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夜雨忆江南

如果说立春是春天的序曲，那么雨水就是进入春天的宣言。春雨贵如油，万物都渴望这一场甘霖。

夜阑人未眠，独坐安防公司值晚班，忽然听见室外响起滴滴嗒嗒声音。春天就这样在夜微风细雨中与我悄然会面，我第一次发现，春雨的气息，竟可以这样温馨甜蜜。淅淅沥沥的春雨声，勾起了我的万千思绪。那个位于江黄山脚下的江阴，是否也一样是杏花春雨？春雨迷蒙中的江南别有一番醉人的韵致，本就婉约的江南被春雨滋润得越发灵秀飘逸，古朴清新。一场春雨下得深情，令我想起多年前从军驻防江阴的日子。

我所在的部队是黄山炮兵团，传承着人民军队光荣传统，炮团在营区开辟了很多菜地，实行自给自足。既然是部队，各项工作都是争先恐后，搞菜地也是如此。我所在的汽车连菜地，就在宿舍前面，按班划成几块。为这菜地我算是绞尽脑汁，因为菜地靠着营区进出的唯一主干道，全团官兵每天早晨跑步、操课、开会、看电影等集体活动，都要经过这片菜地，于是这块菜地成了我们汽车连的门面，我的工作标准高不高，抓工作洗不洗有没有成效，全团官兵绝对是一目了然的。这片菜地都种些什么品种，怎样保证轮流收割时不至于一下子全秃出来，要让天天路过的官兵们眼中有绿色，都成了我面临的难题。俗话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经过我和战友们的仔细研究，终确定了种植的品种。

“菜园栽上一畦韭，春去秋来不发愁。”靠近生活服务中心转角的边角地，我选择种了二畦韭菜。韭菜一次种植，多茬收获，冻不坏，热不着。一年中有三季收成，剪而复生，生而复剪，一茬一茬，前赴后继。韭菜的习性是向暖而生，且极具生命力。最主要的是，不仅好吃而且好看，成片的韭菜，绿莹莹的喜人。

“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韭菜最好吃的时候，应该就是春雨后的这一茬了。蛰伏了一个长长的严冬，又经一场柔润春雨的滋养，肥硕丰美，叶似翡翠，根如白玉，清香馥郁，绿意盎然，浑身上下散发出泥土的芬芳。这些都是属于春天的物事，有着春天的甘美与气息，饱含了人间烟火，自带极其个性的刺鼻味道，早不甘于藏匿于地下，纷纷率先钻出土壤，将生命的嫩绿无限焕发，撩出白云蓝天蓝，日沐阳光，夜吸朝露，见风就长，几天过后便葱茏一地，绿茵茵纤细的身姿就会傲然挺立整个菜地，在春风里争相摇曳，婀娜多姿。雨过天晴，阳光下，韭叶如兰，叶尖上的雨珠似繁星闪烁，晶莹剔透，沁人心脾，引得路过的干部战士们常常投来赞赏的目光，为我增誉不少。

春韭香气浓郁，应季时令，民间也有春食则香之说，叶嫩味鲜，鲜美无比。我想，是时候了。刚刚过完年，战友们大鱼大肉吃得油水十足，正好趁这个周末包顿韭菜饺子吃。(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收韭菜得剪，越剪越发，一剪刀齐刷刷地下去，干脆利落，发出清脆的声响，散发出辛辣的芬芳，似乎剪下了一段明媚的春光，很快带着新鲜泥土与雨露的韭菜便整齐地放入了竹篮中。

韭菜收回去交给炊事班，班长周立祥自有办法。他是我在部队遇到的极有个人魅力的战友，一个江浙大男人，不知怎地对味道和美食制作有着丰富独特的心得。汽车连队都是驾驶员，炊事员都是轮流，所以每个人都会那么一两下子，口味极刁。好在有周立祥，他能把伙食搞的有声有色，没有让我多费心。

下午四点左右，我通知值班班长，全体集合，到食堂包饺子。

韭菜洗净，剁碎，用铝盆装好。煎好一大盆鸡蛋，弄散，撒上花椒、味精、盐、十三香，少许酱油食醋再加点油，调味均匀即可。韭菜本身刺激性味大，不需要过多调味。

炊事班将材料发下去，全连官兵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那可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一班张志刚上来就给大家露一手啤酒瓶擀面皮，一手转动面皮，一手前后擀摊，动作娴熟，擀出的面皮中间厚四周薄，一个一个从他手中飞出，引得其他班都过来取经。大家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忙得不亦乐乎。有的新战友不熟练，馅料贪大求多，反而适得其反，皮合拢捏得不严密，待会煮时便会露馅。一褶压一褶，弯如新月钩，一边包一边比，面粉粘在脸上，饺子各有各的风格形状，战士们全然不觉。就这样，把浓浓的官兵情，战友爱都包在饺子里。

一个小时后，具有汽车连特色的风味韭菜鸡蛋馅水饺出锅了，整齐排列在各班餐桌上，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浓香扑鼻的水饺盛出来，透过薄薄的白面皮，隐隐约约看到金黄色的鸡蛋和莹绿的韭菜，不要说吃，就是看一眼也很有成就感，顿时让我看到一个生机勃发的春天来。这饺子正如眼前的战士们，虽然来自五湖四海，外表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包含一颗赤胆忠心，时刻听从祖国和人民的召唤，献身国防。

包饺子成了汽车连队集体大联欢，食堂成了欢乐的海洋，一班说三班包的形状难看，三班说四班没捏拢露馅煮成面片，你笑他吃的心太急，他说你调的醮水辣，这饺子独特的风味，喷薄而出，让大家感受到了汽车连大家庭温暖，这会连续几天成为战友们茶余饭后的话题，兵味浓浓的水饺也会随之深深地烙印在每个人心中。

随着我在部队服役的时间越来越长，韭菜也在一茬一茬地收获着，饺子的花样也越来越多，形状也越来越美观，味道也越来越浓厚，成为连队建设的调节剂和润滑剂。

“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梁。”我想此时的江阴黄山，应该也是杏花春雨了吧。离开炮兵团有些日子了，黄山脚下早已开发成别墅区，那个曾让我引以为傲的菜地里的两畦韭菜也变身为高端草皮生长在春天里，我那火热的青春记忆也随之深埋于岁月的泥土中。不禁感叹。在这又是一年春夜喜雨时，我要到到哪里去剪韭菜呢？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哎，炮兵团早已不是那个炮兵团，我也不是当初的我了。

首发散文网：https://www.sanwenwang.com/sanwen/vdbjdkqf.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