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地之春(八十三)
赤地之春(八十三)
“九郎……”张云雷见他久不答话,又上前圈着他,轻轻摩挲他的背:“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卑劣,阿狸也是我的孩子,我自是会把他当眼珠子般护着……”
“九郎,”他贴他更紧,“九郎,跟我回京去吧……”双手穿过腋下抚上后背,又将人圈紧在怀里,“镇国公府我已经修缮一新,你回京便可以住进去……”
住进去……如今物是人非,空荡荡的屋子又用什么身份住进去?
“皇上,我如今的身份,镇国公府这样的宅子不宜住……”话是实话,可说出口倒像是他在向张云雷索要“什么”似的,杨九郎又只好随即补了一句:“阿狸住惯了乡村野舍,我在京郊寻个院子……”
“杨九郎,你是真不明白我的意思还是故意不想明白?”一口气堵到喉间,张云雷真是咬碎银牙,恨不得敲开他脑袋仔细瞧瞧那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他恨恨往前抵一步,杨九郎咬唇往后退一步:这个要求他不同意,那……那再退一步?
“皇上,我真没别的意思,如今我也闲散惯了,带着阿狸……”
“你不是说午夜梦回还想着横刀跃马、沙场兵戈?怎么一回头就闲散惯了?”张云雷又向前抵了一步,一双凤眼剐碎星云。
杨九郎低头避过这凌厉的眼神,无可奈何往后退了一步,扯起一点僵硬的笑意轻轻道:“不过是一点念想,如今也可有可无并不重要了……”只要有他的团子,便是吃糠咽菜又有什么打紧!况且他还有打猎的手艺,吃糠咽菜还不至于……
“唔……”
杨九郎还没有回过神来,星光荡漾的眸子便欺进他的眼眸,一双微冷的手固住面颊,双唇被柔软无骨的温热包裹,牙齿轻磕、唇舌相交,修长的身躯紧紧贴合上来,将他后半段絮絮叨叨的理由堵回喉咙,心魂沉醉,神思飘荡,炸成涣散的迷离……
修指缓缓下滑,掠过凸起的喉结钻进严丝合缝的衣领,感受温热细腻的肌肤,暧昧、火热,脆弱不堪的肌肤作为一道所谓的屏障却是与虎谋皮、为虎作伥的典范,意乱情迷……
“镇国公府……不过是给你的一道遮羞布……”粗布腰带并不如金腰玉带那么繁琐牢固,纠缠的双手已从领口滑入后心,带着浓重喘息的琼鼻鼻尖相抵,热意喷发,“依着我的心,你得日日宿于我哪儿,时时不离我身边……杨九郎,我已经让步了……”
这一番突然撕裂伪装的“真心剖白”让杨九郎震惊不已,他没有想明经身登极位的张云雷为什么对他一个小小的白身如此执着——之前,他确实需要杨家在军队的影响,可现如今他皇位在手、大权在握,朝堂稳定,外族臣服,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若说,未得手总是想念——他与他,什么都做过了,还有什么新鲜的……
难道是……
杨九郎脊背涌上一阵寒凉:“皇上……阿狸,我与阿狸分不开……您就算看在往日那一点点情分,请……请不要让阿狸与我分开……”他的团子还小,从出生到现在一日未离过他身,若是张云雷真的执意要将阿狸带回宫中抚养,他是去是留?
况且,他的小团子真的不与别人争那个位子——费尽心机、你死我活到底有什么意思,不若天高海阔,平淡一生……
张云雷刚燃起的火热陡然如坠冰窖般冷却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怀中僵直着身子的冷心冷肺之人:“杨九郎,我心悦你,这句话我说过许多遍,你终究是没把它记到心里?”
“皇上,您如今坐拥天下,后宫美人如云,要什么样儿的都有……”杨九郎并未太在意张云雷的话语,只一味想着要说服张云雷将小团子留在他身边,至于“心悦你”这句话,人在喜欢的时候这本就是不要钱的开心话儿——有多少人都是热切时拿这话儿当饭吃,过了劲儿便一文不值!
话儿一句一句从两片软唇中迸出,乍听之下竟是十分有理,张云雷甚至找不出什么理由去反驳他——他这至高无上的地位,确实要什么样儿的美人都有,甚至不必他开口、不需要任何眼神,这几年让他立后纳妃的折子如雪花片般落到他的龙案上,要不是宋千里有眼色、压得住阵脚,他许真就被那些“正直”谏臣的口水给淹了,头一个便是那不要命、不要脸的吴锦安,但到底吴锦安还要点里子,加之与宋千里还算和睦,蹦跶两下也就偃旗息鼓了。可别人不是这么想,那些个家里有适龄的男女坤泽的,挣破脑袋也想促成这桩“大事”,到最后逼得他寻了几个错处砍了几人的脑袋才稍稍消停些——可眼前这人竟然……竟然这样抽他的脸、刺他的心!
“是,好,今儿我就要你这样儿的……”没三两步,张云雷就拽着杨九郎往简陋的雕花小床上面去,压倒身欺,再次成功地将人骇住心神,挣扎着往床里抻:“皇上,我们好好说话,好好谈……”杨九郎一瞬间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却因为灵光闪得太快他根本抓不住,依旧没有成功接收到张云雷咬牙切齿的真心。
张云雷很是恨极,见身下人挣扎间领口大开铺陈出大片白肉,便二话不说俯身张口狠狠咬了下去——锁骨下三寸,大约心口的位置,肉软腻滑,脉搏跳动……
这人虽当了三年多乡野糙汉,但到底一身细皮嫩肉,原有的奶香依旧,咬上去口感不错,让人流连忘返!
“嗯……”一下钝痛让杨九郎闷哼了一声,却咬牙咽了后续的惊呼,他紧着一身肌肉忍下人莫名其妙的“惩罚”不敢乱动。
牙印下已见青紫,可见张云雷下了狠力,他感受到人在他下嘴时身子的颤动,知道咬这一下确实痛,他恋恋不舍地放开,用修指磨了磨略微凹陷的痕迹,抬眼看向依旧一脸惊惶的杨九郎——真是想把自己的心也掏出来给他看看,看看里面到底是装了谁才把它塞得满满当当不留一丝缝隙!只是这个心肺全无的憨憨总也不肯相信他的心,不肯接受他这个人……
恨到极时,也就恨累了,他兀自叹了口气,满脸疼惜地亲了亲霜白肌肤上印着的那几点艳丽多彩的印记,双手掰正面颊飞粉的人儿,凑上去轻轻耳语:“我没有后宫,没有千姿百态的美人儿,甚至……那些特殊时期也总是用药忍着……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跟我回去……”这样低声下气的哀求,他一个堂堂皇帝此时此刻竟是做得这般得心应手——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神奇!
“杨九郎,你知道那些药极苦、极难喝,喝了也极难受,浑浑噩噩片刻不得清醒……”要多可怜就要说得千倍万倍得可怜,“你难道也愿意永远喝着这样的药过下去?”
说药苦、难喝确实多少能引起杨九郎回忆的共鸣——他在军队里李仲也没少给他喝这些药,他身体上是拒绝的,但强大的理智终究会战胜肉体的抵触,后来也就成为一个“不得不”的习惯——有时候,习惯比理智更可怕!
唔……不对,他……他说他没有后宫?
这会儿的“灵光”终于被杨九郎顺利抓住——怎、怎么可能?!这些年他怎么过……吃药!他说他吃药过了下去……他吃药?!
杨九郎浑身一震:他……他怎么会?他是皇帝,怎么可能?
“你……”他要他“可怜”他?他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要问他讨要“可怜”?他、他怎么说得出口?他怎么……怎么能这样厚脸皮……
“我真是很讨厌喝那个药,深恶痛绝!”他用鼻尖抵着杨九郎的鼻尖,墨色眉头皱成一堆,要不是声音沉厚磁性,杨九郎都觉得是阿狸在撒娇求抱!“九郎,跟我回去吧!”,可怜巴巴,又将脑袋埋入人肩窝——他最喜欢这样,这样能闻到一股只属于杨九郎的奶香与药香杂糅的特殊味道,到如今又多了一层失而复得的意味,最是令人沉醉……
杨九郎扒拉着自己的领口努力抬起点儿上半身,躲着张云雷过分的亲近——好在他没再用味道压制他……这说明,他与他还有好好谈的机会!
“皇……皇上,大靖后宫没有男妃……”
张云雷从人肩窝里抬起头来,“孜孜不倦”的双唇呈现湿润的浅粉色,衬着幽深墨色的眸子,又轻轻扇动两丛乌黑的睫毛,浅笑言兮:“大靖有没有男妃,权看你的意愿……”
“我不愿意……”杨九郎急急把心里想法说出来,出口之后又有些后悔,怕这样的直白又会让张云雷生气——他一生气,后面或许就……没法儿好好谈!
“你不愿意就没有!”张云雷轻飘飘说了一句,神色未变,极为洒脱——他要杨九郎,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关系,只要他不离开他,他要什么样的名分他都给他,哪怕是要与他平起平坐——呵,只要他肯日日宿在他处,奏折、召旨,任何他这个皇帝拥有的一切,他都可以参与!于他来讲相当于多了个帮手,何乐不为,只怕他不肯!
他修指绞着杨九郎鬓边的黑发,有一搭没一搭的用指腹摩挲着虽然被杨九郎收紧却还是没有全遮上的领尖肌肤,轻轻道:“九郎,我待你,不曾有君臣之分,你大可以在我面前放开些……”
“……”杨九郎不置可否——不用身份压人,也用乾元的优势压人……想到此,他老脸微微一红:这么想,倒很像是对人撒娇!
“我……想让阿狸无忧无虑地生活……”他鼓足勇气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他不要阿狸继承什么皇位,只要他平安喜乐!
张云雷一怔,瞬间明白他的想法,但他的位子,只能由他和他的孩子继承!可此时此景可不兴说什么败兴的话,他凤眸骨碌碌一转,修指放开纠缠着的黑发,轻轻点上人圆润的下颚,压着挑逗的心思凑到人耳边轻轻道:“这好办……”
阵阵鼻息吐得婉转灼热,杨九郎耳根子一红,不自觉缩了缩,却僵着想要听他“好办”的结果——若是真能让小团子跟着他不理会朝堂,远离纷争,那他便圆满了!
“你我再生几个团子,谁愿意谁来继承便好……”说着游蛇般的胳膊已经……
“你……”杨九郎一把抓住那只作乱的手,刚想要出言拒绝,张云雷眼波横流的眉眼便无限欺近,唇上由蜻蜓点水的细密陡然染成席卷全部的沦陷……
张云雷最初的目的就只是想把杨九郎不管用什么手段弄回京里去,简单粗暴,并未想过要这样耍手段撒娇求抱装可怜,甚至他心里是带着恨的,恨不得狠狠揍他一顿,揍到他屈服,可没想到每次狠到最后却是无限渴望碰触他、抱紧他,揉他进骨血……真是一点也刹不住车!
“嗯……”杨九郎挣扎着,他虽然不讨厌张云雷的这些碰触,但这青天白日……最主要是他们的目的都还没有谈成,怎么可以又这样……这样贴到一起,暧昧……
“哇——叔叔骗阿狸,这里没有阿狸的爹爹……坏叔叔……”一声奶气十足的嚎哭惊了房中渐入佳境的“狗男男”(不是)……两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