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阴谋其二
要是让眀塔来评价自己在“顿河之星”号上这几天的经历，那得出的结论多半是不会让这艘远洋运输船的船长满意的。就在一周前，满载着新装船矿土的“顿河之星”号自德国汉堡港出发，计划南下取道好望角，沿西风航线东进，途经澳大利亚与新西兰，最终抵达目的地——智利威廉斯港。乾坤朗朗一切如常，但不论是这艘船的船员还是汉堡港口的装卸工人都不会想到，他们一如既往卸入船舱的矿土下会埋了个活物……
眀塔和哈迪斯两人的到来彻底更新了本世界人造物的速度榜头，精通压榨剩余价值的哈迪斯没多想就提前把眀塔派去了德国，反正她整天游手好闲，不多扔出去跑跑路真是可惜了那台类坐标引擎。
于是乎，我们的眀塔小姐被迫在服务条件恶劣的货仓待了整整七个日月，在这段时间里她得到了一块压舱物应有的堂皇待遇——那就是根本没有待遇。她一动不动和哈迪斯保持连线，她透过四万吨的土渣和金属搜集着方圆两千公里的大致信息，她计划和长官吹逼这艘船能安然抵达有她这个压舱物一份功劳。
然而，眀塔小姐现在面临了一个小小的问题。
这艘船眼看着是没法顺利靠岸了。
隆隆的炮火轰鸣震如滚雷，光束集簇的诡异声响仿佛撕裂空气；本该是全透明状态的联合护盾此时却无比显眼，因为那层半球形的塑形幽能流正像雨中的水洼一样波纹鳞集。塞壬倒是没有出动她们的执棋者，否则加上防空炮的动静这片战场会更加热闹。
也将更难对付——两个战列舰灵心有灵犀。
为一艘完全没有武备的民用船只提供护卫的最大问题就是：安装有舰队级护盾发生器的两个战列舰灵必须待在“顿河之星”号旁边，也就是护盾范围的中心位置，这就意味着华盛顿和南达科他——两个以长距离火力投射见长的战列舰灵——必须放弃被幽能护盾严重干扰的电子观瞄设备，转而利用游弋在护盾之外的几个驱逐舰灵提供的坐标进行引导射击。可以想见的是，这种做法的瞄准效率极低，而且对精英人形塞壬毫无威胁。
“……目标方位……C3，北500。请求主炮半齐射支援。”
带着浓重干扰杂音的通讯传来，负责此处的南达科他缓缓调动舰装炮口。数十秒钟随炮弹飞过，六枚406毫米口径级穿甲弹精准轰击在一艘巡洋舰【骑士】的舯部甲板上。一轮密集的战列舰炮击犹如重锤，百米之长的黑红战舰在腰部爆出一团浑浊的蓝红色火球，舰艏捞起瀑布般的碎浪高高抬出海面，整艘战舰在金属扭曲的尖啸中断为两截，缓缓沉入波浪与油污之下。
“暂定编号【B-2】塞壬骑士巡洋舰确认击沉，重复，暂定编号……”
Z46镇静地向本阵播报战情，琥珀色的眼瞳古井无波。她维持着七弦琴系统的安全通讯模式，身处与塞壬舰队可谓危险的极近距离。正是依靠她和其余两艘驱逐舰灵的冒险与努力，塞壬的非人形舰队在对护盾造成过大伤害前便损失惨重。
“……未被发现，本舰Z46正在转移，即将开启通讯静默，完毕。”
“……确认击沉……本舰哈曼正在转移……”
身边缠绕着灰黑色星光，两个幽灵般的身影踏着浪花缓缓隐匿于阴云雨雾之下。
“按照指令，那两个小家伙该退回来了。”华盛顿身旁炮管喷吐着烟雾，舰装散热栅搁处热浪汹涌澎湃。
南达科他右眼一闪：“预计在四十五分钟后汇合，基地的支援则大概是一小时后。”
两个战列舰灵矗立在护盾正心，身后不远处就是那艘有着白色涂装，烟囱呼呼冒黑烟，倒霉催的远洋运输船。此时她的甲板空无一人，所有船员都躲进了安装有四防系统的避难舱，船长扬言谁想这辈子彻底失去娶老婆（或者见老婆）的希望也要去看舰灵那他绝不拦着，结果卓有成效。
从超出视距的极远处轰来的光束逐渐稀疏下去，剩下的人形领洋者塞壬估计正满塔斯曼海找那两个不见首尾的“眼船”吧。虽说有些担心，但主力防御的两个战列舰灵也着实感到一阵轻松，护盾调配装置趋于饱和的动静绝不赏心悦耳。
前看后看尚无威胁，左想右想没有事干，华盛顿神神秘秘地凑近警觉的南达科他：“苦脸婆啊，你说……”
“滚。”
南达科他握持两扇V型塔盾，无论是盾面上的纹饰还是披挂在身的装甲板都流动着幽能的光点，而一层层肉眼难以分辨的波纹正围绕着她飞速扩散开去，最终汇入那层波光粼粼的联合护盾。深棕肤色，脸上涂抹着印第安油彩，厚重装甲包裹下的南达科他拥有与外表相符的稳重性格。
“哎哎哎，你又来，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啊？”
华盛顿咣当一声踢在坚固的胫甲上，南达科他的舰装在防御状态下简直像个铁桶，实在找不到软和点的地方下脚。
“你在想，司令官的远见之明让某个脑子缺根弦的家伙敬仰万分。”南达科他不咸不淡地回答道，脸都不转一下的。
“谁脑子缺根弦啊，你把话说……”
“呵呵。”
“……F**K。”
华盛顿确实想不明白，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发生的实在过于离奇，前一秒她还在向驱逐舰灵抱怨最近的雨快把涂漆都泡掉了，下一秒她身后就多出一艘船来，自己则在枪林弹雨之下七手八脚地和老对头一起撑护盾……
现在她很是庆幸，航速较慢的战列舰灵参与日常巡逻绝不是常规操作，而塞壬——这点着实不可思议——好像早有预谋一样派出了针对驱逐舰灵小队的精英领洋者，就好像它们专程来到这片安全海域只是为了击沉那艘平平无奇、涂装很丑的货船，并且做好了围点打援的准备一样。
而如果不是她们两个战列舰灵镇场，恐怕结果就是货真价实的“人财两空”。
“我建议，”南达科他斜了一眼使劲挠头皮的老搭档，“别多想，我们的任务单里没写着揣摩上意。”
“可就是很奇怪啊。”华盛顿泄气一般地嘟囔着，“这是巧合？还是长官他祖奶奶英灵不昧，昨晚托梦示警？”
塞壬为了压制驱逐舰巡逻队派出了领洋者劫匪，而哈尔中校则提前变更巡逻组名单，塞进去两个平常绝不会出现的战列舰灵，让塞壬一脚踢在铁板上。如此一番操作颇有些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意思。
想不出个所以然，华盛顿平常看着大大咧咧像个溜进港区的混混，但却是个放不过问题的性格。而更加沉稳严谨的南达科他却不会刨根问底，她相信该知道的迟早会揭晓……
“嘿，46她俩该回来了吧。”收回前言，华盛顿在话茬上十分喜新厌旧。
“果真这样的话，那我们还得去调查海域空间异常现象。”
“哦，反正那帮废铁不敢靠近……那你帮我看看后面的涂装，那边烧了条晶化管，别给熏黑了……”
“……去你的。”
（上工地都得戴安全帽，硬抗炮弹的活儿还是交给板甲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