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一丈青》

灰色的风擦去了血的味道。
“雄哥……”
石秀伸出手来。
“走吧。我们回不了蓟州了。”
“去哪里?”
杨雄抬起青白色的脸。
“还能去哪里?”
他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掌。
连松籁也压低了声音。
“你忘记了吗?我和雄哥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曾在酒楼和两个男人喝过酒吧。”
“梁山泊……戴宗?”
“如果去梁山泊,谁都不能再阻碍我们了。”
石秀扶着杨雄站起身来。
两人打算往与蓟州相反的方向下山。
这时,石秀突然停下脚步。
“有老鼠。”
石秀环视着墓地周围的草丛。
“那边的老鼠,出来!”
随着声音的响起,杂草沙沙地摇晃起来。
这时,一只小老鼠探出了头。
石秀拔出怀中的匕首,朝着老鼠纵身一跃。
老鼠消失了。
同时,草丛中跳出一个人影。
石秀的匕首划过天空。
人影穿过刀尖,用力一跳,飞到一旁的松树梢上。

“被发现了吗?”
坐在松枝上的是一个神情怪异的瘦小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邋遢的衣服,手上握着一小截甘蔗。头顶上坐着刚才出现的那只小老鼠。
“被发现了嘛?果然呢。”
“你是谁?”

“真是孤陋寡闻啊!宋国第一大盗,最近来到辽国御驾亲征的盗界皇帝,『鼓上蚤』时迁大人都不认识吗?”
“你在这里做什么?”
时迁觉得如果直说自己是来盗墓的并不光彩,便轻轻捻起了胡须。
“啊……这是秘密!”
“既然被他看到了,绝不能让他活下去!”
“一定是个后患无穷的男人!”
石秀举起匕首,用犀利的目光瞪向树梢上的时迁。
“老兄们想去梁山泊吗?”
“是又怎样?”
“真是巧遇啊。我正好也要去梁山泊。我可以带你们去。”
“没有这个必要。你死在这里就好。”
“梁山泊可是天险。那里布满了防止闲人闯入的陷阱。如果没有向导的话,想找到那里并不容易。”
“听你的口气,你去过那里咯?。”
“无论到了哪里,我都是梁山泊的恩人。如果你们杀了小弟,梁山泊的二首领宋江可不会善罢甘休啊!”
时迁信心十足地挺起胸膛。
杨雄把手搭在石秀的肩上。
“至少看起来不是敌人。”
石秀也盯着时迁那张酷似老鼠的脸。
树梢上的时迁一边咀嚼着美味的甘蔗,一边吐出破碎的残渣。
“勉强相信你。”
石秀把刀收回了鞘里。
与此同时,时迁从树梢上一跃而下,翻了个跟头,一骨碌落到两人面前。
“真有眼光!”
时迁一下子伸出手来。
“那么,请缴纳一下向导费。”
“已经付过了。”
“我怎么不知道?”
“和尚埋在土里的宝石和金子不见了。是被你挖掘走了吧?”
石秀的视线落在时迁圆鼓鼓的怀里。
“到梁山泊的路费和入山的花销,大概够我们三个人了吧。”
“啊,被看穿了吗?嗯……就当是结伴旅行好了,那么,我们走吧!”
肩上的老鼠也同意似的吱吱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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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蓟州后,三人一路往南,向着梁山泊继续旅行。
因为担心有人追来而走了小道,一路上风餐露宿。
幸亏时值春天,旅途并不辛苦,但与石秀和时迁相比,杨雄明显更为憔悴。
沐浴在明媚的春光中,那张脸苍白中透露着骨感。
“雄哥,你没事吧?”
看着杨雄空虚的目光,石秀很是担心。
“脸色很难看……”
“不,没关系。就是……有点累了。”
“虽然天还早,但我们还是歇一会儿吧。”
路边有一间废弃的房子。
三个人在房檐边坐下。
杨雄倚靠在倒塌的墙壁上,呆呆地望着天空,不久便闭上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
黄色的蝴蝶轻飘飘地乘着风在房檐上飞过。
“雄哥太好像累了。”
“这样啊。不过,你一直没有发现吗?”
“什么?”
“杨雄老哥每天晚上都会梦魇,一晚上会跳起来好几次。不过他现在睡得很香甜,喘息也很细腻,过一会儿应该就能醒过来。”
“会梦魇吗?”
“离开蓟州后,每天都会。”
时迁打了一个大哈欠。
“可能是因为杀了老婆,就睡不好咯……不过……”
杨雄沐浴在阳光之下,像死去一样睡着了。
在他的侧脸之上,石秀突然看见了死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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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因为担心杨雄的身体状况,一行人决定暂时在客栈住下。
卧铺一共有两张。石秀和杨雄各用一个,时迁也想好好睡一觉,就带着被子和老鼠一起爬上了天花板。
“你怎么干嘛都偷偷摸摸的?”
石秀笑着说道,时迁没有回答,只是耸了耸肩,随即消失在黑暗中。
午夜。
石秀刚刚安稳地入睡,便因为杨雄的叫声而睁开了眼睛。
抬头一看,应该躺在临铺的杨雄不见了。
青白色的月光从窗户射进来,房间里很明亮。
石秀坐起身来环顾四周,被吓了一跳。
穿过窗户射进来的白光,照耀着伫立在房间正中央的削瘦身影。

是杨雄。
他的脸暴露在月光下,似乎在凝视着什么。
可是,他睁大的眼睛里,除了清澈的月光之外,什么也没有。
“雄哥?”
石秀轻声呼唤。
“怎么了?”
“……巧云……”
杨雄凝视着夜空喃喃说道。
“巧云在呼唤我……”
石秀下了床,站在杨雄的旁边。
“雄哥——”
在月光的照射下,杨雄已经皮包骨的脸上布满了昏暗。
“那个女人死了。她已经不在了。”
“她在笑呢……”
“诶?”
“看起来很开心地笑着……”
“好好睡一觉吧。”
石秀把杨雄带回床上。
“什么都没有……”
说着,石秀也再次躺下了。
然而,杨雄却整晚睁大眼睛,与蠢蠢欲动的黑暗对峙。
他听到了声音。
光线在晃动。
“……巧云。”
月亮直刺他的眼睛,强烈而又尖锐地闪耀着。
“你为什么要那样笑呢……”
只有空芜的声音在黑暗中回响。
得不到任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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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雄日益消瘦。
但是谁也没有办法。
幸亏没有追兵赶到,没过多久,三人便进入了宋国的领域。
不久,来到了离梁山泊不远的郓州,风景由干燥的北方荒野,变成了多水的富饶山河。

“啊,总算回来了。”
时迁望着远处的高山与河流,尽情地吸入春天的气息。
“这里是梁山泊宋江的故乡。之前帮助那个人的时候,可是非常麻烦啊!”
时迁把宋江因阎婆惜之死被怀疑为梁山泊一伙而被捕的故事讲给二人听。
“总之,我很活跃就是了。”
“那时为什么没有成为伙伴呢?”
石秀问道。
“因为我更喜欢随性的生活。不过这次,我要和他们成为伙伴了。”
时迁指着自己怀里细长的包裹。
“我这次去梁山泊,是要送这个东西。”
“那是?”
“很重要的东西。我把它拿走之后,逃到辽国躲避风声,一直等到事件的风头过去。”
“送过去之后会怎么样呢?”
“再说吧。”
时迁遥望着远山。
“顺着风的方向,顺着气的方向……顺着老鼠的胡须的方向……”
“原来如此……”
石秀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又跑了起来。
“雄哥!”
走在最后的杨雄,摇摇晃晃地昏倒在地。
“雄哥,你怎么了?”
石秀抓住杨雄露出骨头的肩膀,用力摇晃。
但杨雄的眼睛没有睁开。
“到极限了吗……”
看着杨雄憔悴不堪的样子,时迁指了指街道尽头的村落。
“那里应该有客栈吧?虽然时间还早,但还是休息一下比较好。”
虽然距离太阳落山还有一段时间,但一行人还是决定先去寻找旅馆。
那个村子,远看并没有多大,但越靠近,就越能发现那是一个接近城镇规模的村落。
从街道看到的部分,像是村口的前院,从那里分支出来的多条道路,延伸着隐藏在四散的高岗里,还有很多房子和田地。
三人沿着街道,找到了一家挂着“祝家店”招牌的客栈。
“要小心——”
这时,一个年轻人热情地迎了上来。
“三位,要吃饭吗?”
“有房间吗……”
“那就先到里面去吧。”
年轻人瞥了一眼三人的模样,便把他们领进了店后一个围绕着中庭的房间。
“好饿啊……有什么都好,把好吃的全都端过来!”
刚进房间,时迁就大声叫了起来,但年轻人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
“真不巧,厨师不在。如果能自己做的话,我可以把锅借给你们。”
院子的一角摆放着做饭用的水井和炉灶。
“厨师怎么不在?”
“今天有些特殊情况。”
年轻人好像也有些为难
“这里是什么地方?”
“客人,您不知道独龙冈三庄吗?”
“不知道。我没在这附近工作过。”
“那座山叫独龙冈,山脚下有三个村子。每一个都气势磅礴,其中,祝家庄最具威势。村长是祝朝奉大人,他家的三个少爷被称为祝家三杰,个个都十分厉害……”
“啊,这样吗?比起那个,有米吗?借我们五升。”
时迁把年轻人带到屋外。
“真是的,明明是在客栈,为什么要炫耀自己的手艺呢?”
时迁朝着年轻人的背影嘟囔道。
“喂,再来点肉。”
“客人,您也太孤陋寡闻了。”
年轻人讽刺地笑了。
“明天,祝朝奉大人的馆子里要举办迎接新武术老师的盛大宴会,肉都卖完了。”
“武术老师?”
“在祝家庄,上到大老爷,下到佃户儿子,大家都有一身好武艺。客人们在这个村子里要特别注意说话的方式。”
说完,年轻人便匆匆离开了,没过多久又把米和锅端了过来,还把放置柴火的位置等也告诉了三人。
做饭的事交给时迁,石秀把杨雄带到床上休息。
“雄哥,感觉怎么样了?”
石秀压低声音向杨雄问道。
“我们可能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啊……这个村子,简直就是一座堡垒。”
杨雄睁开紧闭的眼睛,将视线从敞开的门投向隐约可见的庭院。
院子里摆放着架子,长矛、朴刀和棍棒在上面一字排开。
“总局的这个客栈是用来打探消息的。石秀,最好不要大意。”
“啊,不管是村子的构造,还是随处可见的武器,都很不正常。好像在做战备。”
不知不觉间,太阳开始下沉了。
落在院子里的光带着暗红色,风也冷了起来。
风中飘散着浓郁的饭香。
“饭煮好了!”
时迁端着热气腾腾的锅跑了进来。
时迁和年轻人打了招呼,煮了蔬菜,还灌了一瓮酒。
三个人在狭窄的房间里面对面,配着蔬菜,吃着刚煮好的饭。杨雄硬吞了一两口便感觉到疲惫,于是又回到了床上。
“雄哥,身体会吃不消的。”
石秀说着,杨雄依然闭着眼睛。那张瘦骨嶙峋的侧脸,像死人一样憔悴。
“我再去弄点吃的。”
时迁突然放下还没吃完的饭,离开了座位。
过了一会儿,连脚步声都没有发出,时迁又溜回了房间。
在细微的灯光下,时迁笑嘻嘻地笑着。
“怎么了?”
“我带了好东西来。”
“什么?”
“这个这个——”

时迁得意地拿出一只刚抓住的鸡。那是一种羽色偏黄,极为少见的雄鸟。
“他说肉卖完了。”
“傍晚的时候,我在店后面的院子里看到这家伙被关进了笼子,所以……就失敬咯。”
“偷来的?”
“这么说好难听,当它是借来的就好!”
时迁把鸡身上的羽毛捋净,塞进堆在屋角的草苫子下,又悄悄离开了。
不久,他又端着热气腾腾的锅回来了。在被油弄得白浊的汤里,鸡被煮得很软。
时迁招摇杨雄。
“嘿,老哥,吃点这个养一养身子吧。你瘦成这个样子……如果『病关索』真的病了,这个绰号就没意思了。”
时迁揪起鸡大腿,塞到杨雄的手里。
“很好吃。”
刚开始不太愿意吃的杨雄,被劝了一几句之后,不可思议地吃下了一整条鸡腿。
“就是这个样子,要有精神。看,要不要再喝一点酒?。”
三人一边轮流喝着瓮里的酒,一边把鸡撕成碎片吃进嘴里。
终于,鸡也吃完了,瓮也喝空了,三人踏踏实实地睡了很久。
没有梦魇的杨雄,安静地度过了这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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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
三个人被激烈的敲门声吵醒。
“怎么这么吵?”
因为只有两张床,所以在草苫子上睡觉的时迁率先坐起身来,打开了门。
“把鸡还给我!”
脸色难看的店家年轻人冲了进来。
“那是很重要的报晓鸡!快点还给我!”
年轻人被睡眼惺忪的时迁一把抓住。
“喂,等一下——”
被吵醒的石秀也走了过来。
“什么鸡啊,我怎么不知道?”
年轻人迅速地环视房间。
然后指了指被吃的一片杂乱的桌子。
“那锅油是什么?还有那些骨头!”
“那当然是中途买回来的鸡。”
“你说谎!我家的鸡到昨晚还在笼子里呢!除了你们还有谁能偷!”
“说不定是被狐狸或者黄鼠狼吃了?”
“小偷!我一开始就觉得你们很可疑!我要把你送到官府!”
“我明白了。”
石秀举起汤匙,扔向年轻人的剑鞘。
“钱的话我们会付的,你要多少?”
“不行,你们得把那只公鸡还给我!不然的话,我会被庄主大人责打的!”
“那你先别声张,我们给你买只新的。”
“不行,不行!那只鸡是专门报晓的!在这个村子里是很重要的鸡!这家旅馆就是庄主大人送给我的!必须是那只鸡!”
“真是个不懂事的混蛋!”
石秀一把抓住年轻人,不由分说地把他打了一顿。
“都说了要付钱了。”
年轻人血流满面。
“你们胆子好大!”
“先找你茬的人,是你吧?”
时迁从怀里掏出银粒扔了出去。
“虽然是个小偷,但我可是很大方的!所以大家都不讨厌……”
时迁突然笑了起来。
“我可是梁山泊的时迁大人!”
年轻人的动作突然停止了。
“你说什么?”
他睁大眼睛,依次望着三个人的脸。
“梁山泊?”
“怎么?”
“是吗?”
年轻人突然变得殷勤起来。
“那真是太失礼了。”
年轻人猛地跳起来,如脱兔似地跑了起来。
“什么啊……”
年轻人跑到院子里,拿起挂在长矛上的铜锣,狠狠地抡了起来。
耳边响起了失聪般的巨响。
被胡乱敲响的锣声,回荡在屋顶上,回荡在店后的三个山岗上,如惊雷般在独龙岗的天空中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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锣声一响,立刻有许多男人赶到店里。
不知从何而来的持械男人们,一个接一个地拥进院子。
好像是附近的百姓。
每个人都一副认真的表情,手里拿着朴刀和棍棒。
时迁慌忙关上房门。
“什么呀,这些家伙!”
外面聚集了二三十名杀气腾腾的男子,默默地摆开队形。
“一只鸡竟然能引起这么大的骚动!”
“鼓上蚤——”
被呼唤的时迁回头看去,石秀正握着刚刚折断的床柱站在那里。
“雄哥就拜托你了。”
话还没说完,石秀便手拿柱子,一脚踹开门,冲进了院子。
男人们一齐袭来。
石秀猛地挥动柱子,把冲来的男人们全数打倒,狭窄的庭院乱成了一锅粥。

男人们也用朴刀和棍棒奋战着,但无奈与对手的实力差距过大。眼看着同伴们接连被鲜血染红,男人们不禁缓缓后退。
“援军到了!”
其中一个男人喊道。
“呼唤援军!”
认为敌人很难对付的男人们敲着锣从院子里退了出去。
“趁现在逃走吧!”
石秀跑回到房间里。
但是,收拾行李的时候,吵闹的声音又开始接近了。
“又来了!”
人的声音虽然明显增加,但这次对方并没有进入庭院。而是停留在旅舍的门口。
三人侧耳倾听。
听到了窸窣的踩沙声。
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慢慢地接近房间。
时迁咽了一口唾沫。
他相当自信,靠近的人只有一个。
而且一定是很厉害的高手。
石秀握紧了在院子里拾到的朴刀。
脚步声戛然而止。
门猛被打开了。
就在这时,房间里突然亮了起来。
并不仅仅是因为朝阳。
三人倒吸了一口气。
出现的是一个年轻的姑娘,那副容貌,好像盛开的海棠花。

年纪大概十八九岁。
一身淡翠的衣服,头上戴着一枚还残留着朝露的花朵。
泛着光辉的细长双眼,红润的嘴唇,杏面桃腮——俨然一副春园般美丽的容颜。
但是,悬挂在柳腰上的不是玉佩,而是长剑。
“偷走公鸡的贼是谁?”
姑娘用玲珑的声音喝问。
“这里没有这样的坏蛋,小姐。”
“是你吗?”
凛然的目光直射时迁。
“不是说了没有吗?”
时迁一边微笑着,一边慢慢向姑娘靠近。
“就是这样。”
“那只金色羽毛的、宣告时间的鸡。如果你们还是不说的话——我就要自己找了!”
姑娘的纤纤玉手迅速地移动,抽出夹在腰带上的一捆绳子。
用力挥动,掀起了一阵微风。
那是一根长约一丈的青色丝声,顶端带有钢钩。
在姑娘的小手中,钩绳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样灵活地盘旋着。
仿佛划过天空的一丈青蛇。
姑娘操纵的钩绳就像长出翅膀的青蛇一样,在房间里不间断地飞舞着,弄倒桌子,打碎酒瓮,掀翻床铺。
“真是个花里胡哨的小姑娘……”
钩绳掠过时迁的头,冲进背后的草苫子。然后在其中拧动起来,把草苫子甩了出去。

与此同时,金色的羽毛纷纷飞舞起来。
“青蛇”回到了姑娘手里。
“我再问一次,鸡去哪了?”
“我吃了。”
在飞舞的金色羽毛中,姑娘露出了婉然的笑容。
“做好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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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那是收纳在一个剑鞘里的两柄薄刃剑。
一把闪耀着银色的光辉,一把绽放着金色的光芒。两把剑上分别镶嵌着月亮和太阳的图案。
石秀也用朴刀摆好架势。
姑娘手握双刀微笑着。
与她那妩媚的笑容相反,姑娘握剑的站姿非同寻常。
姑娘用两手各挥一剑,不顾修长的裙摆,蹬地而去。
她的动作像蝴蝶一样轻盈,像野猫一样敏捷。
但石秀明白,姑娘的技艺并不可爱。
那是一对毫不留情的尖刀。
将要毫不犹豫地切入。
石秀感到月之刃袭来的时候,刻画着太阳纹路的刀刃也在接近。
如果像这样艰难地躲避,朴刀的全力一击就会被双刀所限制。
无法想象到姑娘那纤细的双手竟然蕴含着如此强大的力量。
石秀爆发气势将姑娘的双剑一并弹开。
可是,女儿的姿态一点也没有因此松懈,不但没有倒下,反而像舞蹈一样飘然跳开了。

面对对方如此随意的姿态,石秀有些不知所措。
另一边,姑娘似乎很享受战斗。
战斗越激烈,双眸就越闪耀,仿佛全身都散发着生命的光芒。
“你很能干啊。”
石秀不禁感叹。
“我是『一丈青』扈三娘——”
姑娘好像并不在意对方的评价,自报家门地说道。
“你的名字不重要——”
『一丈青』扈三娘的双剑仿佛怒吼起来。
“我对即将死去的男人的名字不感兴趣!”
仿佛看到了雾霭中的羽翼。
两把轻剑发出青白色的光芒,从左右两个方向扑向石秀。
石秀明白,躲不开。
在视野的尽头,杨雄默默移动着身体。
下一个瞬间,扈三娘的攻击被杨雄的剑刃所抵挡。
就这样,杨雄无言地对扈三娘打了招呼。
扈三娘后退了一两步。
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情。
不是技巧,而是被杨雄的气势所压制。
「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对方没有看她。
那双睁大的空芜瞳孔中,只有白色的剑光闪烁着。
就像幽鬼一样,无心且无畏地冲了过来。
两人的对打持续了几十分钟,战场也转移到了院子里。
“大小姐很危险!”
在中庭入口处观看对决的人们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快去帮忙!”
手拿武器的男人们跑了过去。
突然,扈三娘大喝一声。
“退下!”
带着雷光的视线射进了人群。
在男人们的屏息观望中,刀枪的声音再次响起。
面对像幽鬼一样令人毛骨悚然的男人,扈三娘泛起决然的杀意。
突然,手臂上传来一阵瘙痒。
「什么?」
低头一看,手肘上粘着一只老鼠。
老鼠顺着手臂,跑向扈三娘的头。
“啊!!”
扈三娘惨叫一声。
就在这一瞬间,杨雄大步流星地踏了过来。
扈三娘为了躲避剑刃,身体随之崩盘,被逼到了井边。
为了赶走老鼠,刀也从手中掉在了地上。
屈辱染红了扈三娘的脸颊。
她怒瞪着亮剑的杨雄。

杨雄也紧盯着扈三娘的脖子。
脖子上光滑而雪白的皮肤间,浮现出淡红色的血管。
杨雄只要看一眼就知道,用刀刃对准哪个部位能够穿过颈椎的缝隙,一刀斩断脖颈。
杨雄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杀了他!”
扈三娘喊道。
但杨雄并没有放下剑。
只是像失去了附身的东西一样,突然感到一阵无力,摇摇晃晃地向后退了两步。
扈三娘的眉毛微微上扬。
“别小看我!”
扈三娘突破杨雄的手臂,拾起掉落的剑。
刀刃斩向杨雄。
石秀冲了出来。
比所有人都更快,时迁从一旁亲了扈三娘一口。
扈三娘一下子瘫倒在地。
时迁急切地对石秀耳语。
“可爱的姑娘总是吸引着我——快带杨雄老哥逃走!”
时迁告诉石秀,可以从后面的小窗户翻墙逃走。
“你呢?”
“不用担心!”
时迁对扈三娘吐了吐舌头,随即跳上了围绕庭院的围墙。
“小姐,请到这里来~”
时迁一边在围墙上跳舞,一边向扈三娘招手。
在他手中,一朵鲜花在摇晃。
扈三娘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本该佩戴在那里的花朵不见了。
“什么时候……!!”
“怎么,合适嘛?”
时迁把从扈三娘身上摘下的花插在发髻上。
“很合适吧!”
“你给我下来!!”
扈三娘愤怒地追向时迁。
“来追我呀~”
时迁一边从围墙跳向屋顶,一边朝主屋移动。
扈三娘拨开门前的男人们,追在时迁的后面。
男人们也围在围墙和屋顶边。
但是,没有人能追上『鼓上蚤』。

时迁一边戏弄着男人们,一边自在地顺着房柱,越过瓦片,飞檐走壁。原以为站在这里的屋檐下,转眼之间便消失了又,从那边柱子的阴影中探出头来。
不知是老鼠还是臭鼬,总之不像人类该有的灵动。
另一方面,一路追赶的男人们也纷纷踩上屋顶,但都顺着碎落的瓦片从屋檐上滚落下来。
祝家店被闹得沸沸扬扬。
“小姑娘,你要不要爬上来试试?”
时迁在楼上翩翩挥手。
“景色真不错哟!”
扈三娘咬紧嘴唇。
时迁的笑声在屋顶回荡。
杨雄和石秀已经趁乱逃走了。
「差不多可以了吧……」
时迁想着自己也该逃走,在屋顶上看了看。
如果顺着围墙跳到后门,就能逃进杂木林。
时迁从房顶站起身来,像风一样跳到下一堵围墙上。
“跑咯!”
“等一下!”
“等什么啊?”
时迁跳到了后门上。
“好吧,真没办法——”
一瞬间,扈三娘从腰间抽出了钩绳。
放出了那条一丈的长蛇。
钩绳缠在门柱上。
扈三娘使出浑身的力气,把钩绳拉了过来。
门上有了反应,摇晃着倾斜起来。
陈旧的柱子从被绳子缠着的中间断成了两截。
门塌了。
屋顶被掀翻,时迁和瓦片一起摔落到地面上。
尘埃滚滚。
时迁躺在一片柱子、灰尘和瓦片的废墟中,用力抚摩着被摔的很痛的腰。
“什么啊……乱成一团了。”
时迁想要逃走,却因腰疼站不起身。
“哇……”
土烟的另一边,扈三娘正拿着剑慢慢靠近。

“我来了——”
时迁不禁双手合十。
————————————————————
扈三娘把时迁捆绑起来,命令仆人们把他抬到了祝家店的屋顶。
“来吧,以后你代替公鸡报晓。天亮的时候不要忘记鸣叫。如果睡过头,就太糟糕了。”
被绑的像蓑虫一样之后丢在草席上,即使是时迁也动弹不得。
这时,一个年轻男子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年纪和扈三娘差不多。
一身黑衣的男子,与其说是潇洒,不如说他的穿着十分体面,腰上悬挂着一把长剑。
男人以亲昵的态度靠近扈三娘。
“不愧是扈三娘!”

“祝彪?”
扈三娘皱起眉头,转过脸来。
“祝家庄连一个鸡贼都抓不到,真让人吃惊。”
“听说他们俩逃了。”
男人讽刺地笑了。
“如果我在的话,肯定能很轻松地把他们修理掉。”
祝家庄的庄主有三个儿子,个个武艺高强,但在三兄弟中,三子祝彪的武艺最为出众。
扈三娘是隔壁扈家庄庄主的女儿,下个月就要和祝彪举行婚礼了。
“听说要举行迎接新师傅的宴会,所以特地来参加。没成想顺路抓住了一只老鼠。”
扈三娘瞪着祝彪。
“真不愉快,我要回去了。”
“喂,等等——”
祝彪一把抓住扈三娘的手。
“一起去见新师傅吧?听说这次来的人特别厉害!”
扈三娘甩开了祝彪的手。
“师傅再好,徒弟没素质也是一样的。”
“依旧是个不可爱的女人啊。不过这样也好……”
扈三娘将手伸向腰间。
“哎,你还是饶了我吧。”
祝彪夸张地做出投降的姿势。
“我果然还是对『一丈青』束手无策啊。”
祝彪对扈三娘投去揶揄的一瞥,转过身去。
“趁现在,再好好随心所欲一段时间吧!”
面对肆意大笑的祝彪,扈三娘用仿佛燃烧般的眼神瞪着他离去的背影。
————————————————————
祝彪刚走,又过来了一名年轻的男子。
这是一位和扈三娘长相相似,但眼神更加温和的年轻人。
“三妹。”
年轻人沉着温柔的眉毛,这样称呼扈三娘。
他是扈家庄的独子,扈三娘的哥哥扈成。
“即将举行婚礼的女孩,不应该太粗暴。”
扈成责备着妹妹,抬头看向屋顶的时迁。
“结婚是父亲自己决定的。而且,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了。粗暴的是父亲。”
“三妹……”
“就算是大哥,其实也想到京城去做学问吧?可是却学了自己明明不喜欢的武艺,来讨父亲的欢心……”
扈成想说些什么,但又咽了回去,只是用悲伤的眼神凝视着妹妹顽固的脸。
“我并不是因为父亲才练武的。我只是为了变强——比任何人都要强。”
扈三娘握紧了剑。
“我不想像母亲那样。我绝对不要忍耐着度过一生。”
“……父亲会伤心的。”

听到扈三娘的话,扈成默默嘟囔了一句。
然后,扈成也离开了,院子里只剩下扈三娘。
她的肩膀似乎在微微颤抖。
“怎么啦,小姑娘?不喜欢他就嫁给我好了,何必如此烦躁!”
时迁在屋顶上搭话。
“闭嘴!”
“既然这么讨厌这样,逃出去就好咯。!”
“什么?”
扈三娘惊讶地抬头看着时迁。
“世界很宽广的!天道大人会照耀每一片土地,人嘛,无论做什么都能生存下去。如果只是一味地斤斤计较,忍耐到底,那可真是愚蠢的骨头啊!”
“那种事……不可能做到的。”
扈三娘转过身,离开了院子。
村庄里的宴会好像已经开始了。
热闹的音乐随风而来。
春日的天空像展开的丝绸一样明亮地闪耀着光泽。
扈三娘骑着白马在蓝天下跑过。
“啊,今天的天空也很蓝嘛!”
时迁躺在屋瓦上,独自仰望着晴朗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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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从祝家店逃出来的杨雄和石秀已经躲进了后面的杂木林里。
察觉到这一点的手下和佃户们追了上来,但这二十来个的外行人,完全不是石秀、杨雄的对手。
勇敢一些的被打伤,谨慎一点的则带着同伴逃走了,两人趁机混入了覆盖山冈的密林深处。
四周在不知不觉间变暗了。
两人在没有道路的林中转了一夜,终于在凌晨找到了一条小路。
树林里,一条狭窄的道路弯弯曲曲地延伸着。
继续往前走,便看到了一家宅邸的后院。
“可能是祝家庄大老爷的家。”
“不,好像不是。”
杨雄指了指挂在门上的“李”字。
石秀翻过小山,确认附近没什么问题之后,敲响了宅邸的门扉。
屋里鸦雀无声。
敲了几下之后,终于有人过来,伴随着吱吱的声音,宅门被打开了。
黑暗中浮现出一个人影。
看起来像是驼背的老婆婆。
“什么事?”
但是,传来了却是一位中年男子的声音。
“打扰了,我们想住一晚……”
石秀正要说下去的时候。
“啊——灯灭了。”
男人发现挂在门上的夜灯熄灭了,立刻拿出火石在点起微光。
红橙两色的灯光浮现在眼前。
两人不由得叫出声来。

灯笼的红光中浮现出一张鬼脸。
黝黑的脸,凹陷的眼睛,鹰钩鼻,歪斜的嘴唇。
身高大概只到石秀的胸部,弯曲的背部隆起了一个瘤,手臂一直伸到膝盖。
而且,脸特别大。
“诶?”
“它”透过灯笼的光芒,抬头看着杨雄的脸,瞪大了眼睛。
“原来是你啊……『病关索』杨雄?”
“那张脸……”
“『鬼脸儿』杜兴。”
“果然是你!”
杨雄惊讶地回视男人的脸。
在灯光下的深色阴影中,男人眯着眼睛笑了。
“好久不见,突然看到我这张脸,吓了你一跳吗?”
那张本就扭曲的脸变得更加扭曲,绽放出了让人脊背发凉的笑容,但就算如此,依旧可以看出他其实非常高兴。
那是杨雄在河南时照顾过的男人。『鬼脸儿』——因为他长了一张让人畏惧的鬼脸。
“从您那里得到的恩惠,我一天也没有忘记过。”
杜兴深深地鞠了一躬。
“可是,身在河南的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呢……啊,总之,请先进来。”
杜兴把他们二人带到院内,来到与自己房间相邻的一个小隔间。
于是,石秀把事情的始末讲了一遍。
“原来如此……真难办啊。幸运的是,我在李家庄庄主家担任管家。主人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也许,可以祝您一臂之力。”
“这里是李家庄吗?”
“是的。在独龙冈的山脚下,有三个村子。祝家庄、扈家庄和李家庄。这里是李家庄的主人,被称为『扑天雕』的李应大人的家。”
“杜兴,现在的你真了不起啊!”
“这都是托杨雄先生的福。在河南误杀了生意伙伴,被抓住的时候以为全都完蛋了……本来连我自己都放弃了,没想到杨雄大人出手帮我减轻了罪行。不然的话,现在……”
杜兴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禁留下了眼泪。然后从厨房端来酒食,郑重地招待了两人。
一到天亮,杜兴就到主人的房间去朝拜,说了杨雄他们的事
李应听了这番话,立刻命令杜兴将二人带进客厅。
石秀他们被带进了豪华的大厅。到处都是精美的家具和各式各样的装饰品,里面的墙壁上装饰着精美的虎皮。
“这就是主人。”
杜兴指着中央的椅子。

在金色的毛皮椅前,一位男人坐在雕刻着大鹏鸟的椅子上。
是一位俨然一副富贵气质的四十岁男子。
杜兴再次介绍了李家庄的主人,『扑天雕』——袭天的大鹏——李应。
李应给杨雄二人提供了座位,并以大方的态度为他们敬茶。
“我是从杜兴那里听说的。祝家庄的人确实年轻气盛……这么血气方刚可不行。”
“我们的同伴被抓住了。能帮帮我们吗?”
杨雄拱手询问,李应缓缓点了点头。
“当然。杜兴,准备笔墨。”
“已经准备好了。”
“嗯。”
李应走向杜兴准备好的纸,慢慢地拿起笔,干练地写了一封书信。
“杜兴,把这个拿去给祝朝奉。”
李应把封好的信交给杜兴。
“仅凭一封信件,就可以放了时迁吗?”
石秀担心地说了这番话后,李应泰然地点了点头。
“不用担心。祝家庄的庄主和我是多年的老朋友。只要看了信,马上就会把你们的朋友放回来。”
看到李应胸有成竹的样子,石秀便也放心了,决定在杜兴回来前,先在李家休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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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兴回到李家庄时已经过了中午。
出乎意料的是,只有杜兴一人回来。
“怎么回事?”
面对李应的惑问,杜兴不服气地解释道。
“我去祝朝奉家的时候,祝彪刚好在门前,他问我有什么事。于是我把老爷的信交给他,说希望把一个叫时迁的男人还给我们,他不仅不答应,还把老爷的信撕得粉碎,扔掉了。我一生气,就以李家庄的名义跟他们骂了起来,没想到他命令仆人们用棍棒把我打了出来……虽说我肚子里憋了好大一股气,但我想这种事情还是要先回来向主任报告,所以我就先回庄里了……。”
“什么意思?”
听完杜兴的话后,李应握紧拳头,猛踢一脚椅子。
“年纪轻轻,就敢和我蹬鼻子上脸!”
李应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大步穿过客厅,走向大门。
“老爷,您要去哪里?”
杜兴慌忙追赶上去。石秀、杨雄也紧随其后。
“决定了——”
李应拿起挂在门柱上的马鞭,呼唤仆人。
“备马!”
仆人们立刻牵来一匹骏马。
在这期间,李应穿上盔甲,又召集了三百多名强壮的男仆。
门前站满了拿着武器的男人。
李应满意地点头,跳上马鞍,拿起点钢矛。
现在,杨雄他们已经没有插话的余地了。
“雄哥,我们也去吧。”
石秀二人各自借了一把朴刀。
杜兴也在不知不觉间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主人是飞刀高手。百步之外便能命中敌人要害,他的本领神出鬼没,令人闻风丧胆。”
杜兴把装在皮囊里的飞刀交给了骑在马上的李应。
“我也有点不习惯。”
“杜兴,盾牌。”
“在这里——”
李应身背五支飞刀,手持盾牌和长矛。

“出发!”

一切准备就绪后,以李应为首的男人们向祝家庄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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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祝家庄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了,天空燃起了红霞色的云彩。
祝家庄在村子周围筑有石墙和土垒,平时就对外敌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李应等人首先策马驶向时迁被逮捕的村口的祝家店。
店前的空地上,燃起了明晃晃的篝火,以祝家三兄弟为中心聚集了二三十名年轻的男仆和佃户。
有人轮流喝着瓮里的酒,有人拿着棍棒摆起造型,有人互相击打着,还有人正在磨弄武器。
“来了!”
祝家庄的男人们一看到李应一行的身影,纷纷摆好了架势。
李应在马鞍上敞开胸膛,俯视着祝家兄弟。
“祝家庄丢了一只鸡,抓住了一直鸡贼,怎么就咬死不放了?更何况,你们还撕毁我的信,辱骂李家庄!我需要一个合理的答复,不然,这件事我绝不善罢甘休!”
祝彪坐在篝火旁,抬头看向李应。
“他不是鸡贼。是梁山泊的山贼。”
“怎么可能?”
石秀和祝彪互相瞪着对方。
这时,长子祝龙走上前来。

“李庄主,这可是那个叫时迁的男人,自己亲口说的。一定是梁山泊察觉到我们要攻打他们 的意图派来的间谍。这是敌人。不能放!”
“这不是问题所在。”
李应昂然俯视着祝龙。
“问题是你们的态度,正因如此,才让我知道你们竟然如此轻视我!你们的父亲,和我可是发誓要成为莫逆的朋友!”
“这个村子离梁山泊很近。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来抢粮食。如果真的被袭击,说什么都晚了!但我听说,我们准备攻打梁山泊的事情,李应殿不准备出兵啊?这难道就是莫逆的朋友吗?”
“如果袭击了村子,李应自然也会加入战斗。但现在并没有立刻开始战斗的必要。”
“怎么,被称为『扑天雕』的男人,也被胆怯的风吹怕了吗?”
“大哥,说了也没用!”
祝虎从旁边插嘴道。
“从一开始就指望错了。什么『扑天雕』,以后改叫『落地鸡』好了!”
祝虎笑了笑,把嘴里正啃的狗骨头扔进了一旁的篝火堆里。
一下子冒出了红色的火花。
“小子,我看还是你们改名‘祝狗’比较好吧!”
李应提起点钢枪。
“不要装没听见啊!”
祝彪站在篝火的另一边。
背后的男人们也纷纷站了起来。
“这就是战前的景况嘛!”
杀气腾腾的年轻人们感到了共鸣。
“呜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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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踢散的篝火化作火星四散飞舞。
祝彪跳上火红的战马,手提长枪,向李应冲去。
李应也捋起长矛,奔向祝彪。
暮色中闪耀着银白的火花,两枪交错。
一连打了十七八合。
在此期间,祝龙和杨雄,祝虎和石秀也展开了激烈的交锋,互相削镐。
男仆们也混杂在一起,互相砍打。
李应使用巧妙的枪技,同时用盾牌抵挡对方的刺击,渐渐把祝彪逼上了绝路。
“不愧是『落地鸡』……”
认清形势不妙的祝彪折返马头,越过堵住通往村子的道路的土垒,向宅院奔去。
“不要跑!”
李应抽出背上的飞刀。
瞄准后用力一甩,飞刀就插中了祝彪坐骑的屁股。一时难以支撑,祝彪从马上滚落下来。
然后艰难地爬起,再次向村子跑去。
李应正想扔出下一把飞刀,但祝家庄的仆人们为了保护少爷,纷纷向李应冲去
「扈三娘不在吗……」
祝彪一边狼狈地奔跑,一边咂了咂嘴。
很不巧,扈三娘中午就回扈家庄了。
“喂,快把老师叫来!”
祝彪一边往屋里跑,一边大声叫喊。
“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时刻才雇用的!跑到哪里去了!?”
“我在这里。”

在围绕着宅邸的土垒上,一名武者威严地站了起来。
篝火照亮了他的侧脸。
个子并不算高。
但却拥有着像熊一样健壮的身体,半遮半掩的黑胡子,一看便不是一般的男人。
浓眉下的眼睛像行者一样锐利,充满了坚韧的力量。
手里握着一根铁棒。
“你一直在这里看着吗?”
祝彪露出亲切的笑容。
“刚才有人过来,要我们把闯进我们店里的小偷还给他。正好老师还没遇到过什么对手,试试看?能帮个忙,让我看看老师的技艺吗?”
“你这是在考验鄙人的本领吗?”
武者不悦地看着祝彪。
“没有这个意思……我知道老师因为长途旅行很疲惫……我不会勉强你的。”
祝彪殷勤地低下了头。
武者走下土垒,默默走向祝家店。
战斗还在继续。
地上倒着好几个满身是血的男人。
武伎环视着乱作一团的男人们,走到对十几个仆从挥舞长矛的李应面前。
注意到这一点的男人们退了下去。
武者与李应对峙着。
“我是『铁棒』栾廷玉。”
武者高高架起铁棒。

“虽然你对我们怀恨在心,但想把小偷带走是不可能的。”
铁棒的尖端,坚挺地指向李应的脸。
“就让鄙人来做您的对手吧。”
“好吧。”
李应举起枪,猛踢马腹。
钢矛和铁棒在暮色中发出尖锐的碰撞声。
突则受,受则流,战斗无止境地持续着。
栾廷玉气势汹汹地挥舞着铁棒,而李应则巧妙地驾驭着马匹。
李应从马上刺出的矛,被栾廷玉打出的猛烈一击弹开。
两人继续着这场无言的谈判。
那股力量不分伯仲,仿佛能看到崛起的气魄。
但不久,李应的马愈显疲惫,动作也开始变得迟钝。
发现这一点的栾廷玉,拿开铁棒,后退了两步。
“下马吧。不然就重新比试一次。”
“什么?”
“作为男人,趁着对方坐骑疲劳而取得的胜利并不值得炫耀。”
“啊——”
李应低头看向满脸汗水的栾廷玉。
在马背上停住脚步的李应,被篝火照亮。
祝彪等待着这一瞬间。
“拿下了!”
在李应背后潜伏已久的祝彪拧紧了弓箭。
箭矢随风射出。
石秀一脚踢开在射程中的杨雄。
但是箭却更快地射向了李应。
飞刀从李应手中脱落。
零零散散地落在地上。
“主人!”
杜兴喊道。
箭射中了正拿着飞刀的李应的肩膀。

“唔……!”
李应的肩膀中了箭,在马鞍上站成了大字。
“主人!”
第二支箭也瞄准了李应。
杜兴拾起了李应掉落的飞刀。
他瞄准目标,犀利地投了出去,飞刀斩断了祝彪手中弓箭的弓弦。
“趁现在,主人!”
杜兴牵起了李应的坐骑。
“杜兴,放开我!祝家庄的小兔崽子们!即使上天原谅你们,我『扑天雕』也绝不原谅!”
杜兴牵着狂暴的马迅速撤离。
“杜兴,把马缰还给我!”
李应扶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肩膀大叫。
石秀和杨雄带头开路。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李应抽出肩膀上的箭。
鲜血涌了上来。
李应一边叫着“不可饶恕”,一边在马鞍上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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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应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李家庄的宅院。
杜兴正在处理伤口。
石秀和杨雄守在房间的一角。
天已经亮了。
“这叫什么事!!”
李应直起身子大叫道。
“竟敢向我射箭!!”
“主人,请您静下心来……先让伤口愈合。”
杜兴一边贴膏药一边安抚。
“和这种愤怒相比,这种小伤算什么!?”
杜兴在李应随喘气晃动的肩膀上小心翼翼地缠上绷带。
“杜兴——”
李应严肃地说道。
“开战。”
“主人……”
杜兴静静地回问。
“您是说,要开战吗?”
“嗯。既然受到这样的侮辱,就不能再与祝家庄平起平坐了。杜兴,向村民们发出号召,迅速做好战斗准备!”
“先不要这么生气,好好疗养伤口吧。祝家庄的事情就让杜兴去……”
“不行。作为男人,受到这么大的侮辱,难道该忍气吞声吗?”
“可是,即使是战,也是以祝家庄、扈家庄为对手,单凭李家庄……并不容易。”
李应一脸苦涩地抱起胳膊。
“主人,对手都是强者。他们也有两千多人,个个都是真本事的人,必须慎重行事。”
“那倒也是。”
听到杜兴的话,李应点了点头。
“杜兴说的没错。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
“那么……”
杜兴瞥了石秀他们一眼。
石秀轻快地走上前来。
“我去找梁山泊帮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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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祝家庄也派出了使者向扈家庄请求出兵。
李应受到了伤害,事态已经变得非常严重了。很明显,已经到达了无法公之于众的地步。
扈三娘和扈成为了达成协议,从扈家庄出发,连夜赶往祝家庄。
到达祝家的宅邸后,扈三娘把马拉到了马厩,祝彪露出难得的尴尬表情,照顾着自己的马。
“听说你们和李家庄有纠纷?”
扈三娘刚一询问,祝彪便冷笑起来。
“我们才没闲工夫搭理李家庄。我们的目标是梁山泊。我要为你的婚礼锦上添花。”
扈三娘噗嗤一笑。
“趁现在好好笑笑吧!等击溃了梁山泊,祝家庄的名声岂止会提高?不仅是朝廷的奖赏,飞黄腾达也不是梦咯!”
“哦,那可真棒。”
“我是认真的!”
祝彪拦住了起身准备离开的扈三娘。
“祝家庄和扈家庄联手,能把梁山泊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是吗。”
扈三娘的表情没有变。
“可能会很有趣。”
扈三娘瞥了祝彪一眼,从他面前走过。
随即慢慢地远去。
但是,她的步伐却在逐渐加快。
「战斗……」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想要逃出去的感觉。
不知不觉间已经溜出了村子,站在俯视河川的山冈上。
傍晚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战斗……」
扈三娘仰望着夜空。
战斗即将开始。
这一次,是真正的战斗
不是和旅行的艺伎掰手腕,也不是各个村庄之间的肢体冲突。
对手是闻名天下的山贼堡垒。
——梁山泊。
这个名字让她激动不已。
夜空之中,闪耀着一颗红色的星星。
那是荧惑星——代表着战争的星星。

「我的星星……」
扈三娘眺望着红色的星光,绽放出战斗女神般的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