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签与谎言的季节》第三章(4)——米泽穗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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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就在我们走进图书室的那一秒,第五课时的上课铃响起。
司书老师不在,图书室里空无一人。要不要锁门呢?松仓犹豫道:
“要是被人发现了,如果没锁门,我们就只是翘课偷懒。但如果锁上门,就有把图书室占为己有,公器私用的大罪了。我想还是不锁门比较好。”
我也觉得这话有理,便没有给门上锁。
我们三个围坐在阅览区域一张桌子旁。事不宜迟,松仓率先开口道:
“好了,你想说什么?可别跟我说你把我们拉来这里是想玩书名接龙啊。”
“玩接龙有什么不好呢。范围限定在日本文学,来玩吗?”
濑野同学拍案道:
“《少爷*》。行了,快说正事吧。”
(少爷:夏目漱石所著长篇小说,原文为坊っちゃん。日本的文字接龙游戏只要说出句尾带ん的词,游戏就结束了。这里濑野直接用带ん的书名打断闲谈)
明白了。
“其实,我想再找另一个人问问题。”
“噢。”
松仓发出愉快的笑声。
“反转我们的调查已经一筹莫展,这不挺好,又有一条新的道路了。让我来猜猜看,是不是摄影部的冈地?”
“不是。”
“不是吗?我还以为一定是她。那是谁?”
他应该早知我说的是谁,故意在装傻吗?我不知道自己说出这个人的名字会导致怎样的结果。但正如松仓所言,不论如何,这都会是解决眼下胶着状态的办法。我对此深信不疑,答道:
“就是你,松仓。”
濑野同学立刻扭头盯着松仓。松仓脸上那股讽刺神情顿时消散。我继续说道:
“之前找乌头的时候,我曾将它比作黄莺花,你还记得吗?”
那是在我们搜索校舍后花坛的时候。我们只看过图鉴里乌头的图片,对其高矮大小缺乏清晰认知,我便打了个比方,说差不多黄莺花的一半。
“但这个比方当时没有起作用,你说你根本没概念……因为你不知道黄莺花是什么样。”
松仓一脸“那又如何”的表情,轻描淡写地承认了这件事。
“是啊。”
“昨天,我们经过中央线看到路旁的花。那是水仙花。可你却认不出水仙花。”
濑野同学问道:
“你是想说松仓对植物不熟悉吗……这又怎么了呢?”
濑野同学不清楚我们发现书签时的情形,她自然看不透这两件事的重要性。
“看到书里夹着书签就说那是乌头的人,并不是我。”
“……”
“是松仓。”
听到这句话,濑野同学似乎心里一下子亮如明镜,眼神里带着怒火。我继续说:
“你只看一眼就能认出乌头,却不知道黄莺花长什么样,我当时就有点吃惊。但我转念一想,说不定松仓只是熟知有毒植物。对,一定是这样。然而松仓你连水仙花都不认识。水仙花明明也是有毒植物啊。”
松仓向我投来冰冷的目光
“是这样吗?我没注意。”
“这么说吧……你对植物根本就没有兴趣,可为什么偏偏就认识乌头呢?我只能想到一种解释……那就是你曾经见过乌头。”
“……”
“松仓,你早在那一天的图书室以前——就见过乌头书签了。”
松仓一言不发,只是注视着我。
说起来还真是奇妙。松仓嘴上说着各种各样不情愿的话,唯独书签这件事,他从未放手不管。
这究竟是何缘故?
他一定有着自己的理由,必须追查书签的理由。要是我早点察觉到这件事就好了。
松仓曾对我说过的那句话,是时候还施彼身了。我说:
“我可以说一句吗?你可真不擅长说谎哟。”
图书室的空气僵硬了。
濑野同学看了眼我,又看看松仓,稍稍往后退了点距离。她对松仓的谎言感到了恐惧吗?还是准备要动手打人?我看不穿她的心思。松仓依旧保持沉默,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显得异常危险。
远方传来我没听过的旋律,有班级在上音乐课吗?
忽然,松仓轻叹一口气,晃晃脑袋,耸肩道:
“哎呀,输了输了,真是输给你了。真有你的啊。虽然我从没有小看过你,可还是……”
紧张的气氛略有缓解,我看到濑野同学的双肩少许卸力。松仓继续解释道:
“事先说好哦,我可没打算骗人,也没有说谎。只不过那是校外的事情,我不想把校外校内搅在一起。”
“我相信你。”
“真是谢谢你了。”
因为你就是这样的家伙。听了我的话,松仓嘲讽地笑了。
我摆手示意松仓继续说下去。松仓把手插进口袋,靠在椅子上仰望天花板,说:
“既然这样,那就没办法了。”
可我迟迟看不到松仓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这也难怪,他都保持沉默到现在这一步了,想必是绝对不想说出来的事。不过,我不能再任由他继续沉默下去了。
终于,松仓长叹一口气,开口说道:
“我明白了。我会说的。也许你们不会相信我……算了,不相信就不相信吧。我打工的俱乐部来了个女生。”
他说得很痛快,可我不得不打断他。
“你说什么?”
“来了个女生。”
“哪里?”
“我打工的俱乐部。”
我愣了一下,不由自主说道:
“这不违反校规吗?”
在俱乐部打工大概率会做到深夜吧。我们学校规定打工必须经过学校批准,在深夜俱乐部里打工显然不可能得到校方同意……话说,未满十八岁的人能在那里打工吗?怕不是连法律都违反了?
松仓满不在乎地点点头。
“对。所以我才一直没说出来。这份兼职的报酬很高。我可以往下说了吗?”
“啊,当然。”
“那个女生总是哥特系打扮和妆容,我们叫她玛丽小姐。如果非要问这妆容适不适合她,我觉得挺适合的。她个子很小,算是很熟的常客了,几乎天天来。由于妆容很浓,我看不出她年龄多大。就是她给我看了书签。”
我看到濑野同学屏住了呼吸。如果松仓说的是真话——书签已经流传到了学校外面。松仓接着说道:
“她说这是别人给她的‘王牌’。我问她什么是王牌,她在让我保密的前提下,告诉我书签里头的花就是乌头。她问我认不认识乌头,还跟我说乌头含有剧毒。说这些话的时候,她非常开心。”
松仓停住话语,仿佛思索着要如何说下去。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不具名状的形容词,在空中摆了摆,总算琢磨出语言,继续说道:
“我当时没有把这番话当真。”
我很想告诉他大部分人都不会当真。可看松仓凝重的神情,恐怕不会接受我这句轻飘飘的宽慰。松仓把双手插回口袋。
“然后,玛丽小姐突然就再也不来了。明明每天都来的客人一下子不再出现。我便开始思考那枚书签的事该不会事真的吧?万一是真的,持有致命毒药的人突然改变日常习惯,并且从此消失。我无法不在意。”
我和濑野同学默默听着松仓的话。松仓露出自嘲的笑容,宛如在说他也知道自己这些话很离谱。
“俱乐部的工作人员都不知道玛丽小姐的真名,也不知道联络方式。我本以为不可能有调查途径了。没想到,竟让我碰到了一模一样的书签,而且还是在学校图书室里。真叫人不敢相信。”
的确,当松仓发现《玫瑰之名》下卷里夹着的书签时,他那副惊讶绝非伪装。至少,我不认为时伪装。松仓之所以会去翻《天然色日本植物图鉴》这本书确认,估计也是因为他想知道玛丽小姐所说是否正确。
“发现书签的时候,我没有说曾经见过,那是由于我不想暴露自己在俱乐部打工这件事。我当然不认为堀川你会去跟校方或劳动相关部门报告,也不觉得你是守不住秘密的人,单纯只是不想跟任何人说罢了。那份工作时薪真的很丰厚,我想一直做下去,可要是因此停学或退学就得不偿失了。对不起,我没坦白这件事。”
“不用在意。”
松仓没有直视我。可能是我的错觉吧,松仓也许是感到了自卑。这种复杂情绪想必不是我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就能洗刷干净……我在心下暗想。
松仓转头对濑野同学说:
“图书室的书签和玛丽小姐的书签,设计图案相同,我想出处应该也相同。制作分发书签的人肯定跟玛丽小姐有过接触,那个人也许会知道玛丽小姐的联络方式。为此,我非要找到分派员不可。我想弄清楚玛丽小姐是否平安无恙。”
松仓可能在思考还有什么需要说,双手插在口袋里,自言自语般说道:
“我寻找分派员的理由其实和濑野一样。所以,我本以为没必要说出来。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我已经毫无保留,没有其他秘密了。”
……在我们两个看水仙花之前,我就觉得松仓有什么不对劲了。
松仓异常积极地寻找书签主人,却极不情愿公开书签情报。满嘴说着不想陪我找书签主人,可又毫不犹豫地对濑野同学伸出援手。这种行为很不松仓诗门。
我不敢说自己非常了解松仓诗门这个人,甚至说我完全不了解这个人也不为过。人际关系就是这么一回事。我们在他人眼前所流露情感只是非常微小的一部分而已。
但是,不论如何,我可以非常自信地说这样一句话。在面对危险或麻烦时,松仓会选择躲避。他不是那种会选择直面困难,搞到自己满身泥泞的类型。我虽不认为松仓算是个君子,但有句话叫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用这句话形容他再合适不过。
松仓在这次事件里的表现过于积极。他偶尔说出的那些消极言论,大概是早就预料到我会反对而刻意做出的伪装。很显然,松仓发自内心想要追查书签主人的身份。此时此刻,我终于了解他的理由。这件事从本质上来说亦是松仓的事件。
不过,即便听了松仓的坦白,我仍没有感到彻底释然。濑野同学也露出怀疑的表情。
“总觉得不是很相信你呢。”
松仓淡然回应:
“也是。”
“我不知道你说这些想表达什么,我不是在全盘否定你的话,只是觉得细节处有些说不通的地方。比如……你说俱乐部的工作人员都不知道玛丽小姐的真名和联系方式。”
松仓没料到濑野同学会针对这一点提问,脸色有些许困惑。
“啊,我是说过。”
“俱乐部难道不会要求客人出示身份证明吗?”
我不禁问道:
“是这样吗?”
松仓和濑野同学异口同声回答:
“是的。”
原来是这样。
濑野同学接着说:
“店员怎么可能不知道玛丽小姐的真名呢?”
“嗯,按理来说,确实如此。”
“你是说实际情况不是这样吗?”
松仓沉吟片刻,斟酌着要如何进行说明。
“……检查ID实际上检查的是客人的出生年月,最多再检查一下证件上照片和客人长相是否一致。很多客人讨厌暴露自己的姓名和住址,多数人都会用手指挡住那两栏。我问过负责在俱乐部门口检查的店员,他说记不得了。再说玛丽小姐是常客,很久之前就检查过ID,直接刷脸就能进来。”
听完松仓的解释,濑野同学嘟囔道:
“唔,还有这种事啊……”
看来她没有继续深究的打算。
我一边听松仓和濑野同学,一遍思考松仓的话。尽管我说过相信他,可还是有个问题不吐不快。
“我觉得还不够。”
松仓纳闷道:
“……什么不够?”
“还缺了一环。持有乌头书签的玛丽小姐突然不再光顾俱乐部。你会担心这是人之常情。可是,为什么你会想到要通过寻找分派员来确定玛丽小姐的安危呢?这其中的逻辑还缺了一环……人若处于危险中,恐怕无暇顾及所有人的状况吧。”
我又加了一句:
“你说对吗?松仓。”
一瞬间,松仓皱起眉头苦笑道:
“是啊,你说得很对。”
为何松仓会特别留意玛丽小姐的事?究竟为什么?
濑野同学简单总结道:
“诶,玛丽小姐莫非是松仓的女友?”
松仓诧异道:
“那怎么可能?要真是我女友,我怎么会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
“你被她甩了吧?”
“你别瞎猜了。”
松仓猛地摇摇头,叹息道:
“我是博爱主义者,想要拯救所有人……这么说,你们肯定不相信吧?”
没错,不相信。松仓嘴角上扬,自嘲地说: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在俱乐部里做调酒师,玛丽小姐问我渴不渴。我当时确实有点渴就直说了。她拿出零钱请我喝了杯番茄汁。我跟她道谢后就喝了,然后她就说了这样一句话。要是她发生了什么意外,我要去帮助她,如果真的帮不了,至少也要担心她……我回答说我明白了。真是命运作祟啊。我非得去救玛丽小姐不可。”
我不认为松仓在说谎。如果他想说谎,一定会撒个更像样的谎言。一杯番茄汁的约定什么的,这要是谎言就太拙劣了。我说:
“该怎么说呢,松仓……”
“……”
“想不到,你真是个让人想不到的家伙。”
松仓耸耸肩。
“会吗?”
直到刚才,我还能冲回教室,假装上厕所回来也不至于被老师责骂迟到。可现在已经太迟了。说实话,我没想到自己这点话能拖这么久。本想赶回去上第五课时,可眼前的松仓与濑野同学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显然打算干脆翘掉整堂课。松仓说:
“我能说的事情就这么多。对不起,帮不上什么忙。”
确实,尽管这下弄清了松仓寻找书签出处的动机,可除此之外,曝光松仓的秘密
没有给我们带来更多收获。
“是啊,抱歉。唉,还是脚踏实地调查吧。”
要怎样脚踏实地调查呢?其实我也不知道,这只是我为了终止话题而刻意说的一句话。果然他们二人完全不为所动。濑野同学用手指抵住嘴唇,忽然向松仓问道:
“你这件事发生在什么时候?玛丽小姐从何时成为常客,又是从何时开始不再出现?”
松仓皱眉思索,似在努力追溯记忆。
“我两个月前开始在那里打工,那个时候玛丽小姐就是常客了。她不再光顾是在,两周以前吧。”
“玛丽小姐是从什么人手里得到书签,是通过什么方法呢?还是有通过第三人介绍?她说过吗?”
回答很简短。
“没说过。这不是废话吗?”
玛丽小姐要是说过这些,松仓不可能放过那些线索。濑野同学却仍是紧逼不放,追问道:
“其他店员呢?也没听说吗?按照你刚才所说,好像只问了工作人员知不知道玛丽小姐的真名和联系方式。”
“我把那些话都省略了。我直接问过他们有没有听玛丽小姐说过书签的事。所有人都说不知道……所有人其实只是经理、门卫和DJ三个人而已啦。”
包括松仓在内,只有四个工作人员的店吗……姑且问一下好了。
“请问经理是?”
“就是店长。”
那说店长不就好了吗?
濑野同学神色苦涩地歪着脑袋问:
“那我换个问题。玛丽小姐为什么只跟松仓说书签的事呢?”
“她很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吧?”
“为什么她偏偏要选松仓你呢?你心里有数吗?”
“因为我是调酒师,比较容易搭话吧。”
“我认为玛丽小姐之所以跟松仓说这件事,是因为你们之间有特殊的关系。”
啊,所以濑野同学之前才会猜测玛丽小姐是松仓的女友。这个秘密能够让松仓始终保持沉默,她会想到二人在交往也不奇怪——尽管我没往这方面想,但她提出质疑时我同样觉得不无道理。但这个猜测被松仓断然否定了。那么,为何玛丽小姐要跟松仓说书签的事呢?
“你别误会,我不是非要往恋爱方向去扯,请先听我说完。玛丽小姐会不会对松仓有某种兴趣?”
松仓脸色困惑,但非常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
“……我不知道。我的直觉告诉我不是这样。”
“你觉得她找你聊天单纯只是因为调酒师这个职业比较容易搭话?”
“没错。”
“好吧,那我再问一下。”
我在旁静静听着两个人的对话,莫名兴奋了起来,仿佛终于抓住了什么关键要害。我感到在濑野同学的追问里隐藏着某个极其单纯又极容易忽视的东西。
“你应该不会每天都去打工吧?”
“当然不会。”
“但玛丽小姐是每天都来的常客”
“经理是这么说的。”
濑野同学顿了顿,问出新的问题。
“……松仓没去打工的日子,应该有其他调酒师顶班吧?”
图书室陡然陷入一片安静。
松仓好像受不了自己如此愚钝般咋舌道:
“原来是这样,可恶。我竟然连这一点都没想到!”
我同样没有想到这一点。经濑野同学这么一提,事情果然存在疑点。如果玛丽小姐只是因为松仓是调酒师就跟松仓说起书签的事,那她很有跟别的调酒师聊过天也不奇怪。那位调酒师说不定知道的内容跟松仓差不多,但说不定,他会知道其他松仓没听说的事。
濑野同学板着脸说:
“你大概觉得玛丽小姐只跟你说过心里话吧?”
松仓一脸凝重地回答:
“我可能要意志消沉两、三天了呢。”
随后,松仓转动了下脖颈。这是他调整情绪的标志动作。一套标志动作结束,他的嘴角再度挂上如往常一般的讽刺微笑。
“今天我没有排班,放学后我就去问。”
我赶紧说:
“我也去。”
濑野同学几乎跟我在同一时间说:
“我也要去。”
松仓眉头一皱。
“干嘛啊?我没说过吗?俱乐部就在八王子。”
濑野同学好像以为松仓没听懂她的言下之意,进一步解释说:
“这是目前我们手头唯一一条可能找到分派员的线索。我怎么能不去呢?”
我和濑野同学所见略同。不过我心里还藏着另一个动机……
想看一看松仓当调酒师的打工场所。我实在无法否认自己这份心情。
濑野同学第一个离开图书室。第五课时还有十五分钟就要下课了,在这种不上不下的时间段返回教室,她的心灵真是太强大了。濑野同学没有半分犹豫,径直朝教室走去。
松仓倒是不慌不忙。他应该觉得就这样等待第五课时结束也没什么不好。图书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人。松仓问道:
“你不去教室吗?”
我考虑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回教室比较好。尽管我现在已经无法避免被老师视作迟到,可哪怕只上十五分钟的课,我也许就不会被记上缺席一次了。如果老师问我去哪儿了,我也可以说自己去了一趟保健室。而且,我真的去过保健室,这不能算说谎。
在回教室之前,我还有一句话想说。
“松仓。”
松仓从堆积了许多还书的可移动书架上抽出一本书,一遍翻阅一遍回应我:
“嗯?”
“你觉得东谷同学为什么想要书签?”
东谷同学对我来说只是个热衷于扩大图书室影响力的热心图书委员。她为什么想要剧毒的王牌?又为什么在实际到手后感到害怕?我对真正的东谷同学可谓一无所知。
松仓似乎对手中的书全无兴致,意兴阑珊地把书本放回可移动书架。
“我怎么会知道。”
“……也是。”
“只不过,我只想到一点。”
松仓走到房门旁边的告示板边。这就是我们张贴那张“落下鲜花书签的人请来找图书委员松仓和堀川”告示的地方。此刻,上面贴着读后感征文比赛和新上架书籍列表的告示以及注意预防流感的海报。
“东谷把我们贴的告示撕掉了。”
“是啊。”
“但她撕掉的真的只是那一张吗?”
……不止一张吗?
我一下子想不起来告示板当初的模样,努力回想着当时到底都贴了些什么。平常我基本不会去注意告示板的内容。看到我迟迟没有反应,松仓提示说:
“就是你贴的那张海报。”
想起来了。张贴书签告示的时候,我顺便还贴了一张海报。
“是奖学金应募的通知海报!”
“没错。”
“为什么她要撕掉那张……”
松仓面对告示板,说:
“我可能懂了。撕下海报,就不会有人看到海报,这是理所当然的。申请奖学金的学生也许就会随之减少。应募者减少的话……”
我明白他想说什么了。我抢在松仓之前说出那句话:
“对啊。自己当选的概率就会变大了。”
“是也许会变大。而东谷瞄准的就是这个‘也许’……那家伙怎么看都不是能乐呵呵享受高中生活的学生吧。至于这件事跟她想要书签有没有关系,我就不知道了。”
图书室再一次回归寂静。松仓耐人寻味地伸手敲着告示板,一次、两次、三次。
“……要回教室的话,最好快点走噢。”
他说的很对。然而,我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完。
“松仓。”
我叫了他一声。
“唔?”
松仓惊讶地回过头来。我说:
“你开始打工了啊。”
松仓有些疑惑,不知道我到底想要说什么。很快他脸上就浮现出讽刺的微笑。
“是啊。因为这份工薪水不错。”
仅这一句话便已足够。那个松仓很想要的“护身符”的下落,我已经了然于胸。
我向松仓伸出拳头。
松仓随即伸拳一撞。
这就够了。我再也无需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