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奇谈：聆听篇评委推荐奖8号《贩香人》

贩香人

 

 

人里的某条街巷，飘荡着微不可察的馨香。店主将风铃悬挂门梁之上，晨风抚着门匾。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开始营业了。

 

叮铃。

门帘被掀开，一个瘦高的身影被投射进小小的香铺。

“欢迎光临。”

走进这个小屋的易者打量了周遭一番，琳琳朗朗的瓶罐和香包摆满货架，药柜中逸散着药香。最后他将目光停留在了身着黑袍的贩香人身上。

“没想到这里还有一家香铺。不知掌柜的能否为我推荐占卜用的香？”

“乐意至极。您是今天的首位贵客。”些许沙哑的嗓音响起。端坐桌后的贩香人起身，黑袍下的面容教人看不真切。店主微微躬身，从药柜中抽出一个棕红的罐子。

“您是位占卜师对吧？”

“此香名为降神。请客官倾听——”

 

世间有一不为人知的奇木，名为“降神脂”。传闻是由制香客于远离人烟的密林深处发现了此种树木。制香客本来寻觅一味珍贵药材无果，迷失于密林，险遭鬼怪杀害，追逃间突然闻到一种香味，鬼怪都为之退散。制香客发现是从树上的一种树脂散发出来的。这种树脂燃烧时散发神祇的气味，能驱邪避恶，制香客也借此平安归还。失之东隅，得之桑榆。制香客为这种木材起名“降神脂”，也寓在感谢神灵的保佑。

后来，人们发现了此种香的更多妙用。燃此香，巫女更容易倾听神明的启示，道人更不会为外魔所扰，僧侣更能体悟佛法奥妙。据说在幻想乡建立时，龙神降临与贤者立誓，正有此香之环绕。

故曰∶拌和诸香，烧烟直上，感引神降。醮星辰，烧此香为第一，度箓功力极验[1]。

 

最后一语道完，贩香人打开了符箓封着的陶罐。一阵暗香飘出，使人心如明镜。

“降神香。这正是我所需要的。”易者颔首。“不知价钱几许？”

黑袍下轻轻地传来沙哑的笑声。“客官您运气真好。因为您是第一位贵客，这样的香一罐只需要这个数。”贩香人比了个手势。

易者在心里盘算了身上的财物。“那我要一罐。”

“客官不需要更多吗？”贩香人询问。

“不了，下次再来吧。”易者排出钱币，道谢后抱着陶罐告辞了。

贩香人收起钱，回到桌后端坐。望着易者逐渐远去的背影，贩香人阴影下的面容看不明神情。

三月春光丽，和风杨柳青。

不久过后，第二位客人也来了。

远在门帘的风铃响起前，便有悦耳声音铃铃作响。声音由远及近，叮铃。一只手掀起门帘，手的主人头戴铃铛。

“店主您好！”少女的招呼比贩香人更早。

“哦，欢迎光临。原来是小……姑娘。”贩香人抬起头，微笑从帽兜的阴影下显露出来。

这个小姑娘叫本居小铃。人如其名，橙色的短发配铃铛挂饰，圆眼镜格子围裙，正是一副看板娘的形象。实际上，她的确是借书屋“铃奈庵”的小看板娘。

“我还真不知道这条街有这样一家香铺。我们家的书斋离这边也就隔着一条街，以后来买香料方便了。”小姑娘正是好动的年纪，好奇地在不大的店铺内转了一圈。贩香人笑着看，并没有说话。

“好香啊……”小铃便转边感叹着，也拜托贩香人推荐书屋适合的香。

“小姑娘真问对人了，我这里有一种独家的香，正适合读书人。”贩香人打开檀木箱，翻出香包。香包方才拿出，沁香便透露而出，小铃的眼睛一下变亮了。

“猜猜这种香的名字？”贩香人不急不慢。

看到小铃急切的眼神，贩香人终于才侃侃而谈。

 

历史中，有很多知名的制香客，其中自然也少不了文人。制作这种香的制香客便是文人。传说这位制香客钟情史书，爱好史海钩沉。幸运的是，她的青梅竹马也是位爱书人，两位互为知音。一人写，一人读，青灯影下，缕缕幽香。半世的情分，一生的知己。“金炉犹暖麝煤残。惜香更把宝钗翻。[2]”她们合制了一种香，赋名为“二书旧梦”。二书旧梦——沉香、檀香、乳香、琥珀、蜂蜜、茉莉花各适量。材料之间的比例却从未流传下来，每个制香客自有秘方，各有千秋却又与原香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但有缘人自会还原出旧时的沁香。透过一炷香，可以穿梭时光，让旧梦重现。

制香客们认为二书旧梦是沉檀和文人，是乳珀和回忆。那是文人雅士的旧梦。

 

“我手中的这包香丸，据说就是当时最后残留的制品。”贩香人举了举手里的香包，一层层把它剥了开来。丝巾下的香丸，古朴尔雅，香沁人心脾。小铃小心翼翼地接过来，闭上眼轻轻嗅了嗅。通过香气，她好像看到了有人端庄文雅，轻伏桌前书下秀丽文字，又好像看到有人挑灯添香，朗朗书声，莺莺笑语……

小铃就买了这一种香。同时，她还买下了一些原料，打算自制一些。或许，她并不打算只自己一个人制作这份“二书旧梦”。贩香人并没有多问，但表示了支持。

“价钱好商量。”贩香人的笑沙哑得有点难听。最后小铃一脸肉疼又欣喜地走出了香铺。怀里抱着香料，小铃的脚步却逐渐变得轻快起来。她是想到了什么人吗？

小铃的步伐，向着稗田府而去。那里，有一位叫阿求的少女。

果然。贩香人盯着小铃，若有所思，又轻笑出来。这笑声竟一点也不呕哑嘲哳，反而很悦耳动听。

 

午后的阳光很温暖，使人昏昏欲睡。贩香人也不例外，好半天的清净，她也眯上眼睛了，假如这时没人打扰，定是要小憩一会儿了。但好些事情，往往不同于期望。

“叮铃”一团耀眼的金光晃进来了。再一看，原来是一头金发。

“欢迎……”“DA☆ZE！！！”贩香人一下子惊醒了。定睛去看，是那个叫魔理沙的家伙。在幻想乡，这女孩还有一个帅气的称号——黑白大盗。对商贩来说，魔理沙绝对是个麻烦。

贩香人认出了这家伙，但还是保持了镇静。静待魔理沙贼头贼脑地打量完香铺，贩香人适时发问：“客人需要什么香呢？”

“我不是来买香的。我只是闻到了魔法材料的香气就进来了。”魔理沙打了个响指。“当然顺带买香也不是不可以，这边有出售魔法材料吗？”

“有。”贩香人连忙答应，生怕魔理沙不交易了。别人不交易是走人，黑白大盗不交易可不一定会空手走人。而且高档香自然会需要魔法材料作原料，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魔理沙也算找对地方了。

幻菇粉姜根椒薄荷瞌睡豆香锦葵两耳草流液草曼德拉草玫瑰刺……打成包袱，魔理沙顺手就背到了身上，十分具有大盗风范。贩香人好似看开了，选择了相信大盗，并且具有职业精神地开始推销香料了。

“客人您看，这是桂花香丸。桂花香气雅致，寓意也很好，友谊与爱情，忠贞不屈……这是帐中香，气味甘甜，焚香助眠，梨香气质清淡甜雅……这是夜来香……”

“夜来香？”魔理沙突然抓住了某点，“细说？”

贩香人向外望了望，确保没人听到。低声解释起来。原来这是特制的秘香——

 

你知道幻想乡三大特产吗？让我来告诉你：人偶使的手，小町的胸，博丽的腋！夜来香正是仿制后者的产物——“腋来香[3]”！相比于人偶使柔若无骨的玉手，摆渡人波涛汹涌的胸襟，博丽巫女光滑细腻的腋早已引人遐想。当巫女浴于如牛乳般丝滑的汤泉、当巫女穿行乱花迷眼的樱花林海、当巫女刚结束酣畅淋漓的战斗，会氤氲着怎样的气息？也许这一切曾是遥不可及的想象，但现在，制香客通过香料将其还原！采用100%天然妖怪之山生产的本草植物精华，精致还原博丽“腋来香”！

绮丽幻想，触手可及。温香软玉，伴您身畔。

 

魔理沙大为震撼。她颤抖起来，不知是愤怒还是兴奋。只见她握足拳头，举起来挥道：

“你们怎能这样！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香料在哪里？”

魔理沙把推荐的香都买了一份。她多次强调，自己绝不是因为腋来香才购买的，她只是忽然对各种香丸感兴趣罢了。而魔理沙的付款方式也不出所料。她留下了零零散散的几枚小钱、一大堆魔法蘑菇、还有不知从哪整来的破旧魔法道具。

贩香人扶额。钱收起来，蘑菇装袋，破烂道具论斤出给香霖堂好了。嗯？这竟然还有个能用的掌机？

叮铃。又有人来了。贩香人转身欲迎，发现是博丽灵梦。

“唉，你终于回来了。”贩香人褪下黑袍，现出八云紫的面容。

“没办法，我又不是妖怪，吃个午饭正好你来看店嘛。反正也是你搞的店。”灵梦瞥了眼屋里的一地蘑菇，“魔理沙刚来过？”

“对。”刚刚有对灵梦冒犯的八云紫脸不红心不跳，顺带解释了起来：“啊啦，小灵梦最近不又闲又缺钱吗？正好过来卖点东西。现在看来，灵梦还挺适合的。”

还想反驳的灵梦，被紫的一句话堵了回去。“赚的钱归你。”

灵梦立刻端坐在案桌后了。

“说起来，明明就是普普通通的香料，随便扯了些故事，编造个来头就身价暴增了。”回想上午的经历，灵梦感慨。

“不尽然。那些制品还是有特殊原料的，”八云紫以折扇掩面，雍雅的声音从扇后透过，“而且正是你构造的故事，赋予了物品名称的含义——正如人类间流传的传说会塑造妖怪一般——它们也便有了价值。”

脑袋趴在桌上的灵梦若有所思，猛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再想问时，八云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神出鬼没的家伙。”她嘀咕。

仲春的云朵赶着轻风，暖阳催发生机，使人的脚步轻快起来。门外的脚步声又渐行渐近，披好黑袍，灵梦的身形隐没在其中，声音再次变得沙哑起来。

叮铃。

“欢迎光临——”

 

 

 

人里传说，在某条隐秘街巷的二又四分之三个岔口处，有家神秘的香铺。有缘人会得以进入那家店铺，通过询问黑袍人，获得各种能实现愿望的香料。也有人说，那其实只是家香料比较齐全的店铺而已。可以肯定的是，鲜有人能寻得这家店铺。

 

易者走入街巷，企图再次寻找之前曾进入的香铺。但是当他走到之前的位置，发现只有一堵墙。易者脸色一变，拿出罗盘掐指细算。半晌，他叹了口气。本事没到家。

“机缘已失。”易者不再驻留，背影被斜阳拉长。谁也不会想到，他今后会在幻想乡掀起一场被扼杀在摇篮中的惊天阴谋。

 

阿求大小姐和铃小姐最近经常一起在书房，感情真好啊。稗田府的老管家叹道。

不知在搞什么？最近她们好像都有股甜腻的香味。老管家摸着下巴琢磨，蓦然停下。

腻在屋里不让人知道，还都有股一样的奇怪香味！？老管家瞪圆了眼，良久否定了自己大不敬的想法，连声念叨阿弥陀佛。

不过老仆看大小姐和小铃的眼光，已然不一样了。

 

梦幻馆，两个老友的下午茶时间。

“那个什么香铺，终于关了？”幽香问道。

“嗯。计划大体完成了，不需要制香了。”八云紫应道。

“制香？追魂，迷神，灭欲，正道的制品没几个，那是香吗？”

“怎么不是？毕竟我做了筛选的结界，只有潜在的不安定因素才会进入香铺——”

“然后购得‘符合心愿’的香料，甚至被列入监视名册是吧。”

“这是为了幻想乡的稳定。也是在帮博丽的忙。”

“呵呵。”

闲得。两人都在心底暗骂。

小小的二人茶会，看起来远不如表面般平静。

 

灵梦正惬意地在神社的屋檐下饮茶，身边魔理沙突然凑过来，轻轻地在灵梦的身上嗅了嗅。

“干嘛呢？”

魔理沙有点脸红。“没什么。”然后微乎其微地呢喃了一声，确实有点像。

灵梦端详了魔理沙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抬手给魔理沙额头来一下。

“干嘛呢！？”

“没什么。”灵梦看着捂着头的魔理沙，巧笑嫣然。

（end）

 

 

计分项目：4.食色性也 5.圣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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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本草纲目》 降真香，有改动

[2]《翻香令》——苏轼 （二苏旧局）

[3] 庄重声明，这并不是笔者的X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