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眼看海

一

我一口喝光塑料杯里的咖啡，然后把绘有梅花的嫩黄色书签插在《国境以南，太阳以西》的第144和145页之间，合上书，收起小桌板。

当飞机与地面亲密接触的瞬间，突然想起了村上春树小说中的另外一个场景，《挪威的森林》的开篇。

也许是要去看海的缘故，特意带了几本村上的书。在他的书里，最常出现的物件，一是啤酒，二是唱片，三是大海——当然，如果海也能称之为物件的话。边听唱片边喝啤酒，或者在游完泳后躺在洒满阳光的海边躺椅上没完没了地喝啤酒，这应该是村上写小说的招牌式布景了，有别于传统的日本文学——起码我是这样认为的。

关于海的记忆，我不甚清晰。说不甚清晰这点可能给人以云山雾水之感，但海给我留下的印象确实是这样的。之前见过的有点规模的水域，一个是家乡大理的洱海，另一个是省城昆明的滇池，当然，我相信，真正的大海不止那样的脾性。

站在飞机的悬梯上，微风送来了北部湾咸湿的空气。温度略微比想象中的要高些，但并未到了让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北海给我的第一印象正如它所依傍的大海，有些神秘——不错，应该是神秘。

二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真正意义上的大海，我很遗憾只能用醉眼来与它对话。我想，它对我的第一印象一定糟糕透顶了。

傍晚，在主人的安排下到银滩边上的一个农家乐吃饭。广西人的好客，决定了这样的晚餐少不了酒，主打酒是北海当地产的海产品泡制的药酒，估计是担心我们喝不习惯，又安排了四川的剑南春，为了照顾年轻人，还有不少啤酒，女同志也很多，所以红酒也没有空缺。几个来回，该喝的酒都已经喝了个遍，桌上的各类海味却没吃出个所以然来，头开始有些晕，于是借故上洗手间，转悠到靠海最近的走廊上，面对波澜不惊的大海惬意而坐。

没有月亮，但是因为有远处捕鱼船作业使用的探照灯的缘故，海面并不显得暗淡。微风中，海浪轻轻地拍打着脚下的木桩。面对如此静谧的大海，我的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敬畏之感，我想，只有在面对如此博大而包容的海面时，才会觉察到作为自然界个体的人是何等的渺小。

眼前，平淡无奇的海面下大海正在无声无息中孕育着神奇的万物生灵。

身后，喧嚣了一天的城市在璀璨的灯火中继续演绎着它的青春与活力。

而我，今夜将栖于何处？

三

我很痛苦不能用优美的文字来描画我眼前的大海，开篇之际耳畔响起很多声音，有怀旧金曲电台里面的优美片花，有罗大佑钢琴伴奏下的《海上花》，还有无数个梦醒时分后的窸窸虫鸣和漫无边际的沉寂，然而，现在属于我自己的，只有眼前的、脚下的和臆想中的这片海域，还有那些亿万年前埋入海底如今被海水冲上岸后又重见天日现在则躺在我手心里的精致卵石。

午后，我光脚踩在沙滩上，沿着海岸缓缓前行，阳光洒在烟波浩渺的海面上，粼粼的波光在水面上欢快地跳跃着，闪烁的光影刺得我有些目眩。

我的身后，是一串蜿蜒绵长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很远很远……

我幻想着，就这样一直走下去，走下去，看看海的另一边，是否有同样的沙滩，同样的贝壳，同样的阳光，是否在某一个角落，也有像我一样踟蹰前行的人。然而，这样的想法只在我脑海中停留了0.01秒，因为我不想被别人看做是一个和他们有何二致的怪人。

在这个世界上，要做一个怪人是需要相当大的勇气的，可惜我没有。

四

从宾馆到码头有五分钟步行的路程，我平均要走700步。这个计算结果是我在这里五天来的一大收获。

我穿过一个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腥臊味的海产品批发市场，和几家陆续开张的烧烤店，白色的码头护栏逐渐成形。护栏边，是一些摆地摊的妇女在卖着海螺、珊瑚、贝壳等小物件，三块钱两样，每人的喊价都惊人的相似。黄昏的码头成了游客们晚饭后散步的集中地，游客算不上多，但较之北海的其他角落而言，还是相当够意思了。码头宛如一个小小的集市，构成一幅和谐的黄昏码头海景图。

码头伸入海岸约有三百米光景，尽头处盖有一座琉璃顶的八角亭子，亭子下站有三五个垂钓的游客。远处，晚归的捕鱼船在汽笛声中划破金黄的波面在徐徐靠岸。

回宾馆的路上，我从一个年约六旬的大娘那随意挑了个海螺和珊瑚石，边走边吹出有些沉闷的声音……

五

最后，再提下村上春树——我发誓是最后一次。

因为每次看完他的小说，总是让孤寂的我更加孤寂，让追求唯美的我更加痛苦不能哪怕稍微接近唯美，因此这个和日本文化格格不入的作家给我的感觉不是很好，然而，我还是喜欢看他写的文字，就像我依然喜欢这片并不能被我描绘得像模像样的海洋一样。

因为他的低调？因为他从来不看日本作家的书？还是因为他是一个喜欢跑步喜欢游泳的作家？我找不到喜欢村上的理由，但也找不到讨厌他的借口。那么，还是姑且继续喜欢下去吧。

应该说，做文章这东西靠的是一种感觉，就如同做拼图游戏一样，状态好了三下五除二拼完，状态不好则始终找不到门路。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我幡然悔悟，原来从在报纸的文学版发表第一篇文章听到朋友的赞许至今的十三年多来，我写东西用的是心，而那些所谓的文笔和才气，统统都是狗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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