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日与夜

 

第一，不准抽烟；第二，要听小哥哥的话，不能不尊重小哥哥；第三，每天不管我做什么事情，只要是和学习有关系的，李笑阳也必须跟着一起做；第四，每天上床睡觉的时间也要听小哥哥的安排——其实龙猫最后给李笑阳提的要求总共也就只有四点，虽然说，只这四点感觉就已经足够把李笑阳给压得死死的了

 

在龙猫提出第四点的时候，我就有点儿怀疑莫禹航是不是泄露了什么秘密给龙猫

 

结果等到龙猫走了之后我一问，竟然还真是这样

 

“哎？啥……他，等等，他原来不知道的吗？”

 

莫禹航被我问的时候还特别吃惊，似乎以为龙猫早就应该知道我经常和李笑阳去小哥哥家借宿了：“对不起啦！我真不知道，之前他问我你在哪，我就直接跟他说了”

 

也没办法。

 

不管是我还是李笑阳，之前都没有交代过莫禹航，所以这件事还真不能怪莫禹航

 

“换个角度来看，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呢”

 

李笑阳甚至还对这个感到有点儿高兴，有天晚上一起洗澡的时候，他把小哥哥的那瓶快要空了的洗发露倒举到头顶，一边使劲儿地捏瓶子，一边就贼笑着对我说“也就是说，谷小双他现在已经不反对我们一块睡了，不是吗”

 

我思考了一下，其实李笑阳说的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只是觉得龙猫不太可能这么简单就同意这种事情而已”我说着，把喷头举到头顶又冲了一下头，然后就把头向李笑阳那里伸过去，等着他把洗发露也挤到我的头顶上来

 

“怕啥！”

 

李笑阳听起来毫不担心“刘老师今天不还说了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胖子来了关猪圈！”

 

我差点没被他这一句话给呛死。

 

李笑阳好容易把他自己的那份洗发露给挤完了，接着才把瓶子对准我的脑袋开始挤

 

不过，说好听点是挤，说不好听点，李笑阳已经是在暴打那个瓶子了，等我洗完头之后睁开眼睛来一看，那装洗发露的瓶子的下半段，已经从原本的圆柱体变成了一张纸一样的东西了，我都想象不出来李笑阳怎么把它弄成这样的

 

“这次是真的没了”

 

之后我给李笑阳搓背的时候，李笑阳甚至还把瓶子压在屁股底下使劲儿坐了两下——这下瓶子的上半段也遭到了同样的厄运，在李笑阳最开始坐下去的时候发出“咻”的一声，然后整个儿地扁掉了“待会给那个白眼狼说一声，让他明儿个再买一瓶回来”

 

白眼狼是李笑阳曾经对小哥哥最常用的一个称呼，类似的还有没良心的家伙，没心没肺的家伙——即使是在和龙猫立完字据之后，当着灰哥的面李笑阳不能再这么称呼他了，不过背地里，李笑阳还是这么用

 

虽然我总觉得，这些其实如果换成小哥哥称呼李笑阳好像还更合适点

 

“阳阳，月月，洗完了就赶紧出来去睡觉，别在里面一直聊，省的着凉！”

 

我们差不多刚洗完脚的时候，小哥哥就来敲着门催我们了

 

自从上次，我用手表和哥哥打电话被小哥哥听到之后，小哥哥好像就受到了什么启发：先是在听到之后的第一时间就和我很惊奇地说，仔细一想我的越字和李笑阳的阳字听起来还蛮像一对的；紧接着过了几天，晚上他上完晚自习刚回来，就抱了一个快递的包裹急匆匆地跑进我和李笑阳做作业的房间里来，喊着让我们两个赶紧都把衣服脱了

 

“你说什么呢？”

 

李笑阳当时就警惕地一转身跳到床上，挡在小哥哥面前

 

小哥哥被李笑阳这么挡的时候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就马上笑着摆了摆手，一边拆那个包裹一边解释“哪有，之前我不是就说过一次吗，老穿着白天的衣服睡觉对皮肤不好，改天给你们弄两套睡衣”

 

“所以？”

 

我这时候也绕过李笑阳，爬到了小哥哥面前的床上，有些狐疑地盯着拆到一半的包裹“这是睡衣？”

 

“是啊，我上网订做的，不错吧！”

 

小哥哥拆完就激动地一手一件抓在手上，对着我和李笑阳抖了抖“蹡蹡！”

 

我和李笑阳定睛一看，就发现小哥哥为什么要特意强调是订做的了——因为这两件睡衣，其中一件是天蓝色的，上面印着很多很多小太阳的图案；而另一件深蓝色的睡衣上，则有很多小月亮构成的那种花纹

 

“真幼稚”

 

这就是李笑阳对这两件睡衣的第一评价

 

他好像就是不肯对小哥哥好好说话，虽然说之后一起躺下睡觉，小哥哥帮我们把门灯关了之后，他就又兴奋地掀开被子爬了起来，拿手机的灯光晃得我眼睛疼

 

“我们要是换过来穿感觉更合适，深色更适合我这种成熟的男人”

 

他先是这么说，然后马上就又改口了“不过好像也不对，你穿天蓝色的好像有点太幼稚了，也不好”

 

说真的，我觉得他其实也挺喜欢小哥哥送的睡衣的

 

120.抄书轶事

 

按照刘老师所说，大概五一劳动节的假放完之后，我们就要开始期中考试。

 

要考试的科目有三门，语文、数学和英语。当然，因为语文的语基和作文是分开考试的缘故，实际上我们要考整整一个上午和一个下午——上午一个小时考语基，一个小时考作文；下午一个小时考数学，一个小时考英语

 

所有科目里面，我最讨厌的科目是数学，最喜欢的是语文，一般一般的是英语

 

而对于李笑阳来说，他则好像和我刚好反了一个头——他最喜欢的是数学，最讨厌的是语文，一般一般的倒也还是英语

 

虽然在他对我说之前，我好像也猜到会是这样了。

 

“毛的思想感情，毛的把字句被字句，毛的作文，都去死吧！”

 

李笑阳很显然地不喜欢读课文，也不喜欢做语文练习册上的那些题目，他自己的理由是他觉得做那些题目就是千篇一律地把一些废话写上去，还要浪费笔芯里的墨水，不过我觉得这里面肯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很懒得写字

 

我还记得上学期的时候，有一次单元考试的作文题目是看图作文

 

然后图上的内容大概是这样的——第一张图上，是一个小男孩在玩耍的时候不小心跌倒摔断了手；第二张图上，是手上绑着绷带的小男孩面前摊开着笔记本，想要做笔记却做不了，露出一脸烦恼的样子；第三张图上，是他的同桌发现了他的困难，把笔记本拿过去，帮他完成了笔记；第四张图上，是小男孩的同桌得到了老师的表扬，小男孩也很感激地为他同桌鼓掌的场景

 

正常情况下，放谁都看得出来，也肯定会写一篇关于助人为乐的作文才对吧！

 

可是李笑阳不是这样写的。

 

李笑阳那次考试的作文被卢老师当作一种另类的“范文”当着全班念了一遍，而在开头的第一句，李笑阳是这么写的——

 

“我的名字叫52号，是生活在四年七班的一名小奴隶，每天都要起早贪黑，为我们最尊敬的老奴隶主——卢老师卖命地干活。而我所负责的主要工作，就是一遍遍地誊抄我们小奴隶应该遵守的小奴隶守则，并把我抄写的东西分发给其他的小奴隶们。”

 

然后之后的整篇作文，大概就是讲了这么一个故事——这个名叫52号（其实就是李笑阳的座号）的小奴隶因为写字写得实在太多，导致他手上的骨头变得脆弱不堪，所以才在一次意外中跌断了双手。因为他无法再继续誊抄小奴隶守则了，所以老奴隶主就指派了一个别的小奴隶暂时帮他完成抄写守则的任务。结果，一段时间过去，老奴隶主发现这位帮他抄写守则的小奴隶字写得更好，所以最后老奴隶主决定，让这位小奴隶代替他完成抄写守则的任务。然后，虽然也许还有其他的可怕任务在等待着52号小奴隶，但是摆脱了抄写守则的任务之后，至少还是可以保全自己的双手，所以小奴隶十分激动地为了老奴隶主的这个决定鼓掌喝彩。

 

念完作文之后全班的同学都快笑死过去了，而李笑阳也不出意外地收到了卢老师赠送的特别礼物——回去把课本从头到尾一字不漏的抄十遍，少一遍期末考试就多扣十分，扣到零分为止。

 

“那个该死的老巫婆！”

 

那之后几天，李笑阳几乎每个晚上都是趴在床上打着手机抄书抄到睡着的，某种程度上，李笑阳写的故事还真变成了事实，因为我和莫禹航还有另外几个家教园的孩子后来有点看不下去了，还真的帮他分了一点儿来抄

 

121.数学笨蛋

 

李笑阳拿语文没办法，而对于我来说，数学好像也同样让我很没办法

 

四年级下学期那时候，数学课教的东西其实已经让我觉得这是最简单的一个学期了；但就算是这样，也还是有一些东西会让我觉得做起来特别烦躁和沮丧。

 

还有另外一件事也很让人讨厌

 

——那就是期中考的时候，我们要考的内容其实就已经是下册的整本书了

 

“期中考前就要上完？！”

 

一开始，王老师告诉我们，期中考前就会把整本数学书的内容都讲完的时候，我还有点儿不信，毕竟当时才要期中考吧？然后，期中考试的意思应该就是一个学期最中间的考试才对吧……我当时是这么想的来着

 

但是之后被李笑阳一算，我才发现，王老师说的好像并不夸张

 

“你想想看，咱们二月十号开学的不是？”

 

李笑阳当时对我说“然后按道理放假应该是六月初的嘛，所以就是二月、三月、四月、五月，本来我们现在就该在期中考了不是？等五月来了还要总复习一段时间，所以到劳动节的那时候，我们确实差不多该上完整本书了嘛”

 

按他这么说好像倒也是。

 

“可我还是讨厌数学啊”

 

虽然就算理解了李笑阳说的，好像也不能让我真的开心起来，所以最后还是闷闷不乐地趴回到了桌子上“一次性考一整本书呢！我感觉，我肯定又要挂红灯了”

 

“你好奇怪哎”

 

李笑阳这时候露出一副不理解的样子“我还从来没见过努力学习的家伙会怕数学的，这东西不是比语文好学多了，不像语文，每次考试之前还要背一堆东西，数学都不用”

 

“只是你觉得好学而已吧！”我瞪了他一眼“而且你觉得语文不好学根本就是因为你懒好不”

 

“本来背课文就感觉特别沙比啊”

 

李笑阳耸了耸肩，低着头好像想了一下，然后突然抬起头眼珠子一转“等等，我好像有个主意了”

 

“啥主意？”我盯着他

 

“我来教你数学，你来教我语文”

 

李笑阳说着蛮得意地抓着他的笔开始转起来，转一下说一句话“你的话，教我那些东西到底怎么背，我呢，就教你做那些数学题……怎么才能不出错！”

 

他看起来一脸自信满满的样子，虽然我还是有点儿怀疑

 

“我教你怎么背倒是可以”

 

我想了想，点点头“不过我平常老出错都是粗心好不，那些东西——”

 

“放心，我有办法的”

 

李笑阳这时好像马上就猜到了我想说的是啥，又打了个响指“以前之所以从来没给你说，是因为觉得你做错题对答案的时候，满脸郁闷的样子还挺可爱——哈哈哈哈哈哈，哎我跟你说，你要再打我我就不干了知道不”

 

这家伙简直可以用恶毒来形容了！亏我之前还总想着帮他！

 

我停下拳头，虽然说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你最好现在就帮我想个办法出来！不然——”

 

“不然啥？”对于我的威胁，李笑阳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不然我就跟灰哥说你天天非礼我！”

 

我想了半天，才想出一个我觉得大概能震住李笑阳的东西来

 

虽然好像也只是我觉得而已，因为之后李笑阳看起来好像还是不为所动

 

“嗯，那你去啊”

 

对于我的这个威胁，李笑阳只是眨了眨眼，脸上好像笑得更开心了“说的好像我怕似的”

 

122.坦白

 

周日那天早上，快十点半的时候，我就已经跑进了龙猫上钢琴课的那个教室里

 

我以前也常常这么干来着，有的时候是在龙猫上课上到一半的时候跑去找他，也有的时候是跟着他一起去，然后就在一边旁听——教龙猫钢琴的那个女老师人特别好，只要我不在她和龙猫上课的时候发出什么太大的声音，我可以随便待到什么时候都行，而且我只和龙猫一起去了两次，她就记住了我的名字，之后每次有去的时候，她还会和我打招呼来着，真的，她人可好了

 

龙猫的每次钢琴课都上两小时，其中一小时是在和老师学习一些奇奇怪怪的音乐知识，有的时候还要唱一会儿，让人觉得好生奇怪；而另一小时，那个女老师才是真的在教他怎么弹钢琴

 

不过我当时去的时候比较奇怪，因为龙猫已经开始在弹琴了，叮叮咚咚的声音从那架黑色的大钢琴肚子里不断冒出来

 

“这里，左手的琶音太重，听起来没有美感，你听听，要像这样……对，要有对唱的感觉……这一个小节，装饰音糊了，有感觉吗？之前和你说过的，快速、但是也要有力，清晰……然后这里……”

 

接着等龙猫弹完之后，老师给他点评了一番，之后竟然让他再弹一遍，这又是一件让我觉得很奇怪的事情

 

毕竟我记得以前好像并不会这样的。

 

一直等到龙猫上完课之后我问他，龙猫才告诉我，是因为最近他要开始准备考级了的缘故

 

“可是你不是已经考过好几年了吗？”

 

我还是不解“我记得你不是从一年级开始就在考了吗，那个时候你好像也没这样呀？”

 

“那时候我考的是中音，一级一级往上考的，到今年也才考到四级呢，没什么问题”龙猫之后和我耸了耸肩“但是我妈好像耐不住性子了，今年说什么也要让我再报一个音协的考试，这个可以跳级了，就逼我直接考七级，当然就更累点”

 

虽然没有听得很明白龙猫在讲的是什么，不过我还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们在龙猫上钢琴课的地方附近找了个卖永安小吃的店铺，然后我点了一碗粉丝，他点了一份粉条，我们合起来又叫了一份鸭血，就是今天的午餐了——其实吃得还挺饱的，至少我是这么觉得，虽然不知道对龙猫来说如何

 

我一直觉得龙猫最近的食量好像变小了，让我总怀疑他是不是想要减肥

 

“话说，之前说的那个事情啊……”

 

吃完饭，龙猫也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法子打开了两辆小黄车的锁，然后就招呼我和他一起朝着东新路的方向骑，一边骑一边对我说“你不是想知道我和那个灰哥谈过什么的吗？”

 

“嗯？”我愣愣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虽然说这的确是我今天来找他的理由，不过他真的提起来的时候，我还是有些担心他会说些什么，毕竟这件事和之前他让我离远点的小哥哥有关

 

“怎么说呢，其实我本来找他，是想警告他不要带坏你什么的吧，毕竟……我之前一直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变态来看的”但龙猫接着有些犹犹豫豫地才继续对我说下去，就让我觉得很惊奇，因为他会这样子支支吾吾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不过在和他聊过、听他说过之后，我好像也有点明白了，问题可能的确不是出在他或者李笑阳的身上，而是出在我和你的身上”

 

这几句话让我又吃了一惊。

 

“那是什么意思？”

 

在下一个红绿灯路口的前面，我们抓着刹车停了下来，然后等着红灯的时候，我想了想，挠了挠头才反问龙猫“我和你……有什么问题吗？”

 

我总觉得我已经大概猜到龙猫想说什么了。

 

“有件事情，我其实一直都没告诉过你”

 

龙猫接着开口，说的话好像也证明了我并没有猜错他的意思“我其实一直都挺怕告诉你这件事的，因为也不知道你会不会生气，然后连朋友都不能和你做了……其实有的时候我看不得你和他们在一起玩，可能也有一点儿这件事的原因，虽然不是全部——因为每次看到你交了新朋友，我都会比以前更担心来着，担心你有了别的朋友，要是哪天你又知道了这件事，也许我就连和你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

 

“呃……”我看见龙猫解释的时候一直盯着自行车的车把，虽然没有看我可是脸上还是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有点紧张起来

 

“我们先找个地方把车停了吧？”

 

绿灯这个时候亮了起来，不过我感觉这个时候要是再骑出去肯定要出事，所以便对龙猫说了一句，然后和他一起找地方把车停下

 

“所以……你到底要说什么啊”

 

之后我们拐进了边上的小公园，我才又对龙猫明知故问了一句“想说就说好啦，反正不管你告诉我什么，我都绝对不会和你绝交的！放心好了”

 

龙猫被我说的一愣，转头瞥了我一眼，然后才点点头

 

“你还记得以前很小的时候，有的时候你经常会到我家来住吗？”接着他便问了我另一个问题

 

123.龙猫的真心话

 

我记得小时候我确实经常会到龙猫家去住。当然，他也经常到我家来住，这好像其实没什么区别，毕竟只要能一起睡觉就好了——不过，对那个时候的我和龙猫来说呢，一起睡觉一般都不是真的在一起睡，而是在一起上床之后，蒙着被子讲悄悄话

 

你要问我有什么话是只有蒙着被子才能讲的，那好像也没有，不管是我还是龙猫，都只是觉得这样子讲悄悄话比较有感觉而已

 

而且那个时候我们总会嫌没玩够的。

 

有的时候，我们一起上床，等龙猫的爸爸妈妈把门关上之后，我们就把手电筒拿出来，蒙着被子打着手电看些漫画书。小时候我最喜欢的是喜羊羊的图画书，而龙猫那个时候好像就喜欢上了一些武侠小说的连环画册——那些书是龙猫的爷爷在龙猫生日的时候送给他看的，据说是龙猫的爷爷在像龙猫的爸爸那么大的时候喜欢的东西。龙猫的爷爷总说有一大半的画册已经被他弄丢了，可是即使是这样，那些画册还是装满了一个好大的纸箱子

 

我是看不懂那些感觉特别旧的连环画册上都写了些啥的，不过龙猫很小的时候就能认很多字，所以他读起来倒是不太费力气，一般在我家的时候，我们就看我的书，然后在他家的时候，他就一边看，一边给我讲那些连环画册上写的故事，虽然我多半听不太懂，也不大爱听

 

“当然记得”我对龙猫点了点头“我还记得那时候你老给我讲很无聊的故事呢，每次听一会儿我就想睡觉了”

 

“你还真敢这么直接说那些故事很无聊啊”

 

龙猫听我这么一说呛了一下“明明只是你听不懂而已好不”

 

“那也不是我的错”我撇了撇嘴，原地转了一圈“还不都是因为你——”

 

“是我的错总行了吧”龙猫这时候接过话，一伸手抓住我的一只胳膊把我停下来“那你还记得有天晚上你醒过来，被我硬拉着到厕所去的事吗？”

 

我听龙猫这么问的时候愣了一下。

 

说实话，我其实应该是真的不记得龙猫说的这个事了——毕竟我记得妈妈还没离开的那个时候，如果是半夜上厕所的话，很多时候都是龙猫起来之后才喊醒我让我去的，类似的事情应该多得数不清了吧！连我自己都不记得那个时候，每次被龙猫叫醒过来，到底是我自己迷迷糊糊地走厕所里去，还是我被他拉着去，还是其实有的时候是我自己去，有的时候是被他拉着去的

 

但虽然说不记得，我感觉我好像又能明白龙猫问的是什么

 

因为龙猫这么问的时候，我马上就想起来了那天趴在课桌上的时候做的那个梦。

 

虽然只是梦到了那么一会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到当时都还记得很清楚，梦里一直呆呆地站在窗前抬头望着外面的龙猫也好，那声把夜晚的宁静给划破了的凄厉的号叫也好

 

“记得……那么一点点吧”

 

我想把被龙猫拽住的那只手抽回来，不过没成功，于是用另一只手挠了挠头，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你不让我去窗子边看……是不是因为怕我看见爸爸妈妈他们吵架的样子？”

 

我直接把我猜想的那些事情也问了龙猫一遍，这好像让龙猫听完感觉很讶异

 

“你连这个都记住了？”

 

龙猫听完之后攥紧了我的手，眼睛瞪大了一圈“我还以为——”

 

“我也不是那么傻的好不”龙猫攥的我手有点儿疼，让我忍不住皱了下眉“虽然我没你那么聪明，不过有些事情我也懂得，妈妈为什么离开，我和哥哥不是亲兄弟什么的，这些也都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好不…………所以……你突然跟我说这个，又是想说啥？”

 

我说完盯着龙猫的眼睛看，等着他再次开口

 

“呃……”龙猫这个时候好像又犹豫起来，支吾了一声“那我说了之后，你能答应我先不生气吗？”

 

我盯着龙猫的脸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真的？”

 

结果龙猫很反常地扭捏起来，又问了我一遍

 

“真的啦”我稍微有点儿晕起来“你跟我说就好啦，我爸爸妈妈那天到底吵了什么？”

 

“其实差不多就是说……爸爸他，我是说，我的爸爸……和你妈妈之间，可能……有点关系”龙猫这时候说话越来越语无伦次起来，虽然说，我真的听他这么说出来之后，好像也和李笑阳那个时候对我说的感觉不太一样“你别不相信我，这真不是我撒谎，而且其实搬家之后有一段时间，我也有非常讨厌你过，你还记得吗，搬家之后有段时间你来找我，我都不怎么想理你，只要有别的朋友在，我都不怎么愿意和你说话——”

 

说真的，龙猫说的这些事，我好像还真没什么印象了，听他这么说，我反而感觉有点后怕起来

 

“等等等等等等等停！”在他说出更多那时候的事情来之前，我赶紧大喊一声把他的话打断“你别说啦！停！”

 

“怎么了？”龙猫被我打断之后很少有的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你生气了吗？”

 

“不是”我马上使劲儿摇了摇头，这个时候才和龙猫坦白“只是我不想再听你说你讨厌我的事情了——而且其实之前，李笑阳已经告诉过我这件事了”

 

“哈？”龙猫看起来更吃惊了，两只眼睛盯着我的脸，目不转睛“他和你说了啥？”

 

“就……你是我哥哥，就说了这个”我说着避开了龙猫的目光，感觉心里面有点儿七上八下“其实我已经知道了，只是之前……一直不知道怎么问你”

 

“……”这下子，龙猫被我说得沉默了好久

 

一直安静了好几分钟，然后他才再次开口“那……我一直瞒着你，不告诉你这事，你不会生气吗？”

 

“其实一开始有那么点儿”

 

我这个时候又把目光移回到到龙猫的脸上，看着他很严肃认真的表情，然后咽了口口水“不过我当时也不敢马上去找你问嘛，所以虽然原来有那么点儿，后来就没了……而且……我之前其实也算是骗了你吧，所以——”

 

“傻子”冷不丁地，没等我说完，龙猫这个时候就扑上来紧紧地抱住了我“我真的好想像你哥哥那样有个小傻子能天天围在身边好吗……可是我又不知道你会不会讨厌我，只能恨他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唉，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

 

龙猫说着说着嗓子就哑了，好像是哭了下来，只是我看不见他的脸

 

“……我永远都不会讨厌你的。”我被龙猫说的鼻子也有点发酸，但还是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半天，才想出一句也许能安慰他的话

 

124.两个弟弟

 

其实我后来在想，龙猫当时肯定在想什么我无法理解的事情，所以心情才会有点儿失控了；而我当时也受到了龙猫的影响，所以除了跟他说那句话之外，我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可以安慰他的话来了——要不是李笑阳那个时候突然冒了出来，之后的感觉说不定真的会很尴尬！

 

“好，两个人感觉都要哭了，但是我手上好像只有一张餐巾纸呀，不然你们商量着一人撕一半——”

 

我被龙猫抱着、然后刚和龙猫保证绝对不会讨厌他之后，李笑阳的声音突然就在我们的身边响了起来，把我吓了一大跳，我估计龙猫也是，毕竟那感觉就好像在学校的厕所里蹲着的时候突然就有个讨厌的家伙狂冲进来差点撞倒你差不多

 

听见李笑阳声音的一瞬间龙猫和我马上就分开了，然后我们同时往声音的方向一看，就看到了嬉皮笑脸的李笑阳站在一边，手上还捏着一张餐巾纸作势要撕的样子

 

“你吖又从哪冒出来的？！”

 

在我之前，龙猫先叉着腰问起了李笑阳

 

“嗯~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今天心情就是突然有点儿烦闷，大概也许可能因为家教园里找不着这傻子了嘛”李笑阳说着一抬手揽住我的肩膀，接着才装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无辜样子解释起来“我就先去问了莫禹航嘛，然后莫禹航说他不知道；接着我又去问了灰哥，灰哥说他也不知道；然后我就在想嘛，既然我和莫禹航还有灰哥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所以我就找刘老板打听了一下，这不，我才刚跑到谷小双你上钢琴课的地方，结果你们就一起出来了”

 

“然后你就一直跟着我们偷听我们说话？”龙猫听到这里又把眼睛瞪圆起来，声音里完全听不出来之前的那种哭腔了

 

虽然我只是在一边想破了头皮，因为怎么想我也想不出李笑阳到底是怎么跟踪的，我和龙猫竟然都没有发现

 

“那可不，我本来客没打算要偷听”李笑阳这个时候坏笑着对龙猫摆了摆手，然后又拍了拍我的肩膀“本来看你们出来的时候我就想偷偷摸上去吓你们一跳了！——只是没办法，一不留神就看着傻子看入迷了，结果我就忘了你们还不知道我来了这回事了，你可别不信，我连吃饭都忘了，看着你们吃得那么香我肚子愣是没叫一声——”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李笑阳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噜响了起来

 

“这就是你说的没叫一声？”龙猫这个时候也有点哭笑不得，斜了李笑阳一眼

 

李笑阳一开始看起来有点尴尬地笑容被暂停了一下，不过随即眼珠一转，就又继续播放起来“哎，我这不是才想起来嘛——你看，不马上就叫了吗？”

 

结果我们最后又回到了我们之前刚去过的那家永安小吃，然后龙猫给李笑阳点了一份粉丝

 

实际上龙猫最后还给我也再点了一份——因为李笑阳在粉丝端上来之后又招呼老板给加了点酸菜，这是我之前从来没见过的吃法：你简直想象不到酸菜刚加下去的时候那味道闻起来有多香！然后我就拿起筷子从李笑阳碗里抢了几口来吃

 

这样的结果就是龙猫在边上就又有点看不下去了，于是给我又叫了一份

 

“总感觉像是一下子多了两个弟弟……算了”然后我和李笑阳在吃的时候，龙猫就在对面有些无奈地翻着白眼看我们吃

 

“弟你个大头鬼！”

 

虽然说这顿午餐的钱完全就是龙猫请的，不过李笑阳一点儿也没不好意思就顶了回去“看看你的个子，再看看我的，你自己说说谁是弟弟？”

 

“我没记错的话你俩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吧？”

 

龙猫这个时候眼翻得更白了，把李笑阳的话又给顶了回来“我是06年五月份的，你们都是07年一月份的，你看看这个再说说谁是弟弟？”

 

“……”被这么一问，李笑阳才有一瞬间安静了下

 

虽然接着他马上就又非常无所谓地一挥手“哎，年龄什么的就不管了，反正我和你又没亲戚关系！”

 

“那你和灰哥也没有好不，你不也有时候会叫他哥”我这个时候给龙猫帮了句腔

 

“那不一样，灰哥本来就比我们高那么多个年纪，人家九年级好不，叫声哥也不掉面子，可谷小双和我们是同年级，还是同班同学呢，叫——”

 

“我本来也没打算让你喊我哥哥，少自恋”龙猫这个时候马上就打断了李笑阳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到龙猫这句话里好像带上了点儿火药味，而李笑阳好像也听出来了，所以我们接着才没有继续争下去

 

125.两个哥哥

 

“哇，这就是傻子越的家啊”

 

从小吃店离开之后我们仨个一路走一路聊，不知怎的，我和龙猫不约而同地就拐到了我们原来住的小区门口那里，当然，把李笑阳也带了进去；然后走进小区之后，站在我家那栋楼的楼底下，李笑阳就往上望着四楼看了一会儿“看起来还蛮大的呀——哪个是你的房间？”

 

“那个”我伸手指了指墙壁折角地方的一扇窗户“那个窗户上贴着两个很大的喜羊羊和沸羊羊贴纸的就是”

 

李笑阳听完我后面那句话噗嗤就笑出了声，让我有点儿想揍他

 

“你是不是想说很幼稚？”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嗯，是有点儿”李笑阳托着下巴，故作深沉“不过嘛，如果是你很小的时候贴的好像也没啥问题，就看你是几岁的时候贴的了”

 

“应该是四岁的时候吧”龙猫这个时候替我回答了李笑阳“我那时候和他一起贴的，我贴的喜羊羊，他贴的沸羊羊”

 

“你们这算是结拜？”

 

李笑阳这时候又眉开眼笑起来，一个疾冲，跳到了院子中间种大树的坛子边边上“不过我记得，喜羊羊和沸羊羊好像没那么好吧”

 

“我们好不就行了”龙猫白了他一眼“你有意见吗？”

 

“没意见是没意见，不过有个别的问题”李笑阳说着，在坛子边边上站起来，沿着环形的边边开始绕起了圈“如果把我塞进去，我该是啥？总不可能是暖羊羊或者懒羊羊吧？”

 

其实懒羊羊某种程度上还真的适合李笑阳，就老是睡觉那一点来说的话

 

不过我和龙猫这时候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就想到了另一个名字

 

“机械羊”接着我和龙猫异口同声地就说了出来

 

啪叽一声，李笑阳好像一脚踩空了，然后我们就看见他站在坛子另一边外面的地上，扶着坛子冲我们喊“喂，你们俩都什么意思啊？说我和你们不一样吗？”

 

“本来就不一样”龙猫小声嘟哝了一句，不过李笑阳应该没听见

 

我和龙猫那天聊了好多好多之前从来没一起说过的话题，而龙猫也告诉了我很多我之前从来没想过也不知道的事情。我觉得龙猫应该把一直憋在他心里的那些话都说出来也说不定，不仅是对我，还有对李笑阳也是，因为从头到尾李笑阳都在旁边听着，龙猫好像也没有介意过他说的话会不会被李笑阳听到

 

“所以你后来为什么又肯理他了？”

 

中间龙猫又说起来搬家之后有一段时间很讨厌我的事情，我虽然不怎么想听，不过李笑阳好像很有兴趣，指着我问龙猫“我觉得这个傻子肯定看不出来你在故意冷落他的吧”

 

“这你要问他自己”

 

龙猫先是这么说了一句，然后看见我马上摇了摇头之后才接着解释“呃……反正，就和他哥哥没把他扔掉的理由差不多吧”

 

这句话不管是李笑阳还是我都听得莫名其妙。

 

楼上这时候突然传出来了窗子打开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个老爷爷用很熟悉的语气“唉”了一声

 

“三点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听到老爷爷的这声“唉”之后，我就知道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三点。从这里回家教园光用走路还是有点远，加上我挺不想让李笑阳继续追问的，于是我便这么问了龙猫还有李笑阳一句：最开始，李笑阳听我这么说，还有点儿不信，对我说你都没带手机，你怎么知道时间，然后就拿出他的手机一看

 

结果是我说的并没有出错，时间真的已经到三点了

 

“你咋知道的？”接着李笑阳就瞪圆了眼睛问我

 

“那个老爷爷”我被李笑阳这种惊呆了一样的表情逗得有点想笑，回答的时候才一边指了指大树坛子边上另一栋楼的四楼“是龙猫搬走之后住进来的，住了好久了都，每天都下午三点起来把窗子打开，然后唉一声，所以我才知道的”

 

“还有这回事？”李笑阳好像还是觉得十分不可思议，盯着我指的方向又望了会儿“所以那就是谷小双原来的家？”

 

“嗯哼”龙猫答应了一声，也抬头望了眼他原来的家

 

那个老爷爷当时还站在窗台边上往下望，这时候和我们对上了眼，然后就和我们打起了招呼“天热上头了，阿弟”

 

“有冷气咧，不怕”对老爷爷的招呼，李笑阳应付起来又是一套一套的

 

无论如何

 

那天晚上，在灰哥家洗过澡一起躺下之后，我就问了李笑阳这么一个问题——

 

“李笑阳，你觉得，我以后应该怎么和龙猫说话啊？”

 

李笑阳一开始听我问这个问题好像有点没明白我的意思，顿了一下之后才翻过身来，面对着我，问我：“你啥意思？”

 

“就是说，你觉得我应该把他当个哥哥吗？”

 

我说完又犹豫了一下“我是不是应该喊他哥哥……可是我总觉得还是很奇怪。我也说不上来”

 

“喊得出就喊，喊不出就算呗”

 

李笑阳听我这么一说马上笑了起来，凑过来就用额头撞了我的脑袋一下“不过，如果你非要我给你拿主意的话，那算了吧，毕竟我可不会把你就这么让出去”

 

126.消失的阿姨

 

有一天，我给哥哥打电话的时候，和哥哥说起了校门口那个阿姨的事情：那个时候我已经自作主张不用疯阿姨去称呼她了，不管是和龙猫也好还是和李笑阳也好，和别人提起来的时候，我都管那个每天总会来校门口发呆的阿姨叫阿姨。毕竟和她熟悉之后我觉得她真的不那么疯。我想她最多只是装傻来保护自己而已。

 

为了让龙猫理解我的想法，我费了好大的功夫向龙猫解释这件事，可龙猫最后好像还是觉得我的想法幼稚；反倒是之前我一直以为会对我的话嗤之以鼻的李笑阳没有费太大功夫就听进去了我说的

 

我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我说的话让李笑阳想起了别的什么东西

 

我把读课文的事情告诉哥哥的时候，哥哥听起来还挺纳闷的，并且看起来，他好像也是知道一点儿那个阿姨的事情的，因为我跟他那么说的时候，他问了我一句

 

“月月，你说的该不会是每次放学都会站池塘外面那个有点儿疯疯癫癫的阿姨吧？”

 

我当时没想到哥哥会这么问，愣了一下然后就嗯了一声。

 

“好吧”

 

哥哥听我肯定了他问的事情之后，接下去的一句话声音稍微拖得有点儿长“嗯……好吧。”

 

“哥？”我听出来哥哥的语气不太对劲儿，其实好像也有点猜到哥哥想说啥“怎么了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做错了”

 

“那当然不是，哥哥相信你做的是好事”哥哥听我这么问，马上就否定了我的后一句话

 

不过紧接着，他就又补充了一句：“只是吧……哥觉得，你毕竟也不知道那个阿姨到底住哪，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也只有每天放学才和她说上那么几句话——哥想想该怎么给你解释啊……总之就是，仅仅只是这样的话其实说明不了什么，也不能代表说你真的了解她，知道吗”

 

说实话，我其实没有很懂哥哥的意思

 

“那我下次问问她住哪，叫什么名字？”我想了想又对哥哥说“我觉得她应该不会骗我的……对了，我可以问她能不能带我去她家看看！”

 

我觉得这其实是一个蛮不错的主意，但是哥哥听完却马上很严厉地命令起我，让我不许那么做

 

“念念课文就算了，不然的话放学就要赶紧回家教园，知道吗”

 

之后哥哥的态度也瞬间变了一个样“最好是也不要浪费那个时间，毕竟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成绩提上去，哥说句实话，读课文对这个真没什么帮助——不过如果你要真想找人听你读，哥的电话晚上也基本是通的，打过来哥听你读就是了，明白吗”

 

因为被哥哥突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所以我当时没想太多就赶紧答应了一声“明白”，一直等挂了电话我隐隐约约地猜到哥哥大概是怕我被人拐了吧

 

这件事，我之后还告诉了李笑阳。

 

“噗，你个傻子”

 

然后我才刚说到一半，李笑阳就笑出了声，一脸我已经明白了你不用继续说下去了的表情“这事情你压根就不该告诉你哥好么”

 

虽然李笑阳说的的确有道理，不过我还是不高兴他满脸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着我

 

“之前又没想那么多”我对他撇了撇嘴

 

“也是，你也不可能想很多”李笑阳接着挑了挑眉毛，把我刚刚写完的数学练习册拿过去，一边替我检查一边说“就好像，我想想……你肯定也没想过跟我说这件事，可能也会把我惹不高兴吧？”

 

“你又不高兴什么？”我有点莫名其妙

 

“你不知道吗”听我这么问，李笑阳把数学练习册放低了半截，露出上面的半张脸，两只眼睛盯着我“我其实非常喜欢听你读课文的声音哟，上学期期中考之后那会，听你早读课上突然开始有声音了，我差点没高兴死呢”

 

“真的吗……”我充满怀疑地盯住他，学着哥哥的样把语气也拖得长长的“我有点不信”

 

“哇、靠！我啥时候骗过你了？”听完这么一说，李笑阳一激动直接就把数学练习册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不过现在他这么做已经不能唬住我了

 

“比如之前骗我去灰哥家然后非礼我那次就是”我马上杀了他一个回马枪，虽然李笑阳好像也早就准备好我会拿这事说事了

 

“那只是我没有把话说完整而已，不能算骗”

 

他几乎想都没想就一句话搪塞了过去“除此之外就没有了吧？”

 

“……”

 

我又仔细想了一下，发现好像还真想不到

 

见我皱着眉头憋了半天没再想起来第二件事，李笑阳接着就露出了胜利的微笑，看着十分欠扁

 

“你快帮我检查一下吧，别笑了，都要环死人了！”

 

看着他笑看了几秒我就有点烦躁了，随后便别过脸不再看他。然后李笑阳才继续拿起我的数学练习册替我检查起来。

 

说起来，虽然上学期的时候我有好长一段时间都觉得李笑阳是个坏孩子，可是有一件事却其实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因为李笑阳去学校不是抽烟就是打架，要么上课也好多时候都在睡觉，我本来还以为他其实也是非常讨厌上学读书的那种家伙来着——然而事实上却并不是这样的。

 

我好像从来没想过一个问题，那就是李笑阳要真的不想去学校的话，好像其实并没有任何人会逼他去的：所以要真仔细想想，他每天会去学校的原因也只能是他自己想去了。

 

“我可不傻，讨厌老师和讨厌读书对我来说是两码事”

 

在李笑阳和龙猫立了字据之后，有一天我问过李笑阳一次，李笑阳回答得倒也很干脆“知道吗，所以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傻子，傻得让人心疼的那种”

 

无论如何

 

我本来以为，那天和哥哥打完电话，答应了哥哥我一定不会跟着那个阿姨跑去什么地方之后，这件事应该就算完了吧

 

可是让我有点吃惊的是，那之后过了一个星期，有一天我放学走出校门之后，发现那个阿姨没再出现在原来的那个地方了

 

一开始我还以为只是阿姨家里刚好有事所以才没有来。

 

但是之后过了好几天，那个阿姨一直都没有再出现，我才觉得有点儿奇怪起来

 

“你觉得她去了哪？”有一天放学，我是要和李笑阳一起回家教园去的，然后一起走出校门的时候，我又往小池塘的栏杆那里看了一眼，发现阿姨还是没有出现，便有些奇怪地问李笑阳“她已经好几天没来了……你说会不会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

 

李笑阳听我这么说，好像才刚注意到，也往那里看了一眼，接着就说了一句很不吉利的话“不会死了吧？”

 

“别诅咒人家！”我用拳头捶了一下他

 

127.公平竞争

 

期中考之前，龙猫替我整理了好几大页四年级下册的数学知识点来，看得我一愣愣的；而至于李笑阳，一方面为了履行上次的约定，另一方面，我总觉得他好像也有要通过这次期中考来和龙猫比比谁更有用的意思，无论如何，李笑阳在仔细地看了我这学期的练习册、课本笔记还有之前的几次测验考卷之后，给我也整理了几页东西出来，不过和龙猫不同，李笑阳整理的，据他自己说，是我容易粗心大意的地方

 

我一开始很怀疑他说的，因为我怎么想也觉得粗心大意这种事情应该都是偶然才对。

 

所以一开始他把那几页纸拍到我面前的桌上，我拿起来之后读的时候还有点儿半信半疑——不过稍微读了一下之后我就发现，李笑阳好像还真的把我容易搞错的地方都写出来了

 

类似于说有的时候我分不清楚除和除以啊，小数点后面的精确位数经常会忘记检查啊，固定一个点移动另一个点来作钝角三角形的那种题目我经常会忘记钝角还可能出现在顶角上啊，什么的，甚至连我在心算的时候总是会无意识地把八八六十四和六九五十四两个乘法口诀背混这一点他也专门列了一条出来！

 

总之就是，不管是大家经常搞错的还是只有我会搞错的，李笑阳一条都没有漏掉，甚至还在每个易错点边上，直接把我犯错过的次数也给清楚地标了出来——比如八八六十四和六九五十四的那条，他就在边上用红笔标了个8

 

我一开始其实还不知道这个红笔标的小数字是做错的次数，还是问了李笑阳之后才明白

 

“你好牛啊”

 

看完之后我就被李笑阳惊呆了“我感觉，这个会比龙猫总结的知识点好用好多啊”

 

这话，我是真心实意地和李笑阳说的。

 

“我说过吧，我有办法的”李笑阳看见我当时的反应，脸上写满了得意“这下你总信了吧？我够不够了解你？”

 

这一次，我好像还真的不得不承认他说的。

 

之后我把李笑阳整理的东西拿去给龙猫看的时候，就连龙猫也有点儿被吓到了：特别是在我给龙猫解释了那些易错点边上标的小红数字是什么意思之后，一向超冷静的龙猫也瞪大了两只眼睛。

 

“真的假的？”

 

龙猫当时听我那么说之后，一开始口气听起来还有点怀疑，在我对他保证经过我的检查绝对是真的之后，就又变成了无奈，好像对李笑阳也稍微有点刮目相看了“……我也真是服了他了”

 

“嘿嘿”

 

龙猫的这个反应还是让我比较开心的，毕竟这样的话，我觉得龙猫肯定也会更支持我之前和他说的那件事，所以当时我就对龙猫笑了两声“这下你能相信我了吧？”

 

当然，龙猫当时还是没有很爽快地说是，只是说，还得再看看我到底考的如何

 

不过至少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敲着我的脑袋骂我了，我感觉这其实已经证明龙猫对李笑阳的印象已经好了很多了

 

无论如何

 

因为不管是刘老师还是王老师，语文还是数学还是英语，甚至连社会课的老师那段时间都在为了这学期少掉的半个月上课时间而拼命地想要在期中考前把课本的内容都上完，所以期中考之前的那两个星期，每天的作业总是出奇得多

 

因为这个，我们每天也总是跟陀螺一样打转，忙得不可开交，时间也就过得飞快，一转眼，两个星期就过去了，期中考紧接着就来到了眼前

 

“就不能在放假之前考完吗？就舍不得拿三天时间给我们复习吗？非要让我们在家复习！该死的数学老师！”

 

刘阳的抱怨几乎成了宣布考试和假期开始的标志，只要你听到他开始大声抱怨起那个根本不存在的数学老师，那基本上隔天就要开始考试或者放假了

 

“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乡村四月……四月……”

 

因为巧合，我和李笑阳的考室刚好被分在了隔壁，所以趁着考试之前等在教室外面的那十几分钟，我帮李笑阳又检查了一遍要背诵的课文和古诗

 

“闲人”见他又差一点儿忘记，我赶紧提醒他

 

“哦对，乡村四月闲人少，闲人少，闲人少，闲人少”

 

李笑阳猛然醒悟一样地一拍脑门，然后就非常快地重复念了好多遍“然后是才了蚕桑又插田，对吧？”

 

我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刚好这个时候，老师开始招呼我们进教室坐下了

 

“加油”走进教室之前，我对李笑阳比了个大拇指的姿势

 

128.最想去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笑阳和龙猫帮忙整理的那些东西起了作用，期中考试的难度其实比我想象中的要简单

 

语基自然是不用说的，那本来就是我的强项了嘛——更别提最近我对它的兴趣比以前还更多了一些。我估计大概是半个小时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完了整张卷子，然后花了约莫十分钟时间检查了一遍，就放下笔抬起头来

 

刘阳当时坐在我的前面两桌，我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好像还没有做完，而且看起来就像是忘了什么要背的句子一样，头点个不停：我如果忘记了什么古诗的话有时候也会和刘阳一样，反反复复地念上句，试试看能不能无意当中顺口说出下句的几个字然后想起来，那个时候一边在心里默读我也是一边把头跟着读诗的节奏点个不停，所以我再清楚不过了

 

后来他好像终于想起来了，因为我看考试结束前五分钟的时候，他突然身子抖了一下，然后扒着桌子很用力地写起来，写得整张桌子抖个不停，写完之后头就不点了

 

无论如何

 

第一科考完之后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然后才考作文

 

作文是复习了也没什么太大用处的，所以从教室出来之后上了个厕所，我就和李笑阳在走廊上晒起太阳

 

“你感觉怎么样”

 

晒太阳的时候，我问李笑阳“有没比之前好点？”

 

“呵呵，还行吧，稍微又感觉了点”李笑阳当时轻轻笑了一声，然后煞有介事地就和我强调“不过最惊险的大概就是那个了吧，没想到进去之前我们背的最后一首诗居然真的考到了！我当时一激动差点又给忘了！”

 

“那你最后想起来没？”我楞了一下

 

“嗯~想起来了，毕竟我记住了你提醒我时候说话的声音”李笑阳说着露出坏坏的笑来“这个我可是绝对不会忘——哎等等，我在夸你啊，乱打人可不是乖孩子啊你这傻子——”

 

“重要情报，三班的老师今早给他们班的人泄题了”

 

刘阳这个时候突然从楼梯底下冲上来，看见我和李笑阳，不由分说地就把我们拉到一边的角落里，小声对我们说“这次作文的题目，我最想去的地方，百分之两百可靠，要查资料赶紧了”

 

我和李笑阳听完对视了一眼，然后这当儿刘阳就又往其他教室的方向跑掉了，感觉估计是还要去通知其他人。

 

“这题目能查什么资料？”

 

望着刘阳远去的背影挠了挠头，接着回头看我的时候，李笑阳就露出了一副耍贱的样子来“而且最想去的地方是几个意思哦，我写我想去美国？还是说我想去网吧？”

 

“你要敢写网吧我们就绝交了！”

 

我瞪了李笑阳一眼“作文你要不认真写，我之前不是白帮你了”

 

“哎呀，开个玩笑嘛，你这傻子”李笑阳这时候笑起来“想也知道不可能的好么，以前敢乱写是因为卢老师人好，现在这个刘老师——啧啧”

 

“那你的意思是要还是卢老师你就会乱写喽？”

 

我继续瞪他，不过这次这个问题就被李笑阳伸了个懒腰给打了马虎，忽略掉了；然后伸完懒腰，他就问了我另一个问题

 

“那你打算写什么？”他问我

 

“我？”我听李笑阳这么问，想了一下“我的话，肯定就写厦门吧，毕竟这段时间努力学习本来也是为了这个——而且这个题目肯定是让我们写为什么想去的吧，写厦门的话，理由我也比较好找，反正这个地方——”

 

奇怪的感觉突然冒了出来，以至于话没讲完我就停了下来

 

“反正这个地方啥？”李笑阳见我突然停了下来，有些奇怪地追问起我；但我当时没有马上回答他，发呆了一会儿才对他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其实在最开始听到刘阳说的时候，我对这个题目还蛮有自信的

 

但和李笑阳说了那么几句之后，之后再坐在教室里面对着桌上的作文考卷，我突然感觉好像我又不是那么自信了

 

我没和李笑阳说完的话原本其实是，“反正这个地方我一点也不喜欢”，只是说到一半我就意识到我不能这么说了

 

空出四格写上标题之后，我思考了可能有五六分钟，才犹豫着写出第一段

 

“在我的心里，有一个美丽的地方让我十分向往。它的名字就叫做厦门。从小学二年级开始，我就非常想去厦门读书，吹着海风上学。只是最近，我好像也不知道我到底想不想去那里了。”

 

129.心有灵犀

 

下午的数学考试就像想象中的一样顺利——而且也许是因为数学考试不再像以前那样经常让我心里没底的缘故，之后考英语的时候，我总觉得英语考卷也变得比以前做起来轻松了好多

 

英语考试做完之后稍微检查了一下，我就提前交了卷先出了教室，在李笑阳考试的教室外面偷偷看他，一边等他做完出来

 

然后还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李笑阳这家伙就连做考卷都是像卢老师说的那样，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一只手托着半边脸，手肘撑在桌子上，就像在打瞌睡一样眯缝着眼睛，不管是拿笔写字还是翻卷子都只用另一只手，那试卷总让我觉得李笑阳随手写两笔就会飘出去，可是最后总是很神奇地并没有真的飘出去

 

而且这家伙写试卷的表情也有点丰富过头了！

 

一会儿好像看到了什么很好笑的在捂着嘴笑，一会儿好像见到了笨蛋一样露出轻蔑的表情，一会儿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如果我不是刚做过同一份试卷，我说不定都要以为他在考的是表演考试了

 

“走走走，打篮球去”

 

我等了大概十分钟左右，李笑阳也做完出来了，脸上异彩纷呈，看起来好像刚从监狱里放出来一样，兴奋地抓着我就要下楼

 

“你真的有好好做卷子吗？？”跟着李笑阳下楼的时候，我有点儿狐疑地问他

 

“那当然有了！”

 

李笑阳毫不在意地一甩头“干嘛这么问？”

 

“看你做卷子的样子跟在演戏一样，一会儿一个表情”我撇了撇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吃错药了”

 

“哈！那怎么了，表情多就等于不认真吗？”

 

李笑阳这个时候在楼梯半中间停下，转过身来对我叉起腰“我这叫胸有成竹知道么，那个表情怎么说的来着，用飘柔洗头，就是这么自信！愁眉苦脸地做卷子算什么本事，要就要像我这样，做卷子都能帅人一脸！”

 

“……”被李笑阳这么一说，我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然后我就假装不认识他从他身边绕过去继续下楼了，免得被其他的同学也当成傻子

 

“哎，你在这等等，我突然想起来，我还得去找人借个篮球”

 

一直都已经下到了一楼之后，李笑阳才突然又一拍脑门，想起来自己没有篮球这么回事，接着又返身往楼上跑，打算去找人借球

 

我感觉我对他也有点儿服气了。

 

其实操场上这个时候已经有人聚在其中一个篮筐底下打起球来了，我觉得李笑阳就算不去借，直接去和那些人说加一个大概也没什么问题——当然因为李笑阳已经跑上楼去找人了，我就只能先在另一边没人的篮筐底下坐下来等他

 

过了约莫五分钟之后，李笑阳再次从教学楼的方向冲了出来。他不仅带了两个球出来，还带了另外的四五个人，大概是以前和他一起打球的朋友：虽然我其实不是那么喜欢打篮球，不过既然李笑阳想打，所以当时我就陪着他打了一次。那天下午考试正式结束应该是四点二十分，因为已经五月了，天那个时候还特别亮，我们就一直打到了天黑才散，之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哎，好久没这么爽过了”

 

吃完饭回到灰哥家，一起洗澡的时候，李笑阳一边替我往身上打肥皂，一边很高兴地哼着小曲“上次和你一起打球还是上学期吧？那个时候你和我还跟个仇人似的，叫你捡球你就只捡球，也不和我说话，我当时都感觉快被你闷死了——简直了，根本就没想过有机会像先这样一起玩”

 

“你轻点”我总觉得李笑阳是刚考完试又打了球，有点激动过头了，给我打肥皂的时候用力特别猛“我都站不稳了”

 

“哈！那可是你的问题”

 

李笑阳却不以为意“站不稳就扎个马步啊，像我这样，把腿分开来——”

 

“我自己来算了”看他一点都不害臊地在我面前一跳做出扎马步的样子，我差点没晕过去，干脆从他手上把肥皂抢了过来“死不正经”

 

看我对他开的玩笑没有兴趣，李笑阳之后才又重新站好，拿着喷头给自己冲起身子来

 

——然后过了一会儿，他才又冒出一句：“我也没办法嘛，毕竟再过半年你搞不好就要从我面前消失了哎，不多耍耍的话，说不定就没机会了”

 

我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手抖了一下，肥皂也一下子就掉到了地上

 

“你怎么——”我有点发愣地转头看他，本打算问李笑阳“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些了”来着，不过好像没等我问完他就已经猜到了我想问的是啥

 

“那我先问你个问题啊”

 

李笑阳用一个问题打断了我，然后就从我身后用手环抱住了我“今早考作文的时候，你那句话没说完也是因为这个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