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已是傍晚，身下是柔软的大床，卷儿有种回到昨天的感觉。
“醒了？”丸慵懒的声音传来，从背后环抱住他。卷儿没有推开，这人身上总有股淡淡的薄荷味，偶尔混合着烟草香，十分好闻。
“我都做好被你踹下床的准备了。”丸亲亲他脖子，“今天怎么这么温柔？”
卷翻白眼，他实在是没力气了。
“我饿了。”
“我不饿。”
“我饿了！”
“好好好，我去做饭。”
一个回合丸就败下阵来，认命的去给他做饭。卷看着他穿好衣服，一身宽宽松松的居家服，觉得还是他昨天在火场那一身白衬衫工装裤比较好看。
做反派是什么感觉呢？卷儿想。他大概明白，也许并没有一个必须这样做的理由，甚至不需要理由，也没有一个必须要达到的目的。和正派一样的是，都是被动继续扮演下去，和正派不一样的是，反派想做就做了，不用给谁什么交代，不用看谁什么脸色。
有时甚至是野性自由的体现。
“丸，你这么好看，为什么要做反派？”卷儿嚼着面包问到。
丸挑了挑眉：“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联系吗？我不是个绝对的好人，所以只能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卷点点头，“哦。有道理。”
“我很可怕的，你不想逃吗？”丸目光玩味，卷却不买账：“我的团队背叛了我，我为什么还要忠心耿耿。”
丸笑，“你看，人心是变的很快的。”
“不是快，是只要倾斜了心中善恶的天平，人就会自然做出选择。”卷儿说到，“好坏都是人的主观判断，所谓客观就是少数主观服从多数主观。”
丸点头：“说的没错。那么，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卷儿拍拍手：“吃你的喝你的穿你的用你的。”
说着又抬头看了眼丸的神色，“当然，不排除你会随时把我扔出去的可能。但没关系，我做好准备了。”
丸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看着他吃东西，嘴巴塞的鼓鼓囊囊，十分可爱。
“boss，警方那边把我们布置的机关给拆了。”炸突然推门进来，他显然是意识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愣了一下依然面不改色。
“我一直很好奇，你失去表情管理能力了吗？”卷儿笑着打量他，怎么每次都跟木头一样。
“小时候没少挨打，打成面瘫了。”丸耸耸肩，转头向他道：“谁干的？”
“壳。”
“操，又是这个蛋壳脑袋。”
卷儿看他站起身，“你去哪儿？”
“去见死对头。”丸笑了笑，“我走了宝贝儿，乖乖在这儿等我。”
卷在他关门出去几秒后才喃喃自语，“…谁是你宝贝。”最好别回来了。
壳早就知道他会来，一见到他脸色立马沉下来，举起亮黑色的枪管对着他：“老子今天心情不好，不想打架，你识相就快滚！”
“我倒是不介意快滚，但是你破坏了我的计划，我只好过来修缮一下。”丸耸耸肩说。“我家里还有人等我呢，打完了赶紧走。”
莫名被踩雷的壳突然生气，迎着他冲上去打成一团。两人身手相当，但丸这次纯粹是来出气的，他看得出壳也有发泄的意思，于是边出拳边说话：“你被人甩了？脸冷成这样。”
“关你什么事？呸，老子哪有人？”壳不爽的回话。
“哦，还没得手，懂了。”丸勾起一个笑，“不巧，我昨天刚脱单。要不要教你两招？”
壳眯着眼讽刺：“哟，万年冰块解禁了？我是不是该好好恭喜你二十五了终于付出第一次了？”
“我二十七了。”丸回敬一个冷笑，“您多大了？”
“不大，拿枪的时候你刚好在玩泥巴。”壳盯着他，凉飕飕的回了一句话，对准他的下巴来了一拳。
丸佯装没躲开，借此退出战局。
“火泄够了没？”丸转转手腕，“这次的事不跟你计较，下次最好别跟我抬杠。”
壳冷笑一声，“你再犯到我头上，可不止打一架这么简单。”
“走了。”丸转过身，双手揣进口袋，影子被斜阳拉的很长。
“你受伤了？”卷儿坐在床上玩手机，看见他推门进来，下巴上的淤青十分明显。
丸笑了笑，“那不是很正常？”
“我只是觉得，以你的身手，有人能伤到你不容易。”卷儿收回目光继续玩手机。
“你好歹敷衍的关心我一下也行啊。”丸委屈的撇了撇眉毛，明明吃东西的时候那么可爱。
“……”卷看他一眼，“昨天我喊疼，你关心我了吗？”
丸语塞了一下，转身默默自己上药去了。
“生气啦？”丸坐到床上，看着卷儿打游戏。相处两天他已经有一点了解这个美人，情绪都写在脸上，除了忍痛的时候会咬着嘴唇不吭声。嗯，指的是受伤的时候。
卷儿持续不理他，将冷漠进行到底。他和丸的塑料感情是建立在一种不可思议的立场上的，虽然两个人都不大在意，但卷更处于被动一些。
“别生气嘛，来亲一个。”丸凑过去吻他，被卷冷冰冰躲开，手上一个凌厉的操作，对方KO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游戏打赢了，卷儿愉悦的勾起嘴角，目光转向盯着自己看的人。
“怎么？”
“生我气了？”丸把他手机拿开，让他看着自己。
“有补偿吗？”
“下次轻一点。”
“………你还不如给我一箱冰淇淋。”卷翻了个大白眼，蒙上被子睡觉。“对了，忘记告诉你，我已经把租的房子退了，所以我现在是真的无家可归，警局也回不去了。”
“为什么？你信任我？”丸低头看着他，微微蹙眉。
“就当是这样吧。”卷儿闭上眼，不想再说话。
丸就坐在他旁边看着他慢慢睡着，呼吸变的均匀。伸手摸摸他脊背，轻轻的拍了两下。
“好梦，宝贝。”
第二天
阿绒啃着一个苹果从办公室走出来，一拐弯就看见对着手机傻笑的壳哥。阿绒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对周围的人问到：“他傻了？需要送医院吗？”
壳从屏幕前移开目光，没好气的拍开他的爪子。“我搞到真的了！”
“什么啊？”阿绒凑过去，发现壳哥在和一个备注暧昧的人聊微信。阿绒倒吸一口气，苹果差点噎到嗓子里，“哥你追到嫂子了！”
对方发来一条消息，壳看着醒目的“我饿了”三个大字，立刻站起身往外跑去。阿绒朝他大喊：“车钥匙！”
“哦，忘了带，嘿嘿。”壳哥跑回来抓起车钥匙又转身往外冲，小碎步溜的飞快，脸上的笑意都快兜不住了。
“铁树开花，终于啊。”绒揉揉脑门儿，壳哥在警校培训的时候可是第一难追对象，现在居然主动追人，而且还追到了，简直不可思议。
又只剩自己了一个人了，阿十哥哥也不在，绒叹了口气，在心里骂华少。臭男人祝你一辈子找不到对象！
“啊，是我们特务队队长。”卷儿看着传来的通讯，转头看向丸：“要不要接？”
“接。”丸托着脸，“看看他要说什么。”
卷儿依言接起。“喂，风哥，是我。”
立风坐在车里，看着眼前的大楼。“现在有个回到组织的办法，你马上到C街，跟我去抓那个私家侦探。”
“啃？”卷儿皱眉，“谁下的任务？要抓那家伙可不容易，他还有团队呢。”
“所以我才说，这是你回组织的唯一办法。”立风没有感情的开口，“你不打算回来么。”
卷儿把不打算三个字咽下去，换上一副真假难辨的笑。“好啊，我现在就去，就当是拼死一搏了。”
“我人已经到了，等你。”立风说完就挂了电话。
卷儿全程开的免提，丸听的一字不落，看着通讯结束的画面挑了挑眉。
“真打算去？”
“是啊。”卷眯起眼睛，“除非他们照样给我发工资，再送我一套房子，否则我是不会回去的。”
“你也太容易满足了。”丸看着他，“这两样有多难？”
“我很好养的。”卷儿坐起身子换衣服。“但是有一个问题，现在是夏天，我要怎么跟我队长解释我这一身的痕迹？”
丸摸摸下巴：“这难道不是你为组织牺牲的最好证明？”
卷白他一眼，利落的穿好衣服出去了，手枪留在桌上。
立风的表情在看到卷的那一刻变的十分精彩，如果不是阿十那家伙已经去了A市，他绝对有理由怀疑这是他干的。
“你发生了什么？”立风发动车子，很有礼貌的目视前方不去看他。卷儿半点没有和自己队长重逢的喜悦，冷笑一声说：“拜你们所赐，我可没少吃苦。”
“以你的身手，怎么会跟阿十走丢。”立风微微皱眉，无论是训练还是实战，卷儿都是十分出色的，这一次的意外他实在有些不解，荒唐往往是刻意为之。
“………大约是孽缘。”卷儿咬着牙，不论是自己和这些人，还是自己和那个人。“现在我孤注一掷了，这就是事实，废话少说，赶紧完成任务，我好回组织继续工作。”
立风没再说什么，专心的开车。
根据打听到的情报，立风开到一个商业大楼，在两条街以外停了下来。卷儿看着密集的人头皱了皱眉：“我会不会先被挤死？啃的做事风格，我还以为他对生活要求很高呢，工作室竟然在这种地方。”
“人不可貌相。去吧，等你的好消息。”
卷儿戴上墨镜下了车，摸着手腕上的银环。那是临走前丸给他戴上的，也是定位仪，有危险就按下机关按钮，丸会第一时间来救他。
比忠心工作了近十年的组织让人安心多了，卷讽刺的想。他不得不怀疑自己当初拼命坚持的初衷，他或许可以理解他们的警惕多疑，但他的确厌倦了看到本质同样卑劣的事情被他们用冠冕堂皇的说辞来掩饰。
知道什么是小丑么？哭和笑都是谎话，而真话全在玩笑中。
要做小丑。卷儿想，用过分夸张的情绪麻痹感官，或许还有一丝胜算。
穿过层层人群，卷儿来到商场最顶楼，悠哉悠哉的逛了一圈，买了一些衣服，从头到脚变了个样。阿十曾说过他穿什么都好看，他自己倒不以为意，卧底么，乔装是最常做的事情了。
推开工作室的门，这里对外是一家心理咨询所，顺便卖卖药物产品和手工玩具。这里的装修风格十分简约，墙上挂着暖黄的灯，放着轻柔的音乐，还有一些绿植点缀。听见有人进来，啃转过椅子，推推眼镜笑了一下。
“你好。”
男人的声音斯斯文文，目光很和善。卷儿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这就是目标人物？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还以为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学究，误会误会。
“你好。”卷儿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我想来咨询一下…关于家庭方面的事。”
啃打量着他，是个漂亮的男人，语气也放轻不少。“没问题，请坐。”
“我和我先生认识，是出于一件非常荒诞的事情。”卷双手放在膝盖上，有些不知如何开口。“我个人的立场发生了一些变化，原先…我和他是处于对立的。”
“明白。”啃点点头，认真听他说话。
“但现在，我发现我一直以来的坚持似乎并没有那么值得，就像信徒发现自己信错了对象。”卷儿说，神色有些苦恼。“我先生并不太在意这一点，但我个人心里有些过不去。医生，我该怎么办？”
“很简单。”啃转了转手里的笔，“你现在是选择家庭，还是信仰？”
“家庭。”卷儿没有犹豫。
“那把信仰丢掉就好了啊，”啃笑，“你迟早会知道，这种东西就跟许愿一样，最没用了。”
“是么…”卷低下头。
“如果我没猜错，你是，丸夫人？”
卷猛的抬头，对上他玩味的笑。
“身份被我识破了，你要杀了我吗？”啃的声音依然轻轻柔柔，也没停下手上转着的笔。
“怎么杀，我没带枪，肉搏我也占不到便宜。如果我没猜错，你身边那位杀手应该也在这里吧。”话都说开了，卷倒也从容，笑眯眯的回话。
“不愧是丸夫人。”啃拍拍手，魔猛的从衣柜里跳出来。
魔是杀手界难得一见的厉害人物，卷儿有种亲眼见到偶像华晨宇的感觉，顿时星星眼：“居然是你！我见到活的了！介意合个影吗！”
“………”魔无语的看着他，这个人，怎么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砰！”枪声突兀的响起，从敞开的门外飞进，卷儿猛的弯腰低头，子弹贴着小腿擦过。魔皱着眉藏在柜子后，居然还有第二个人，他竟没察觉。啃十分习惯突如其来飞向自己身边的子弹，慢悠悠藏好，还拿出布擦了擦眼镜。
卷儿趴在地上，挪到桌子后面，扒拉开擦眼镜的啃，顺着缝隙往外看。刚才拿枪绝对是冲自己来的，意料之外，他看到一个漆黑的枪管，和一个一头卷发的男人。
立风？卷心中愕然，几乎忘了反应。
“走！”魔伸出手一把将卷儿拉过来，啃按下开关，书柜缓缓挪开，露出一个通往下方的楼梯。
卷被带到一个地下室，看着周围的陈设有些懵。“这是你们的大本营？你们就两个人，至于吗？”
“谁说只有两个人。”啃推推眼镜，“介绍一下，私家医生西兰花。”
西兰花正在泡咖啡，闻言朝他点点头。卷儿摸着下巴打量半天，转头对啃说：“同样是戴眼镜，人家像医学博士，你像斯文败类。”
魔笑出声，啃不以为意的耸耸肩：“谢谢，我就喜欢别人这么叫我。”
“你们三个人是一个team？侦探、医生和杀手？真有趣。”卷儿说。
话音刚落，突然有人推门进来，准确的说是踹。卷儿看着突然出现丸有些愣住，旁边三个人倒是一点不惊讶。
“你怎么来了？”
“你没受伤吧？”
两道声音叠在一起，丸跑过去将卷儿举起，上看看下看看，确认没事后才把他放下。
“那么紧张干嘛，我没事。”卷儿拍拍他，“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这定位仪这么好用？”
“没有定位仪他也能找到这里。”啃笑着说，“阿丸，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帮你把美人救下来呢。”
“多谢。”丸说。
“你认识他们？”卷儿倒是惊讶了，和立风通话的时候也没看出来他们认识啊。
“老相识了。”啃说，“阿丸这个人不错的，靠谱。话说美人儿，你看清内心了吗？”
“什么？”卷儿皱眉。
“信仰和家庭。”丸出声提醒。
“你怎么知道…”卷儿看向他，猛的反应过来：“你给我的手环还有监听功能呢？”
“是为了你的安全。”啃替好兄弟解释，“他听到枪声的时候肯定就立刻赶过来了。不过阿丸，你的美人是真的很认真在问我问题。”
卷看着他无良的笑容，只想上去揍他一顿。
“那一枪，打到你心里去了吗？”啃收敛起玩笑神色，看着卷儿说到。
卷冷了冷眸光，勾起嘴角。
“到此为止了。”
“那么，宝贝儿，回家吧。”丸对他说。卷儿伸出两只胳膊，“我脚刚刚又扭到了，你抱我回去。”
啃惊讶的看着这个一向冷冰冰的男人对一个人轻而易举的妥协。丸伸手将他抱起，头也不回向外走去。“到时赔你们一个门，走了。”
啃目光落在卷儿脖子上的深深浅浅，摇了摇头。“啧啧，真不温柔。”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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