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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裁缝向麻子(原创小说)

2014-01-15 09:17 作者:王老莽(巴山虎啸)  | 6条评论 相关文章 | 我要投稿

文/王老莽

刘胡琴看到被裁剪得像俘虏兵“举起手来”形状的新衣服出离愤怒了。痛心疾首地嚷:“李孬儿,你狗日好缺德哟。老子好心好意来照顾你的开张生意,你就这门子丧败我?这个是毛华达呢哟!向麻子那个崴火药哪门教出你个鸡巴裁缝哦,袖子都反接起。你当是申公豹的脑壳哟?羞他妈的活先人啰!”刘胡琴指桑骂槐。李孬儿哭丧着脸,任由刘胡琴数落和咒骂。 “赔!不然拿你婆娘来抵。”刘胡琴顿足捶胸地撂下一句狠话,气冲斗牛甩手而去。

李孬儿“李记”裁缝铺的第一单交易就这样开了张就这样砸了锅,莫说以后生意做不下去,眼面前这档赔偿就挨球得很。眼前如花似玉的新媳妇马小翠听罢也是一脸哭丧。裁缝铺开业才三天,媳妇进门才八天,怎么就中了好事不过三的谶语?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李孬儿是场头上裁缝向麻子的徒弟,跟着师傅学艺三年。原来说好一辈子都跟师傅干,师傅老了就接到师傅活路干。可是竹马青梅的女朋友马小翠是个有志向的女人。不同意他继续给向麻子当牛做马,说不大不小,独立就好。要自己扯出来开个铺子单干,不然就不得从狗儿坪嫁过来。李孬儿在向麻子面前支支吾吾开不起口。还是那个被师傅唤作“胖婆娘”的师娘善解人意,问他是不是不想在这儿做了。李孬儿一脸难色,说是女朋友马小翠有这个意思。师傅师娘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不仅同意他出师,还帮他张罗着在中街开了这家新铺子。没想到开张不顺,整出这么大个纰漏。

刘胡琴是河街“无锁不知”的修锁匠。和李孬儿是同乡,也是从狗儿坪老山下来的。刘胡琴解放前走南闯北,后来在河街川剧社拉胡琴,再后来改行修锁配钥匙。自从李孬儿在向麻子铺子里当学徒,刘胡琴对这个小同乡就很是关照。李孬儿开铺子他自然应该照顾生意。于是他从樟木箱子底下拿出压了多年的这块深灰色的毛华达呢布料亲手交给小老乡李孬儿。叫他缝制一件四个口袋的毛式干部服。

李孬儿面对刘胡琴这块毛华达呢犹如理发师面对漂亮妹崽一头瀑布般的秀发,不禁油然起敬,不禁也屋及乌地对刘胡琴的驼背身躯肃然起敬。他极其慎重地颤抖着双手用软尺沿着刘胡琴高低不平的上半身到下半身到旮旯缝缝,像描绘蓝图的工程师测量、记录、复核,下决心定要缝制出一件与刘胡琴凹凸不平的异形身材完全相适应的毛式干部服。待到亲爱的刘胡琴同志穿上“李记”这件“处女服”的时候,他的裁缝铺就要随之一炮走红。从此全河街的人就会感慨:“孬,出于麻,而胜于麻也”。——李孬儿情不自禁的幻想起来。绝没有对师傅不恭的意思。(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说起李孬儿的师傅向麻子,那也算河街一个人物。不过他的名气与他脸上的麻子并没有太多直接关系,也就是说向麻子裁缝铺并不相当于王麻子剪刀店,他只是爱走简便,不介意人家叫他向麻子而已。满街的人都可以叫他向麻子,老的少的都可以叫他向麻子,当到背到都可以叫他向麻子,他总是乐呵呵地答应。人一豁达,人缘就好。向麻子这张脸没有成为别人取笑他的口实,反而因为大度成了一张好耍的名片。向麻子对自己那张麻脸就从不忌讳,常常陶醉说自己的脸才是最有味道的脸——有一次向麻子上街买花椒,看见卖花椒的也个麻子,就起了耍心,故意问他:“你这花椒我不我?”卖花椒的麻子也识得个中趣味,笑道:“我的花椒呀,比我都还要我呀!”

著名的河街依仁河北岸蜿蜒而建,河街是名符其实的河街,后面是河前面是街。一条老街有些岁月了,青苍苍的。狭长的街道两旁是歪歪斜斜的青瓦木板房,显得年深月久。板壁房都是些可以拆卸掉门板的店铺,厚薄不均大小不一的石板铺就成凹凸不平的街面。河街由下街、中街、上街和场头上四个部分组成。场头上听起来不像一个地名但确实就是一个地名。向麻子的裁缝铺就开在场头上。并且是场头上最后一家。尽头便是铺着白茫茫的鹅卵石淌着清幽幽的仁河水的河坝了。裁缝铺旁边是一颗水桶粗的皂角树,稠密的树冠像一柄巨伞把向麻子的板壁屋笼罩起来,显得遮天蔽日。低矮的屋檐下是被时光漆刷成深褐色的板壁,门前街沿坎上摆着几条长长短短的凳子专供各种屁股落脚。白天他把铺子的门板一块一块从板壁上卸载下来,整个铺子就敞开了。只有一条狭窄的过道通往后面的吊脚楼子通向他的堂客。楼下是潺潺不息的仁水河,引人悬想。向麻子的堂客是个肥胖的面团团的妇人,因为肥胖行动有些迟缓。向麻子直呼老伴为“胖婆娘”,堂客直呼他为“向麻子”,都很客气,举案齐眉的样子。胖婆娘平时都在吊脚楼里操持,有客人来,向麻子就会大声吆喝:“胖婆娘,倒茶!”气氛和祥。饭后茶余街坊邻居都喜欢跑到向麻子的裁缝铺来摆龙门阵研磨时光。

向麻子又好客,打开铺子就开忙,猫儿狗儿来了他都要打个招呼,绝不会因为活路多而用脸色来冷淡顾客。他会麻脸堆笑地告诉你活路太多,得等,得等很久,让你自己取舍。依然愿意排队等的顾客他就接待、量身,管你什么奇形怪状他都量,米尺顺田弯,边量尺子边冲闲壳子。闲客来了除了不量身,其他接待程序都一样。生怕怠慢了客人。至于他的活路有没得他说的那样多,就只有天知地知胖婆娘和他自己知道了。不过从李孬儿自立门户这件事看来有点玄,真有做不完的活路李孬儿舍得走?解放前和他一起进过戏班子目前转业修锁的刘胡琴调侃他入错了行,说他适合生活在川剧《铡美案》里头,适合当判官,说他的心头装的是公平正义,面子尽是些“群众观点”。

当晚,李裁缝像做手术一般将刘胡琴的毛华达呢布料裁剪成一摞长短不一的版块,亲手清点移交给马小翠缝纫,并一一作了搭配。他婆娘马小翠更是小心翼翼逐行逐行地意切切、密密缝。结果出乎意料,打出来的衣服竟然两只衣袖向上举着,跟俘虏兵投降似的。

这结果让刘胡琴痛心疾首顿足捶胸丧心病狂,置老乡情谊于不顾,非要李孬儿赔偿不可。并且给他一口咬定:李孬儿整出这样一个投降姿势就是想让他倒霉。因为只有美国鬼子、日本鬼子、国民党兵才会举起手来,共产党的同志是不会的。

人家刘胡琴这块毛华达呢压箱底那么多年,分别拿到过向麻子和邓齁板那里又分别拿了回来,最终都没舍得他们下刀,如今遭你李孬儿整成这般惨状,不能不了了之吧?但刘胡琴想拿李孬儿水灵灵的花容月貌的新媳妇马小翠去抵赔偿那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了。婆娘是妈老汉拿钱给儿子说的娃娃亲,刚过门几天还是崭新的,自己都还没用几回,龟儿一个死驼背想得安逸,抵给你?呸!一个通宵,两口子一筹莫展。末了婆娘马小翠甚至哭出声来:“要不我就去投降一回算了嘛。”李孬儿哪里舍得!

万般无奈之下李孬儿只得厚着脸皮去求师傅向麻子。师傅就是师傅,三下五除二就矫正了过来,真是妙手回。李裁缝感恩戴德,连拜师的时候都没磕的响头都磕了,额头上磕出一个青包。向麻子说:“这个算啥子哟?小活路、小活路。”一把将李孬儿扯起来,捋了捋左边嘴角那几根稀疏的狠毛,说:“常往年,我外公在北京紫禁城给慈禧太后当裁缝的时候,你晓得慈禧那婆娘是个吃刁钱的货,头天你给她打的衣服,第二天她就叫给她改成裤子。刚刚改过来子她又喊给她改成钻钻,一天不晓得要给她改几回,那才是真的不好将就哦。”

见识了师傅修改投降服的回天之术,李孬儿真正折服了,师傅确实手艺精湛,尽管用精湛二字还是不够夸耀的。 要不是师傅搀扶得及时,他还要不间断地五体投地。

自从向麻子把徒弟李孬儿错接成投降姿势的衣袖矫正过来,他在河街裁缝界的泰斗就扶摇直上九万里了。人们甚至认为向麻子的裁缝手艺不仅仅属于技术,而且还属于医术——妙手回春的医术。从此他便从何驼背、邓齁板、贾老练、谢揣揣这班平庸裁缝中脱颖而出成为一只卓尔不凡的仙鹤,成为河街乃至城口县八区四十九个乡镇遐迩闻名的明星裁缝。一个明星裁缝就是这样产生的。慕名前来找向麻子缝制衣服的络绎不绝。甚至从邓齁板、何驼背、贾老练、谢揣揣这些曾经比他声名响亮得多的裁缝铺子里以各种借口讨回布料,心甘情愿地转移到向麻子的裁缝铺。甚而有传说即使是裤子,向麻子也能“妙手回春”成衣服。 他好像不是裁缝而是一个魔术大师。这回他的裁剪台板上真的各种布料就开始堆积成山,并且还在继续不断地堆积。人们因为能在向麻子裁缝铺堆积布料甚至缝制衣服而感到体面。只要你有足够的耐心等待,都可以选一块布料送到他的裁缝铺去排队,于是你的心头就增加一分美好的期待。布料进了向麻子裁缝铺,着急是没有用的。他接手布料都是亲自裁剪、亲自缝纫、亲自熨烫,每一道工序都精工细作。再多的活儿他都按接货的先后顺序排列,以此类推地裁剪和缝制,比大医院分诊还要严格。在他这儿没有插列子和加急这一说,实在着急的可以退货另谋高就。在他这儿也没有亲疏贵贱这些讲究,来的都是客,他只认一个死理,那就是叫花子占岩洞——先来后到。

号称河街裁缝界“四大金刚”的有何驼背、谢揣揣、邓齁板、贾老练,没有向麻子。他们的铺子分布在下街、中街、上街,都是祖传下来的手艺铺子,他们是裁缝世家,彼此斗了上百年的法了。跟向麻子不一样,他们的裁缝铺都是夫妻共同干活,至少还要有一个学徒帮手。“四大金刚”对向麻子的手艺都嗤之以鼻,认为那人的手艺不是“四大家族”真传,至多是个改撬子。尤其邓齁板,简直觉得提起向麻子就辱没了自己。在他看来,向麻子不过是一个沽名钓誉的小人,只能缩在场头上,上不得正街。这满街的蠢人满脑的肥肠简直就是把洋铁当白银把黄铜当真金。

“李孬儿错缝投降服,向麻子妙手还正装”的事情一时传为佳话,向麻子因祸得福名声大来。邓齁板心知肚明,其实不过是衣袖左右正反一齐搞错了,拆掉重新调换过来就是。向麻子这一改简直成了改天换地的。但邓齁板怎能给别人解释这个原理呢?那自己以后也不用在这行混了。大家就是认为向麻子厉害。连李孬儿的愚笨也被忽略,因为是名裁缝向麻子的徒弟,附近农村人的过年衣服又陆续有人拿来找他缝制。

邓齁板某天突然宣布他可以裁剪连衣裙了,他当着疋老幺的面挖苦向麻子说他可能连听都没听说过那个。邓齁板把这句话说了几遍,明显是希望疋老幺把这句话传给向麻子听。疋老幺在河街一家理发店学剃头,手脚笨拙,许多年了一直出不到师,偶尔也有人叫他帮到刮个光头,他会极其认真对待,但还是要把人家的头皮刮起口子。一紧张还容易从嘴角滑出一股憨口水掉在客人的光头上。疋老幺是个有着菩萨心肠的人,又是向麻子的血老表。这话听了不告诉表哥心里憋得难受,说了又怕表哥跟邓齁板的隔阂越来越深,为此苦恼得很。邓齁板这句话终于还是从疋老幺嘴里传到向麻子耳朵头了,不过已经是第三天的事情,也就是疋老幺的苦恼终于忍无可忍的时候,他说得非常婉转,憨口水滑出来好几次。当他结结巴巴把邓齁板的挖苦话转达完毕,向麻子脸上的麻子就闪起红亮光芒,好久才暗淡下去。他没有像邓齁板那样嗤之以鼻,而是很有雅量地说:“邓齁板井底之蛙,他晓得个啥子哦?常往年,我在万源县打衣服的时候,邓齁板连白芷山都没出过,他哪里见过场面呢?你去问问万源县川剧团的万团长,问问秦香莲、杜十娘、崔莺莺,还有嫦娥那班角儿,穿那些裙子,那是些啥子裙子,水袖子一甩就几丈长,你晓得那是哪个做的?嗯?也不秤二两棉花访(纺)一下。算了。跟他说这些还不如留点口水养牙齿。邓齁板就是嫉妒我。我向麻子哪里对不住他?我什么时候在背后议论过他?他该记得这几年我没少介绍客人到他铺子去。算了,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龟儿子痰齁气喘像只病猫儿,还这么不团结人!”末了叮嘱疋老幺哪儿听了哪儿丢,不要再去过话了。疋老幺对向麻子这种表态很是满意。因为他跟邓齁板也是朋友,经常在邓齁板家头麻烦人家。常言说得好,两杯茶不喝喝一杯茶干啥哟。于是对表哥的招呼洗耳恭听,认真领会,用力稳住即将破口而出的憨口水,脑壳点得跟敲木鱼儿似的。然后不久,邓齁包也就知道了向麻子对自己的雅量。

向麻子裁缝铺逐渐成了街坊邻居饭后茶余的聚集点。如果遇到塌懒板凳的刘胡琴、疋老幺、崔八字、师弹匠几瘟神一齐到来,那就更加闹热了。就像开新闻发布会,而崔八字一般是发布会的主角。

崔八字是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算命先生,属于文王八卦掐着指缝推演甲子那种算命先生,白天藏在裁缝铺斜对门的黑巷子里给慕名而来的男女信徒算命。晚上出来说瞎话。谁也说不清崔八字到底赚到了多少钱,据说他算婚姻离合、生儿生女在行。算命这个行当收费多少没得定准,全凭问命的人大方。遇到觉得信进去而且大方的都会多给钱,一张两张大团结不让找补的也时常有。从他那一群油光水滑的儿女身上你就应该相信这家人过的日子是瞎子算出来的,也要相信过日子就要像崔八字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崔八字有个毛病,不管有没得少年儿童,开口就是荤腥话题。不是奶子大就是屁股肥,凡事都往下半截扯。向麻子对崔八字乐此不疲地下半身文化早有看法。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对他进行打击。这天崔八字又来了,说,“下午来了一个算命的男客,说他婆娘三年都怀不起娃儿,生庚八字都合得起......”

“这个好简单嘛,这个我都算得到,”向麻子晓得崔八字又要往下半截扯,一嘴就接过来,“就是鸡巴瞎了噻。早年杏子园刘瞎子的婆娘也是怀不起,隔壁黄二炮把鸡巴的马口上粘一颗花椒壳壳给他婆娘看,说,你看我这个有眼睛珠珠,你男客那个是个瞎鸡巴。不信你来试一下,这婆娘一试,果然怀就起了。”大伙哄堂大笑。崔八字明明晓得向麻子编话来骂他,但这话接得也恰到好处,他也就只好吃了哑巴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哑了声。

其实向麻子也爱吹牛。他吹那些牛都无法考证,正如他自己所说的哪里说了哪里丢。向麻子活路忙,又没得个帮手,上了铺板就要喝两杯白酒,最喜欢有个街坊来陪到喝。喝到二熏二熏的时候舌头就不着边际了。有一回,向麻子请师弹匠喝酒,两个都喝醉了。向麻子留师弹匠就在自己家睡,师弹匠说:“要不得,我扯起呼噜来半条街都听得到,整得你们都睡不好。”向麻子一听,说:“你那算啥子?我外公扯呼噜,锅儿弯沿河二岸的人都以为是天上在打闷雷。我二舅扯呼噜还要厉害,他呼的时候把上嘴皮扯翻起来盖到鼻梁上把鼻孔都堵到起了,一松,就弹回去把门牙弹脱两颗。”师弹匠惊叹不已。后来师弹匠又说起哪个颈子长。向麻子一听又说:“你那算啥子?我读书的时候有一个同学颈子长,考试的时候可以把头伸到前几排去偷看答案。后来遭老师发现了,硬是给他颈子上打了几个疙瘩才准许上课。”

疋老幺其实是有心智的人。他一直谋算将向麻子和邓齁板之间的淤积排解开。后来疋老幺终于把向麻子不计较他挖苦的事说给邓齁板听了。邓齁板很是感动,心想也是,向麻子有什么对不住自己的地方呢?两个人又没得啥子深仇大恨,小时候还一起上过学,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各人挣个人的生活,又何必呢?自己真是小气了点,心眼比鸡屁眼还小,很没得男人胸怀。这几年时常听到顾客说向麻子夸他邓齁板手艺好,特别是夸他接受新生事物快。

邓齁板决定要去向麻子那里负荆请罪。他找疋老幺来商量,要买两瓶万县大曲,两斤内江白糖,两封冰薄饼子去看向麻子。疋老幺欢天喜地赶紧把喜讯报告给表哥。没想到向麻子比邓齁板还要激动,哪里等得到邓齁板先来,赶紧叫胖婆娘准备了两条黄金叶香烟,两瓶尖装大曲,两斤冰糖,一盒舍不得喝的普洱茶,提一大包连跑到邓齁板铺子头,邓齁板感动得热泪盈眶。赶紧叫婆娘烧菜煮饭,叫来疋老幺作陪,三个人杯觥交错一直喝到东方既白。

向麻子邓齁板两个人一笑泯了恩仇,何驼背、谢揣揣、贾老练与向麻子也就渐渐有了来往。五个人说得高兴,邓齁板就提议成立一个服装协会,大家都说好,一致推举向麻子当协会主席。向麻子欢喜得一夜没睡,像叫花子捡了个金元宝。又像新媳妇上轿子,向麻子感到身上责任十分重大,又感到使命光荣。向麻子经过认真思考倡议先成立服装公司,“四大家族”都赞成。大家积极响应。大家又召来李孬儿在内的几家裁缝铺联合起来成立了“南阳兄弟服装公司”。还是推举向麻子当经理,邓齁板爱钻研,就当了设计师,贾老练、谢揣揣和何驼背三个当技师,李孬儿当业务员,疋老幺兼职做模特儿。向麻子的铺子做成展厅。他们还在河街最闹热的中街租了个门市。当时有一部南斯拉夫电影叫做《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里面的主角瓦尔特穿的猎装很好看,邓齁板硬是用纸板把那种猎装打样打了出来,向麻子觉得可以试一试,就大胆裁剪缝制了十件,没想到竟然一抢而光。接着公司就大量加工制作,一度,一条河街几乎所有年轻人都穿上了瓦尔特装,河街成了萨拉热窝,成了瓦尔特城。

向麻子、邓齁板大胆尝试取得了成功,服装公司发展势头很好,除了继续为全县老乡继续量身订做服装外,他们开始了新的尝试。邓齁板根据卓别林的喜剧电影设计出了西装、燕尾服、礼帽。何驼背当晚就赶制出一套,第二天叫疋老幺穿上做展览,谢揣揣还从家里拿来一把柄带弯钩的伞叫疋老幺像卓别林那样杵在地上。疋老幺一紧张,憨口水接二连三地从嘴角流出来,让参观的人群忍俊不禁。后来这套衣服实在没得人买,公司就决定奖励给疋老幺。疋老幺也不择嫌,天天穿着在大街小巷穿梭,算是公司活广告。他们请来李孬儿的婆娘马小翠试穿他们设计的连衣裙,也就是当一下模特儿。马小翠属于那种丰乳肥臀的女人,她的确是光彩照人的,皮肤白的晃人,尤其是她穿旗袍的时候,开叉那里一长截大腿露出来,细皮嫩肉的,让所有男人的眼睛定在那里。马小翠的加盟使服装公司门市部比戏园子还热闹。向麻子决定马小翠从兼职模特儿正式转正为专职模特儿。还要兼职,就是兼经理办公室秘书。其实大家晓得,向总做这个安排也不过是为了打个眼睛牙祭。活路清闲,体面又有机会吃香喝辣,所以马小翠也很乐意。

一年又一年,以向麻子为经理的南阳兄弟服装公司不断壮大,公司效益越来越好,“四大家族”都改换门面了,李孬儿两口子甚至还买了汽车。只有向麻子还住在他的吊脚楼里,夜夜搂着他的胖婆娘睡觉,打蚊子的声音啪啪啪通夜作响。任河还是那样静静地流淌在他们身下,引人悬念。

作者王老莽,真实姓名王毅,中国诗歌协会会员,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通讯地址 重庆市城口县林业局 邮编邮箱 wanglaomangD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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