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体列传·阿尔法瑞斯《九头蛇之首》(十)
熟悉的面孔
一行人员降落到沃尔达·贝塔的首府,这期间并未受到任何来自地方当局的干扰,随后我们立即离开了泰拉之耀号。我们给兰纳斯拉船长留下了指示,让他照常运送他们的货物,但要做好准备,在需要的时候再将我们送回阿尔戈里萨号。斯考尔的猎头者们消失在黑暗中,他们已经瞄准了自己的目标,古库尔和我则朝着不同的方向前进。
我们俩穿着带兜帽的斗篷,比起隐藏面孔,更多的是为了遮挡身形,我使用自己的能力缩小了旁人眼中所看见的模样,古库尔则施展了一个低阶灵能护罩。沃尔达·贝塔人口的平均身高比阿斯塔特矮不了多少,一些高大的当地人几乎可以直视古库尔的双眼,因此相比之下我们远非巨人,但古库尔的体重则是普通沃尔达人的两到三倍。不过,人口本身的特性,以及帝国的航运交通将各色各样的人带到了这片土地,这意味着我们的存在并没有那么显眼。
我们穿过了拥挤的市场区,尽管沃尔达·贝塔已经进入了它长达18个小时的夜循环,并下着蒙蒙细雨,但这里依旧很热闹。我领着古库尔朝着一个贩卖新鲜蔬菜的小摊走去:长而灰白的马铃薯(tuberoots);胖胖的南瓜(squamish);还有紫色、球状的萝卜(darishes)。我并没有刻意去寻找这个摊位,相反它顶上的招牌则包含了那些与我军团相合作人员所共有的符号:来自古泰拉的赫拉克(Helac)文字风格的阿尔法符号,以及牢不可破的锁链。它们没有被隐藏在设计中,而是以一种更美观的方式相结合。我一直强调尽可能蛰伏在明处所能带来的优势。
(↑这蔬菜我是真的闹不懂了,琢磨了半天应该是这三个,音译没意思,后面还是想研究下到底是啥XD)
店主是另一名沃尔丹人,长袍上的纹路表明她的社会地位并不会比兰纳斯拉船长高。当我们缓缓走到摊位前时,她好奇地抬头瞥了一眼,不过没有立即认出我们。
“你好,”古库尔用低哥特语说道。“我们正在寻找一名说书人。”
摊主望着我们。“我卖的是食物,不是故事,但也许我可以帮上忙。你想找一个关于什么词儿或名字的故事?”
“哈迪斯,”古库尔回答。古泰拉残存的部分神话人物,神明之中的一个兄弟,他牵引着众人,将看见他的人送至冥府。这个词不是我选的。
摊主点了点头。"难民们那有着各种各样的故事要讲。也许你会在他们的住处寻得要找的东西。现在,你要买点什么吗?”
我选了一根萝卜,并支付了一枚王座币。摊主把零钱给了我,我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把零钱放进腰带上的钱袋里,用拇指摩挲着一枚硬币,它的触感与其他硬币有些许不同。一系列的凸起物迎接着我的检查:我开发了一种触觉式语言,随之将其传播进我的情报网络之中,当使用语言或文字过于危险时,它便可以用来留下并传递信息。
“四,还有二十七。”我转述道。
“四号厅,二十七号房,”古库尔推测道。难民区就在我们前面:一大片匆忙征用的公共建筑物,用于安置那些逃离了邪恶的冉丹掠夺者的人们。来自沃尔达·贝塔的报告显示,基于人们对基础设施应对能力的认知,当地人和新来者之间存在着些许紧张的关系。这是种愚蠢的担忧——帝国内政部很清楚目前的形势,并将迅速采取行动,在所有这些受影响的地区增加资源供给——但人类的本能反应既无法预测,也无法通过逻辑和理性的手段来控制。看到他们的生活方式面临的潜在压力,即便只是短期的影响,沃尔达·贝塔的人们也会寻找替罪羊。一些人——斯考尔和他的小队现在就要除掉的那些头目——将他们的怒火对准了帝国本身,而另一些家伙则将矛头对准了那些最无力反击这种敌意的人。
当我们接近难民区时,周围人群的构成发生了变化。我们四周不再只有当地人;现在有了更多样化的服装风格,各不相同的身高和体型,甚至还有方言。当然,哥特语是帝国的官方用语,但对于不同的星系、星球或特定的种族群体来说,还有数不清的方言。
我也能看出人们的举止各不相同。当地人走起路来昂首阔步,而那些我怀疑是难民的人行动则更加谨慎,他们弓着身子,抵御的不仅是雨水,我相信,还有那些痛苦的记忆。他们在这里没有安全感,尽管如此,这也是他们所受对待的结果,但我怀疑他们明面上的安全和保障也早已被剥夺。帝国未能保护这些人,我父亲乌托邦式的愿景也暴露无疑,因为那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理想。
追求完美并不愚蠢,但自认为已经做到了那定是愚不可及。
我当时,就在那里,下定了决心,无论这次任务的结果如何,我都要把自己的军团投入到冉丹战役中去。从各方面来看,暗黑天使都在勉力维持,他们遭受到了重创。第一军团之主不会让步,因为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这么做,却惟独他的战术才智在阻止着军团被全线击溃。他不会求援;而且,其他军团也都在各自的战区里忙碌着。第二十军团行走于暗影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我自己的骄傲,以及我在这种秘密手段中获得的快乐,当我有能力提供帮助时,都不足以成为让银河北部崩溃和这般无尽痛苦延续下去的理由。我不需要公开露面,但我的战士们终将在他们自己的旗帜下行走于星海。
“您看到那些当地人了吗,大人?”当我们穿过人群时,古库尔对我低语道。
“我看到了,”我回答道。成群的沃尔达人聚集在一起,他们向难民投去的目光并不友好。难民们低着头,聚集在一起,他们互相交谈着,向新邻居展现出一副拒之千里的面孔。这是种合乎常情的反应,在历经苦难之后,人们会从熟悉的环境和事物里寻求安慰,但显然当地人并不这么认为。我看得出来,对他们而言,这些难民看上去不值得信任,甚至存有潜在的敌意。他们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是以同样的风格行事,而且理由也没对方那么多。
这种紧张的关系有可能会爆发出来。或许行星总督需要一些指导。我不得不考虑如何才能最好地做到这一点,但与此同时,我们正在接近被指定为“四号厅”的建筑物。
根据正门旁的牌匾,直到最近它还是一所学校,但现在则被用来安置那些逃离冉丹侵略者攻击的人们。我们走上台阶,穿过正门,进入一个浮华的中庭,周围正满布着人群。每个角落都挤满了人,他们围坐在一起,身上只带着一点逃难时可能设法带走的东西。空气中充斥着嘈杂声,但这并不是闲聊。有的迫切,有的万念俱灰,有的痛苦不堪。
一个穿着帝国内政部制服的女人见到我们进去,赶紧跑了过来。我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了什么,但不管是什么,我们俩都没有吓着她。
“我们已经满员了,”她轻快地说道,并伸出胳膊扫过周围,示意已经有人在边上等着了。“现在已经没有更多的房间了,至少在总督最后确定征用——”
“我们并不是来寻找一个栖身之处的,小姐,”我轻轻地打断了她的话。她显然很忙,我不希望占用她太多的时间——或者占据她记忆中更突出的位置——这没有必要。“我们只是在寻找这个大厅27号房间的人。”
她瞥了我一眼,但眸中并没有好奇的意思。“这边走,”她指着一段楼梯说,“上一层楼后,左手边的第一个走廊。房间都是有编号的。”
“谢谢。”我回答道,随后我们就离开了。
“从中庭的人数来看,这里已经不堪重负了。”当我们走上楼梯时,古库尔轻声地对我说道。“像这样的建筑很可能会配有大型教室和演讲厅。我想知道我们是否需要比简单的房间号更精确的识别信息。可能会有一打家庭供我们去筛选。”
我点了点头。“也许在同一间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来自相同的地方。也许他们都看到了他。在任何情况下,更庞大的样本群体将使我们更容易判断他们描述的真实性。”
“或许不是这样的,大人,”古库尔回答道。“我可以检测他们的记忆,核实他们所陈述话语的真实性,但人类的记忆是可塑的。如果许多人都看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而且他们彼此讨论过这个问题,那么这些人完全有可能因为上述的行为而影响到彼此的记忆。”
我咋啧道。“没有关系。即使两个人从同一个视角观看相同的事件,他们也能回忆起不同的东西。我猜想,如果他们看到了我的一个兄弟,那将是一次非常独特的经历,记忆的细微变化并不重要。”
“如你所言,大人,”古库尔同意道。“尽管我在升入军团之前的大部分记忆都已经消失了,但第一次见到您时的经历令我毕生难忘。”
这句话让我感到了不安,但我没有闲暇去思考它,因为我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一扇黑色的门,上面用白漆涂抹着当地用的数字符号。我用指节敲了敲它,然后停了下来。
“里面没有人,”我报告说。我听不到呼吸,也听不到心跳。
“没有人?”古库尔问道。“还是说没有人活着?”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我们不知晓难民们在到达这里之前可能遭受到什么创伤或疾病,而且已经很明显,至少在目前这个阶段,沃尔达·贝塔的基础设施无法满足他们的需要。我打开门,门并没有锁。
“泰拉在上,”古库尔咆哮着,因为另一侧的房间已暴露无遗。“我不会将一个新来者放在那里。”
它曾是一个储藏柜。两侧的墙壁上有小孔,架子被拆走了,刚好有足够的空间放三套空被褥——两套大的,一套小一点的——它们堆叠在在地板上。这里没有窗户。我不可能在里面彻底躺下。古库尔也不能。我怀疑许多当地人都做不到。
“这就是我们的处境,”我嘀咕道。“帝国,人类光辉的灯塔,让它的臣民蜷缩在暗无天日的洞穴中。”
“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大人?”古库尔问道。
我再次关上了门。“我们等居住者回来。”
过去的几个小时里,我和古库尔就这么一直呆在储藏柜的门外,因为里面太挤了,待在那里等待对方归来的行为过于荒谬。当学校里的新居民们在狭窄的走廊中从我们身边经过时显得小心谨慎,但没有人敢盘问我们。我怀疑这仅仅是因为,即便我们的真实外表在某种程度上被隐藏了,但我们仍然块头庞大,令人望而生畏。我更怀疑的是这个地方还没有形成一个生活社区,如果它真的会成为一个社区的话。没有人知道谁应该出现在这里,谁不应该,当我们并不是出现在他们自己的房间外面时,没有人会有兴趣去打听这些事。
最终,我听到新的三重疲惫的脚步声正爬上了楼梯,两个成年人和一个孩子步履蹒跚地进入了我们的视野。他们在相隔还有20米远的地方看见了我们,并愣在了那里。
“我们没有恶意,”古库尔说道,他将最温和的灵能暗示编织进了自己的话语,使得他们对其中饱含的真诚深信不疑,我能感到这轻微的扣动。毕竟,他说的不是谎言。“我们只是想和你谈谈。”
他们靠得更近了,但仍对我们保持着谨慎的态度,不过现在多了几分信任。我可以看到他们的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徘徊,正试图弄清楚我们是谁。我很好奇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他们的眼底是不是很清楚地描绘了一些不准确的东西?此时此刻这是不是一种可靠而真诚的感觉,然而一旦我们离开他们的视线,它就会化作一团迷雾和紧张不安?
他们肯定不是沃尔达人。其中一个成年人穿着一件结实耐用的灰色连体服,这可能是与机械打交道或在其周围工作时的穿着,她大部分时间应该都是在跪着、爬行,或被油剂和其他污染物包围着。我猜想这坚硬的材质看上去就与她放弃工作站疏散逃离时穿着的一样。相比之下,她的同伴穿着一件显然曾华丽、多彩的裙子,但现在也已经污迹斑斑。站在中间拉着两人手的,是一个幼小的女孩,她穿着一种有点粗糙的衣服,这是孩子们为了尽量耐脏而常穿的服饰。她的脸上挂着倦意,但尽管她还年幼,我依旧能从她的眼睛、鼻子和嘴巴的形状,甚至是耳朵的倾角看出来,她与这两个成年人有着共同的身体特征。要么她和母亲在一起,或许是她父亲的妹妹,要么这个女孩是生物工程的产物,结合了两个成年人的DNA。
我突然感觉同她有一些亲切感。这与父亲对我和我的兄弟们所做的事情从概念上来说并没有太大区别——尽管规模上有很大的不同。面对生物学上的局限性,人类找到了超越这些局限的方法以达到我们所期望的结果。
当然,这个女孩是一名人类,而我永远不会是。
“这是阿基尔,”我说。“我是阿尔法瑞斯。”
我的名字在那时毫无意义。因此我们没有理由不使用它。
“阿尼·内兹拉,”穿着工装服的人迟疑地回答道。“这是赛芙,我的妻子。还有我们的女儿,塞迪。”
一次礼貌的自我介绍,得以交换了双方的姓名。像是人类社会赖以运转的润滑剂。我的一些兄弟能得心应手地处理这种交互,最大限度地提高交谈的效率。而他们中的另一些人,尽管有着自己卓越的成事之道,但对此类状况却毫无洞察力。
“我们听说你在撤离前可能看到了一些非凡的东西,”我轻声说道。虽然我的声音很温和,但两个成年人都瞪大了眼睛,我感觉到他们的脉搏在加速。即使提及他们从前的经历也足以让二人感到焦虑不安。
“我们看到了很多东西,”穿裙子的那个人犹豫地回答道。“我不敢肯定我会用‘非凡’这个词来形容他们。”
我再次张嘴想要说什么随即闭口不言,因为一群新的难民爬上了楼梯,从我们面前鱼贯而过。这里不是进行这种微妙对话的地方。我侧过脑袋相向走廊的尽头看去,那里有一扇窗户,能够俯瞰首府。它距离另外两个房间的门不远——更大的房间,无疑有更多人在里面——但至少没有人有充分的理由去接近我们。当然,古库尔也可以屏蔽我们的谈话,但鉴于他已经在努力掩盖自己的外表,并且需要调查阿尼和赛芙叙述的记忆是否诚实,第三个同时进行的任务可能会给他带来负担,以至于一个或多个任务的表现因此而受到影响。
“来吧,”我说道。“我们到那儿去谈谈。”
阿尼低头看着女儿。塞迪显然已经困得站不住了。“她现在需要睡觉。”
“把她放到床上,”我对她说,“然后你们俩跟我们走。不用为她担心。我们可以瞧见房门,只要我们能看见,她就不会有危险。”
我没有什么可以使对方产生信任感的灵能技艺,尽管我真正的特性被隐藏了,但我的声音中一定有什么东西传达给了他们。阿尼点了点头,她打开柜门,把塞迪裹进自己的被褥里,随后轻轻地关上了门。做完这些,她和赛芙跟着古库尔和我来到走廊的尽头。我花了点时间向窗外望去,星球首府在夜雨中熠熠生辉。在那里的某个地方,我的猎头小队正在消灭帝国的敌人;事实上,他们很可能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只是在等待与我们联系。
“这是怎么回事?”赛芙从我身后问道。
“一名战士,”我说着转身面向她。“一名卓越的战士。我到一条与之相关的传言,他正与攻击你们世界的异形污物作战。我相信你们可能看见过他们。”
“不是我,”赛芙摇了摇头回答道。她看向了自己的妻子。
“是我看见了,”阿尼平静地说道。“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我点了点头。事实上,她很可能会如此,既然这样古库尔就可能需要去修改她的记忆,以防止信息落入坏人之手,同时也确实保护她免受任何比我更不愿意对这些事情礼貌而为之人的进一步审问。不过,我们将会去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能向我描述一下吗?”
阿尼咽了口唾沫。我知道,回忆起这段过往于她而言无疑极为痛苦。
“警报器响了。起初我们认为换班的时间太早了,虽然我们并不打算对此有任何抱怨,但后来大家意识到这不是为了换班而发出的信号。我们一起跑了出去,就在那时,我们才看见了他们。”她的嘴唇开始颤抖。“他们——”
“我不需要知道异形的事,”我插嘴道。“你不需要去描述他们。我只对那名战士感兴趣。”
“我不知道他来自何方,”阿尼稳住了情绪继续说道。“天很黑,因为他们是在夜里来袭的,但像这样的人,我本以为会先注意到他的,如果种行为这有意义的话?我们的住所距离工厂仅相隔一个街区。我回到家里,带上赛芙和塞迪向着航天港奔跑而去。撤退命令已经下达。一大群人挤在一起,大家都在向航天飞机跑去,我们向帝皇祈祷,即使离开了星球,轨道上任然还有飞船可以将我们送走。突然异形出现在了我们之中,然后他就出现在了那里。我听见身后一阵骚动,于是转头去看。我还以为会是异形的野兽——”
“我一直在奔跑,”赛芙补充道。“并没有环顾四周。这就是为什么我什么也没看到。”
“一名雄伟、高大的战士,”阿尼说道。她的眼神略微涣散。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那会是帝皇本人,尽管这想法很愚蠢,毕竟大家都知道祂身着的是金甲,并且你也无法去直视祂。”
我没有说什么。我曾经见过我父亲的脸庞,不过我得承认,仅仅一瞬间,那都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阿尼的话中包含一种令人不安的迹象,即对我父亲神性的信仰,但此刻,这并非我首要考虑的问题。
“那个战士长什么样子?”我问道。
“他起初光着脑袋,不过在击杀了最初的两只野兽之后,他戴上了头盔,”阿尼说道。“他的盔甲饰有鳞片,也许是蓝色,也可能是绿色——因为天太黑了,就同我之前所言,这很难讲得清楚,而且它似乎也会随着我的观察而变化。他使用着一柄巨型的长矛,无论是矛还是他用其斩杀的野兽,都会发出悲鸣。他冲着我们喊道,快去乘坐航天飞机,而他将紧随其后。"
我紧张了起来。“那他有跟过去吗?”
“并没有。”阿尼紧咬着双唇。“我们刚上飞机,飞行员就关闭了舱门,发动了引擎。至少有二十多个人还在外面,那名战士也身处其中。当我们起飞时,我又瞥见了他,他仍然在战斗。之后我们就离开了。但尽管我见到他只有那么几秒钟,我任然明白他和我们不一样。他是比我们更强大的存在。”
“他长什么样子?”我问道。“他的脸?他的肤色?”
“我无法描述!”阿尼绝望地说道。“我能看到他的脸,或者说,我想我可以,但我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我停顿了一下,仔细考虑着。尔后我掀开了兜帽,解开了自己的天赋。
由于我不知道自己之前在阿尼和赛芙眼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因而我也不清楚在他们的感官中自己的容貌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改变。我推测自己的身形似乎变得更高大了,但肯定不仅仅如此,他们瞪大了双眼,眼中饱含泪水,这一切促使他们震惊得匍匐在地,或是因为恐惧,亦或两者兼而有之。
“阿尼,我需要你如实回答,”我对她说道。“他看起来长得像我吗?”
“大人,”她屏住呼吸。“若不是您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我将发誓您就是他。”
古库尔永远不会忘记他第一次见到我。阿尼和赛芙一看到我的真面目就跪下了。阿尼可能会因为看到一名与她记忆中的战士长得如此相像的人而惊讶得不知所措,但她的妻子呢?赛芙明明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为什么她会被我的真实外表所震慑?
面对这样的反应,我和我的兄弟们如何保持自己的谦逊?如果一个人知道,仅仅是对你的一瞥就能在一个凡人的脑海里永不磨灭,并且会让他们自发地为之匍匐,即便后来这个人提升成为超人类的存在,他该如何生活呢?这是我们与生俱来的东西:是父亲有意或无意地在我们身上设计出的东西。我不知道他是否有意用我们的能力去挖掘人类内心深处某种原始的东西并激发其敬畏之心,或者这是只是一种意料之外的副作用。也许,我们远远超越了自己的基因之子,就像他们超越了未经改造的凡人一样。不管我父亲的意图如何,凡人都能本能地意识到这一点,这有什么奇怪吗?
当凡人面对火星的神之机械——泰坦的强大力量时,我也见到过类似的情况。但是,它们由核能为核心提供能量,携带的武器可以在几秒钟内摧毁建筑物,我和我的兄弟们对人类灵魂的冲击真的能和四十米高的钢铁巨物一样吗?即便是安格隆,甚至是巨大的马格努斯,也无法与之媲美。但话又说回来,马格努斯可能有能力驱使自己的巫术天赋扳倒这样一台战争之王,至于安格隆……我不能说他能单枪匹马干掉一台泰坦,但我也不能保证他会失败。我知道,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会去尝试的,而且很可能会享受这种体验。
也许正是我们内心的二元对立引起了这样的反应。从起源上来说,我们显而易见是人类——虽然身材更宏伟——但我们拥有即使是最强大的超人类战士也难以想象的力量。鉴于历史上的宗教宣称,神按照自己的形象创造了人类,也许我们应该挖掘人类内心的那一部分,从熟悉且更伟大的事物中寻求指引,这一点并不奇怪。
但我们不是神明。就连我们的父亲也不是神,纵然祂的力量令人敬畏,亦或愚者们仍在窃窃私语——是的,在这种情况下,我将我的兄弟罗嘉加也算作那些愚人之一。我们不是神。我们是科学的造物。这就是我们的问题所在,因为我们既不是人类,也不是神祇。
我们是双方的缺陷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