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无中生肉有限公司一直在人造肉市场与A集团旗下的吹牛美味竞争。吹牛美味提议与无中生肉进行换股并购，真实意图是借此反噬自己的母公司A集团。但是A大陆的核心养殖农场却爆发了疫情！合并后的吹牛美味和无中生肉两个团队，开始了紧急行动，鼓动了一场网上怒潮……

本文首发于未来事务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SF）公众号 

康尽欢 | 科幻作家，代表作品《脑内小说俱乐部》等。资深媒体人，历年来为《时尚芭莎》《新周刊》《GQ》等刊物撰文超百万字，有多部作品出版。

肉与骨的先知

八十九 消化道禁止逆行

全文约4300字，预计阅读时间8分钟

一

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浪漫，有的时代，年轻人风起云涌，有的时代，年轻人只能云淡风轻。

时代和青春往往背道而驰，越是大时代，那些年轻人越是忧伤的年轻人。

因为，时代洪流之下，个人无比渺小。

王白糖也是这次保护品选牛的全球众多活动中的一名普通参与者。最初，他是在人造肉制品零售商的群里，接到了小道消息，群里的大姐号召大家一起发声，只不过，大家知道，游行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太鹤立鸡群了，大家在网上多多发声就好了。

王白糖最初并不知道，一个普通的上网者，在网上发声到底有什么意义？他虽然是个热血上头型的人，但是，他并没有目空一切。上中学的时候，他还相信网民就是民意。后来，很多网上的事情有了几次翻转之后，他才开始重新正视“意见领袖”这个说法。随着自己从学校出来，走进社会，开始不断接受社会的毒打。王白糖越来越明白，普通个体，是多么的无足轻重。

所谓网络的发声自由，和现实生活中的话语权权重是一样的，没有谁会在意一个小透明的声音，小透明的作用，只是点赞转发这种计数单位中的一个数字。

只有当你成为意见领袖之后，你才能有机会发表让人听到的意见。

而如何成为一个意见领袖？则完全是玄学，很多人都想红，都想发声，这种自我期许，从来就没有路标和方向。

然而，有时候，机会还是会出现的。在北浮游推动的众多条支线的支线的执行者之中，因为有不同行业背景的人，有不同炒作思路的人，在大家都有着一个“把这件事情”搞大的基本思路之下，总是有人会想到更加思维跳跃的思路，来给这件事锦上添花。

于是，最初只是在网上随便发帖和尽量去给那些与自己观点相同的意见领袖们点赞的王白糖，忽然接到了一个好久没有联系的大学同学的问候。

“白糖，听说你也是人造肉行业的从业者了？”发来问候的是一个姑娘，大学时就是学生会的干部，擅长组织沟通。

“是王小兔啊，你最近在忙什么啊？好久没联系了啊……”王白糖觉得此时的问候，一定不是随意的。

“在平安京飘着，在一家文化公司做联合创始人，平时也参加一些公益活动，是绿色环保组织的一个分支机构。我看了一下你的朋友圈，你是支持保护品选牛的啊？这和你自己的经营产品有商业利益上的一致性吗？”王小兔的声音很甜。

“准确来说，我是卖不起吹牛美味的品选牛的，我是卖高肉纤维的产品的，就是最平价的那种人造肉产品。我自己就吃过几次品选牛的肉，我和品选牛的关系，就像奢侈品窗外的路人一样的关系。你有什么事儿，是我的出力的吗？”王白糖早已不是大三的傻小子了，他知道王小兔是自己追不上的类型，恐怕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寒暄，应该说是肯定有事，她才会跟自己说话，莫不是要卖保险？

“你啊，还是大学时那种不会拐弯的性格。我这次找你是好事，想不想公费旅行？”

“公费旅行？”

“对，我们这边出往返机票，三天的酒店食宿费用，送你去A大陆，参加一场游行活动，抗议吹牛美味虐待品选牛。”

“啊！为什么是我？”王白糖觉得有点不敢相信，这种好事，为什么会砸到自己头上？“有什么附加条件吗？不用做过激行动吧？就是游行抗议示威？不用动手打架吧？”王白糖以前一直不明白，国外那些抗议的人，到底有多闲，才会整天在街上抗议。

“没有暴力行动，就是静坐举牌示威，只不过，你是国际志愿者，会有特别的上衣。因为，我们算是朋友啊，说实话，你不是有用的朋友，但是你是个好人，所以，我希望你能经历些好事啊。就是说，你愿意去了？”

“愿意！”

“好，那你快准备行李吧，电子机票十分钟后发到你手机，我会安排车送你去机场。”

……就这样，王白糖满怀惊喜地就上了去A大陆的飞机。

二

如果你参加过音乐节，尤其是那些摇滚和民谣混合在一起的大型游乐园类型音乐节。那么，你一定会享受参加抗议示威活动的感觉，和参加音乐节很像。

最初，是活动预告，“亲爱的朋友们，我们要举行一场音乐节——抗议活动，活动的时间是星期六下午，地点是动物园，带着你的爱和勇气来吧！Love and peace!”

于是，活动当天，原本素不相识的很多人，聚集在一起，大家穿着平时不怎么穿的衣服，有时候，还有共同主题的衣服，一起高喊，人群中都是兴奋的肾上腺素的味道，愤怒和被包装成愤怒的某些情绪，转变为兴奋和狂呼，人们围成人墙，关注着“舞台”上的主题。

抗议就像是摇滚明星，指示着一条与常识不同的理念，抗议现实的不过如此。

红眼航班其实不贵，半夜的机场也很萧瑟，王白糖顺便抓了几件换洗衣服就奔向了机场，一路上都恍恍惚惚，有种买了块钱彩票，刮出了三等奖的感觉。

王白糖甚至忍不住问自己，是不是我的运气终于来了？

按照王小兔发来的指示，全球各地来A大陆支援抗议的各国志愿者，首先在机场集合。

王白糖觉得那些规划国际志愿者航班线路的人，似乎算好了抵达者的时间梯次，绝对不会让大家等太久，王白糖到了的时候，已经有四五个人在等着大家。

来支援的志愿者，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对于他们来说，大半夜飞去另一个大陆参加抗议示威活动，也算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年轻人总是能找到闲聊的话题，王白糖和一个来自南美的姑娘闲聊了起来，南美姑娘也会一点中文，加上翻译软件的配合，两人还聊得不错。南美姑娘是个数不清楚比例的混血儿，父亲是个在逃流浪歌手，母亲是个不畅销的网上言情小说作家，靠读者打赏和买自己手工做的毛线帽子和袜子为生，她跟着母亲长大，现在是个美妆博主——南美贫民窟美妆播主，用各种便宜品牌打造南美街头风格。

而且，她妈妈给她起了一个常见但是不常用的名字，她叫潘多拉。

王白糖发觉，这些国际志愿者，并不是什么自己很有钱的有识之士，只是一些时间比较自由的自由职业者。他们有的是被朋友介绍，有的是替朋友跑腿，其中有一半的人，除了看过品选牛的直播，自己都没有买过吹牛美味的产品。

这样的一群人聚集在一起来抗议吹牛美味公司，这件事多少有点哲学味道。

志愿者们赶到吹牛美味的农场时，已经是吃早饭的时间了，随着新闻的发布，抗议示威的纲领也在一个小时内就转变了。

王白糖觉得这个事情有点魔幻啊，潘多拉倒是觉得很有趣，“这不是挺好嘛，对抗公权力啊！回去可以和朋友还有观众们吹几年了！我要开个直播，给大家介绍一款街头愤怒妆容！我先看看我带没带红色眼影……”

潘多拉忙活了起来，王白糖看着游行队伍中的各种人，都在随波逐流，为了什么抗议，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音乐节还要继续啊！

我们已经聚集在了这里，如果一个主题的木材已经燃烧尽了，那就尽快再燃烧一个主题吧！

只要音乐节没有结束，身在音乐节中的你就是与众不同的，你比那些碌碌无为的白领们特别，你比那些顽固胆小的中产阶级勇敢。

王白糖看着大家开始准备和地方政府抗议，来阻止他们可能会来农场执行“感染动物灭活”行动的工作人员，忽然觉得气氛有点过于轻松了。他忍不住找到了现场活动的一个组织者，那个人是个中年人，微胖，看起来挺和气的。

“先生，我是来自平安京的志愿者，我想说，如果我们要对抗政府的人，我们就这样坐在地上示威，恐怕效果……我们挡不住他们吧？”王白糖用翻译软件配合，和组织者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放心吧，年轻人，我每年参加的示威活动比你一辈子参加过的示威活动还多，我们的示威活动是向政府申报过的，是得到批准的，官方是不能对我们动用武力的。”

“可是，如果现在示威的抗议主体变了，诉求变了，不用重新申请吗？”

“已经重新申请了，我们有人专门在相关部门候着。”组织者友善地拍拍王白糖的肩膀，“放心吧小伙子，一切都在控制之中。”

三

自信都是建立在遇到打击之前。

示威者们吃了早饭，调转了阵营的方向，从面对农场大门，到转头把农场大门包围在自己身后，变成一圈人墙。

大家都在等待着政府的相关执行人员的到来，好多播主都开好了直播，把镜头对准公路的方向，想看着政府的车队从地平线上出现。

A大陆原本就是地广人稀，吹牛美味的第一实验农场，也选择了远离城市的空旷地带，以便于防疫管理。

最初，他们觉得有种不一样的气氛忽然出现了，然后他们感觉到了地鸣，那是一种他们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感受，大地竟然在微微振动！

然后，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黑影，那些黑影逐渐靠近，地鸣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然后，不知道是哪个人的眼力特别好，发出了一声惊呼，“是骑警！”

骑兵，是早已退出战争序列的兵种，但是，很多国家都保持了骑警的序列，因为……

最初，示威者并没有感到害怕，有人还讽刺说“让马匹来到可能有动物疫情的区域，真不知道政府是怎么想的”。

然而，当那群骑警出现在众人前方不到一百米的距离时，大家能感到马蹄声的震耳，那不是音量的效果，而仿佛是一种根植在心中的本能反应。

大概一百多名骑警，在距离抗议人群第一线的八十米左右的距离，调整队形，变成了两队序列的半月阵型。

一个骑警警官的首领，就在马上，对众人高喊，“我是皇家第三骑警队的队长，我代表A大陆政府防疫特勤执法机构向你们宣告，《防疫法》是多国签订的特别合约，不是各国的法律，是不容质疑的，是关乎全体人类的安全。作为一名骑警，我是舍不得让我的老朋友来到这种危险地段，所以，我给你们半个小时，马上撤离这里，停止集会。否则，按照《防疫法》的特别条例，在这里聚集的你们，属于违反防疫法的非法聚集，你们人数超过了四个人，不是亲属关系，我们会依法驱散你们。”

“我们的抗议活动是申请了的！”带头的几个组织者占到了前列，想和对方为了抗议而抗议。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代表警察局来驱逐抗议。我是代表防疫部门驱散疫情期间的非法聚集，不管你们是什么原因，你们在疫情区域聚集，是危害全体国民的行为。想抗议的，进城去广场抗议，全员戴口罩，彼此间隔一米以上。这里已经被认定为是疫情区。”

站在抗议人群中的王白糖，觉得这个骑警说得有道理，在法规上完全有其合理性。不过，他也不相信，都什么时代了，会有骑警敢践踏人群吗？这里有数百个手机镜头在向全世界直播啊！

……这一刻，王白糖忽然意识到，为什么会有人要送国际志愿者来参加抗议，多出来的这几十个人，在抗议示威的声势上，助力不大，但是在全球传播这个影响层面上，他们的作用巨大。

双方就这样对峙着，很多播主已经满是兴奋的语气，在和自己的观众报道现场的气氛，甚至有人开始下注，赌骑警到底敢不敢冲击抗议的人群。

终于，骑警队长的闹钟铃声响起。

这铃声就好像比赛铃声响起，双方都紧张了起来。

骑警队长并没有犹豫，而是宣布，“为了女王！冲锋！”他喊出的冲锋，尾音尖利！众骑警都拍了拍自己的马的脖子，然后，双腿夹紧马的肚子，一瞬间，八十多匹战马，分两个冲击距离向人群冲来！

那一刻，尖叫声不绝！

王白糖站在人群中，看着那些骑兵冲过来，感觉视线中已经看不到整个环境，眼中只有那冲击而来的巨大马匹！

不仅现场的人惊呆了，吓坏了，那些还能硬撑着举着手机的播主们，他们的观众也都吓疯了！

全世界的人都在惊呼，A大陆政府疯了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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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寰球卫士》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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