒展,潇洒自如,他身架好。我曾亲眼见三外爷买药书学医为他煎抓熬制中药,治疗嗓子,希望声音能够恢复。可是事与愿违。

再大些,大舅经常跟着剧团演出,其间走了不少地方,因长的帅,收到了不少女孩子的信物,其中一件大红毛衣,拿回家让妈看呢,可惜当时观念太旧,嫌人家是甘肃的,过了不到一两年后,大舅与戏班领团的因言语不和而打了一架,回来之后,三外爷不问青红皂白又打了一顿,从此他因气不过,想不通而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俗称精神病)。他患病后,也是不打不闹,只是一个劲嘿嘿傻笑,可惜了一表人才。病后不久,我和三外爷翻山越岭去坪头神医处问药,没见上人,不了了之。那时年龄尚小,加上穷,只是一味打,好了天天去地里干活,也不知道去外边看病,真真把病给耽搁了,当时大舅才二十上下。

他特别顺,守护着家,病了地里的活依然不饶人。有病后,说媒的人也不来了,一直没讨下媳妇,很是遗憾。有一年,别的村上领来个女的,说是甘肃的,只要几千元就可做媳妇,大舅很高兴,三外爷也很欢喜,后来,听说被骗走了几千块,那真是件苦恼事。

后来三舅在西安找了个治疗这种病的,三外爷带大舅来西安我租住的地方,当时一块玩了几天。治疗效果很明显,只是睡眠多,这种药长期服用,使人思维行动迟缓。最近这几年,更加勤快,地里那么多活,还有大牲口,全凭他干,农闲时,还跟着村里人在宝鸡干天天,每天一百左右,可他一直很细发,简直抠门,买的新衣服总是压箱底,就是舍不得穿。早起去宝鸡干活前,不忍三外婆劳累,就自己啃几块干馍,喝口开水,然后带几块路费,那么繁重的苦力活,有时中午都舍不得花钱吃饭,啃些带的馍馍,为了省钱,一直就这么抠抠掐掐。唉,几十年,每让人想起,唏嘘叹惋不止。

眼泪湿了几十遍,不能提笔,往事历历在目,只能搁笔。舅父驾鹤西去,唯留下清泪两行,愿常常托于我,以叙甥舅情。

此小文以成祭文。

乙未年头七顿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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