橱窗里的铁皮玩偶
我突然想起来马戏团里小丑的样子：个子矮矮的，身体胖胖的，鼻子红红的，化着滑稽的妆。嘴角弯到耳朵旁边，看起来像笑得很开心的样子；眼睛却有一条竖线画下来，像安静哭着的孩子。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开心，还是伤心！
他穿着肥肥满满的衣服，五颜六色。卷卷的头发花花的，乱蓬蓬地堆在头上。他咿咿呀呀嘻嘻哈哈地翻跟头、抛火把、扔飞刀，然后摔跤、烧着自己的头发、刀子扔偏掉。观众就在底下哄哄哄地笑，前仰后合，小朋友都把眼泪笑得乱飞。他尴尬地站在那里，挠挠头，神情里有些许落寞。多希望有个安静的小孩子，有张滑稽的脸，贴在玻璃窗上很渴望地看着里面。
其实，他静静地站在橱窗里，跟其它玩偶一起。他睁大眼睛看着橱窗外出神，有人来人往、有恋人在拍幸福的婚纱照、有露天的酒桶和桌凳古香古色、有个大男孩安静地低着头看着他的哈根达斯冰柜、有大大的广告牌写着粗大的歪歪扭扭的字母……其实，想到橱窗外面跟他们一起么？其实，不想！安静地看着就好，如果能坐下来就好了。同伴们都开心地笑，跟他们的小玩具一起，只有他没有，我觉得。我盯着他看了好久，然后给他们拍照，隔着玻璃窗。也许他在想如果可以的话，有人能请他去跳一支小丑的舞蹈。
下午的阳光烈烈的，汗从额头流下，痒痒的。我看着大家走过的背影，周围都是异国的情调，我变成了陌生人，看大家开心地笑着喧闹。他在橱窗里看我，我尴尬地站着，相机挂在手上晃着。好吧，再见，铁皮人！回头看了三次，他还是在橱窗里睁大眼睛安静地看着玻璃外面。那里阳光如火！石子铺就的路上有种陈旧的味道！人们在十八世纪的情调里不知所以地走着、看着。我多么想把你带走，可是又觉得你该安静地在那里，多么尴尬的心情。是那个小丑跌倒又爬起来的样子吧，多么想继续表演，可是又觉得该安静地站着。空空的剧场，漆黑的观众席里，是不是有个滑稽的小孩，坐在最后一排高高的座位上，一脸的热切！
再见吧！再见了，我的小小的安静的滑稽小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