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HH中篇《狼王》(Wolf King)(四)

入侵者从渗透点向上开路,蹑手蹑脚,平稳爬行。操控拉芬克号这样大小的战舰是一项令人费解的复杂任务,需要数千人协调行动,所以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他在甲板间畅通无阻。
他终于找到一条损坏的昏暗走廊。他进入了开放空间,星舰的低层区域分布着许多肮脏的钠灯,照亮了他的道路,没人留意他,船员们都很忙,而且无论任何情况,船员都很少会抬眼盯着一位主人,即使他们看了,也不会发现什么打扰他们的事。
他呼吸船舱内的空气。这里和他的军团之间的差异令他着迷。这里的气味令人难受——灰烬和野兽的混合味道,浓的像烟雾一样。第六军团似乎毫不关心舰艇的装饰,不过他们偶尔还是会让他感到惊讶——一块精雕细琢的石头孤零零地矗立在阴影中,上面刻画着神话中的野兽的轮廓;或者是工艺精美的武器,却用链条挂在花岗岩祭坛上。
他将一切编纂条目,将影像数据通过加密链接传输出去,心知这些影像将被仔细检查。如果真要让他来评价的话,拉芬克号在规格和功能上都令人惊叹。仅锻造层就非常雄伟——他爬过奇高拱顶的龙门吊,透过滚滚浓烟往下张望,看着新武器爬过生产线,每把武器都有戴着铁面具的仆役士兵细心照料。在生产线上工作的仆役们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战败了。
他们还能回去吗?就算在无力回天的时候,他们也能孤蓬自振吗?这个可能性无法被忽视,因此他的到来绝不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他继续行动。舰艇内部像迷宫一样,走廊会有规律地折回去,严谨到近乎残酷。大部分甲板似乎都被建造成同心圆,各个房间沿着中心辐条向外分布。随着他更加深入,他逐渐理解这种布局的整体造型,仿佛整艘船是某种为了歌颂战士们而建造的仪式空间。
这对你没多大好处。他自言自语,两个目标之一已经进入鸟卜范围。
他开始加速,沿着指向通讯站的路线前进,鸟卜屏幕上的目标随着他踏出每一步越来越近。
快到了。
科瓦没有跟着比约恩进去,而是退回到阴影里,处理他自己的事务。他的动作十分僵硬,就像一只乌鸦。比约恩进门之后,房门猛然关闭。
原体黎曼·鲁斯跪坐在地,呆在一个雕刻出的命线圆环之间,骨币随意地撒在地上,就像摔碎的儿童玩具。在此之前,比约恩只见过酣战中的狼王,或是坐在花岗岩王座上传达审判的狼王。见到这个样子的他——穿着肮脏的盔甲,蜷缩着——令人不安。
“靠近点,”鲁斯呆在原地,向比约恩招手。
比约恩走入陈旧的火环,他的盔甲还带着夺取约塔·玛勒菲罗斯号时留下的血迹,手臂上的闪电爪沉睡着。
“你觉得,你为什么在这里?”鲁斯一边提问,一边从地上站起。
比约恩能想到十几个答案。承认无知可能会更安全些,但他知道这不是狼王想要的答案。“因为我们正在失败。”他提议,“因为你束手无策。”
鲁斯走向他的真狼,抚摸基利的脖颈,弄皱了厚重的狼毛。“是啊,冈恩这么想。我的英灵们也这么想。现在你也是。”
“你期望我会有所不同?”
“我不知道。我倾尽一生揣摩芬里斯人的内心深处,并完全掌握它,然后你来了,我才发现我是多么的无知。”他转头看向比约恩,狼王的蓝色眼睛——与芬里斯人完全不同——闪耀着。“跟我多说说。”
比约恩察觉到了房间内的危险。弗雷奇嘴唇后拉,形成狂吠之状,露出足有他手掌那么长的黄牙。
“普洛斯佩罗伤到了我们,”比约恩选择说实话,“尤其是伤到了你。现在厄运紧咬我们不放。我们被它追猎,所以你呆在这里,舰队被切成碎片而你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害怕我们都会死在阿拉克西斯血井里,无法逃脱,无法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奋战。”
“恐惧。”鲁斯若有所思,低声说道,“你真的以为我害怕了。”
“恐惧有很多种。”比约恩说。
鲁斯深吸一口气。比约恩忽然发觉,虽然他没有直击问题中心,他还是对了一半。他不比军团其他人更有洞察力——无论是战斗还是逃跑,都通过猎人和猎物的棱镜来观察一切。所以他功亏一篑。
“别以为我是在为马格努斯哀悼。”鲁斯抱怨道。言语中带有敌意。“别误会。他被处决了,那就是派给我们的任务。”他的手指沿着基利的脖颈滑下,力道加强了,“马格努斯是个混蛋。马格努斯是个骗子。马格努斯会一边看着你的眼睛,对你长篇大论,一边像一只暴怒的角王兽一样跌跌撞撞闯过非物质界。地狱啊,我们知道的一直都比他多——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我们的诵骨师知道的都比他多。这边是智慧,那边是狂妄。我不为马格努斯哀悼,一秒都不会。我还是会杀他。”
一瞬间,比约恩看到了往日的愤怒之光,看到了往日鲁斯在一次心跳间释放出来的愤怒浪潮,就像乌云之后的血色太阳一样闪烁。比约恩相信鲁斯所说的一切。
“或许吧。”比约恩开始谨慎起来,“但马格努斯不是敌人。”
鲁斯抬起头,“真的?告诉我为什么不是。”
“瓦尔多知道普洛斯佩罗上的恶魔,他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谁给我们下的命令?谁告诉我们不是惩罚马格努斯,而是摧毁他的世界?”
蓝眼坚定不移。“命令来自全父。”
“你知道并非如此。”
“我们按照吩咐的去做了。”
“我们被骗了。”
“我们遵守命令!”鲁斯咆哮着,朝比约恩踏出一步。双狼站起,房间里突然弥漫着杀戮欲的强烈气味。
比约恩坚持己见。“指望谁去做呢?谁会彻底、完美地执行任务,即使这意味着一支军团的灭亡?”他深吸一口气,“我们上当了,大人。我们是荷鲁斯的驱使工具。”
这些话足以招致死亡。第六军团可以忍受一切痛苦,唯独羞辱除外,而他向他的君王供奉的就是羞辱。比约恩与原体对视,眼神毫不动摇,他知道鲁斯可以赤手空拳打死他,一滴汗都不流。
房间里回响着能量的滋滋声。鲁斯看起来不知怎么更加高大了,他仿佛把阴影拉到自己身上一样,变得更加魁梧、黑暗、眼睛凹陷。他看起来令人恐惧——就像他最后在提兹卡那样,在一个遍布屠杀的世界中间,折断猩红之王的脊梁。
慢慢地,幻象退却,威胁解除。
“说的好。”鲁斯喃喃道。
原体走向房间远端的墙壁。一扇铁窗正对着外面的虚空。虚空映入眼帘,和几个月来一样,锈红色,没有星星,不断搅动,一团混乱。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们的本质令我们付出了什么。”鲁斯透过脏兮兮的装甲玻璃凝视着外面,说道,“其他军团没有像我们一样承受代价。他们建立了自己的王国。我听说,基里曼写了本书。或许吧,他手头有那么多时间,他可能早就预见到了这一点。”
比约恩犹豫了,他知道弗雷奇和基利的饥饿眼神还在盯着他。他能闻出它们对扑向他喉咙的渴望,只是在它们主人的命令下才抑制住了冲动。
“冈恩以为我疯了,”鲁斯说,“你也这么认为,我懂了。你们都不理解这个思想,你们永远没有理解过。”他转身,对着比约恩露出一个满是獠牙的微笑,“或许我找到了钥匙,哈?或许我发现了父亲一直想告诉我的事情。”
他回到比约恩身旁,张开手掌。骨币栖息其上,每一枚都刻画着一个叙述的符文。他晃动它们,就像一个乡村占卜师正要把关节骨扔到木板上。比约恩满腹疑虑地看着它们,但原体依旧满怀心切,他的眼睛闪烁着赌徒不顾一切的热情。
“我们来看看它们说什么?”鲁斯一边问,一边扔出骨币。
拉芬克号的庞大内部分布着几十个通讯站,每一个都是整体网络上的一个节点,就像人体内的神经节一样分布各地,最终汇聚到指挥舰桥的中枢,在那里处理每一个信号和数据。整个系统的最顶点是战舰的星语者尖塔,里面挤满了目盲的亚空间神游者,一层层敏锐的安保系统呈同心圆形保护着这里。闯入这里几乎不可能,不够也没必要,因为入侵者在低级站点就足以找到想要的东西。
他身体紧贴墙壁,慢慢地沿着前面的钢铁走廊下去。最后,在他五米之外,立着两扇安全门,封锁严密,门顶上还挂着咆哮的龙头。虽然身前空无一物,但他已经听到下方传来的有节奏的靴子声。
他轻手轻脚地前进。前面的墙是衬铅的,而且配备了低级传感器挡板,但他依然可以接收到来自另一边的模糊信号。他估计里面有六个人,都不是星际战士,但都装备了武器。他从大腿上取出一个广角皮质隔绝器——一种神经阻断器,能在直径十米范围内引发昏迷——并启动了能量包。他的爆弹枪声音太大,不适合这种工作,所以一直收在枪套里。
他慢慢地走到门边,确认自己没有被人跟踪,然后在门锁装置上输入了一个密码。他有很多组合可以尝试,大多数来自他在往下六层甲板处打晕的那个中级官员,其他的来自他放置在无人看守的通讯站旁边的监听设备。第一个密码失败了,第二个也失败了,但是第三个显示了一个绿色的通过符文,大门的闭锁结构咔嚓一声解除了。沉重的门板滑开,他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活像一名真正的野狼。
整个房间呈六边形,三十米宽,底面铺着瓷砖。一个巨大的敞开竖井向上升起,其间林立着雕有石像鬼的立柱和铁制中继站,立柱之间能量噼啪作响。竖井底部有一根孤零零的通讯柱,这根黑色金属打造的尖刺上镶嵌着错综复杂的管道,所有管道都连接着一束直径一米的电缆,这些电缆像蛇一样缠绕在竖井底座。沉思者工作站,古老,吱吱作响,排列在房间周边,随着原始数据从拉芬克号的鸟卜阵列中不断涌入,沉思者们的真空管和神经簇也在不停闪烁。
他的估计接近真实情况——七个穿着军团灰色制服的凡人转身看见他走进来,立即低下头颅,横拳在胸。其中两人穿着甲壳甲,携带抛射武器;其他人腰带上装着激光手枪。
他举起皮质隔绝器,松开开关。一声巨响贯穿整个房间,竖井的墙壁发出沉闷的回声,七名守卫一齐瘫倒在地,眼神呆滞,鼻孔流血。他关上身后的门,将其反锁,然后转身走向最近的一个沉思者工作站。
野狼很少使用书写记录,但他们的战舰是在火星铸造,自动系统会和其他军团的战舰一样记录战斗。他向接收键盘里输入更多接入码,等待某个正确代码输入成功,然后看着眼前的屏幕写满字符。他饶有兴趣地阅读着大远征战役的标志。
图莱亚(Thuleya)、加纳(Ghenna)、奥拉马(Olama)、图瑞斯九号(Teris IX)。(译注:Ghenna就是野狼之夜发生地,太空野狼与吞世者在此发生冲突)
还有更多名字,可以追溯到征服银河的久远岁月。第六军团攻占的星球不是很多,但他们接敌记录的残忍度不下于任何军团。他带着一种病态的迷恋察看伤亡记录。
损失六艘巡洋舰。损失四艘巡洋舰。指挥猎群阵亡。所有猎群阵亡。
他好奇,其他军团可以容忍这些损伤吗?他自己的军团呢?很可能不会,除非是为了最终目标的必要牺牲。那么,野狼的最终目标是什么呢?情况越发复杂。有太多的疑问,太多目标相互重叠,以至于只有眼前的地平线清晰一些。这就是将欺骗用作战争工具的问题:刀刃砍向两面,而且同样锋利。
他跳向舰队的航行记录,与他已经收集的数据整合在一起。从普洛斯佩罗战区,航行到星系边缘与一支禁军后备舰队会合,再到海利格星,进行针对第十五军团的三个前哨基地的二次行动,再到深层虚空进行重整,然后就到了阿拉克西斯星云。甚至在最近一次交战之前,他们就已经疲惫不堪了。他研究了日志,更新了现役战舰名单,然后通过加密频道将所有信息发送出去。
他听到外面走廊有脚步声经过,于是加快速度。他获取了拉芬克号的作战简图,扫描了其他主力舰:尼德霍格号、诸神黄昏号、芬里斯赐福号、奔狼领号。他衡量了它们的优势劣势、损伤报告、战备状态。他开始研究轨道信息,模拟改变航线的指令,推算出依旧可用的航线。
他知道野狼舰队现在的剩余选择,而那些舰队船长们都不知道。他们的舰艇指挥官很快就要面临一次选择。他不知道他们会选哪条航线,这种猜测对他的任务来说不必要,但他正在猜测野狼面对各种情况会如何应对。
他可以猜一下试试。到目前为止,野狼们一直遵循本性。
他正归档数据,准备传输,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脚步声停下了。
他停下工作,弯腰趴在沉思者上,不发一声,一动不动,竖起耳朵。
有什么东西……在嗅探。他听到有人在试密码锁,门的机械装置撞在锁上。
他伸手去拿爆弹枪,小心翼翼地撤退到房间中央的支柱后面。在他上方,开阔的竖井闪过阵阵电弧,仿佛被他的打扰激怒了。
一道沉闷的爆炸声响起,然后是金属网格地板上的撞击涟漪。大门猛地打开,一个身穿动力装甲的身影映照进来。
他开火了。三枚爆弹飞过间隔,一枚瞄准头盔,两枚瞄准胸口。然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野狼已经移开原位,蹲下,盲射,弯腰奔跑。
他后撤,再次开火,用通信塔的体积掩护自己。军团士兵快速靠近,一只手拿着爆弹枪,另一只手抓着一把燃着冰蓝火焰的短刃。爆弹砸入周围的墙壁,打碎了屏幕,拱顶回响着刺耳的爆炸声。
无处可逃。野狼站在他和唯一出口之间,迫使他向出口对面的墙壁后退。野狼逼近,打算白刃交锋。
他抽出自己的剑,在剑刃离鞘时激活了能量力场。野狼向他扑来,刀刃交织。两人撞向墙壁,分解力场掺杂在一起,武器随之发出咆哮。
“你是什么东西?”那名战士咬牙骂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野狼知道有些事情不对劲——足以跳过盘问直接进攻,但不足以抹平他的疑惑。
他用力推开野狼,将野狼的剑锋从胸前挡开,甩到一旁。他的另一只手已经出招,爆弹枪的枪口顶住野狼的腰带。
零距离射击。爆弹瞬间爆炸,将野狼炸飞。他再次开火,对着野狼躯干开了两枪,确保敌人没有喘息的机会。他跑到那名战士身边,用动力剑刺入战士的腹部。剑尖刺穿陶钢,深入血肉,他扭转剑柄,把全身重量都压了上去。
野狼血流如注,持剑臂不停抽搐,手中的剑掉在了地上,头盔后仰。
他站起身,全身燃烧着超肾上腺素。这名野狼在进攻前发出通讯了吗?有其他人听见战斗动静吗?时间与他为敌,他离指挥舰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任务只完成了一半,而命运已经打乱了他的计划。
命运?他讪笑一声,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相信命运了?
他跑了起来,离开通讯站,穿过外面的走廊。现在谨慎让位于速度。
在他身后,八个人躺在房间地板上,鲜血在钢铁上汇在了一起。
科瓦感受到了这桩死亡,如同一柄尖刀插在了他的主心脏上——一股锐利的痛苦,短暂而又猝不及防。他的意识一直与感官世界保持着松散的链接,在下层位面半游曳着,在其中的薄雾和黑暗中自由移动。他见过阿拉克西斯星云在他面前拆解,它的内部不断分叉,展示出通往空旷虚空的道路,然而他们注定会死在空旷虚空。
他迅速凝聚神智,使劲眨着眼睛。他在一个占卜室里,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浓烟,群鸦的尸体在他面前的石头上摊开,依旧带有光泽。他的侍从们,身披骨白装甲的符文守望,一如既往地站在他的两侧。他们就像相互反转的一对影子:从属于他,无处不在。
“你们感受到了吗?”科瓦一边问他们,一边伸手去拿自己的权杖。
他们点点头,开始行动。他们是双胞胎,从寒冰中取出的基因兄弟,由牧师们培养照料。他们的装甲完全一样,上面的符文整齐对称。对于强大到足以掌控力量的祭司们来说,这是芬里斯的传统之道——两个追随者,一个灵魂,横跨两具身体,至少古老神话中是这么说的。
“怎么会有人登舰呢?”科瓦低语道,“难道这艘船上毫无防备吗?”
占卜室的大门滑开,烟雾翻滚,卷到外面的甲板上。科瓦大步走出,权杖敲击着地面,两名符文守望跟在他后面,长斧傍身。他本可以发出全船警报,但这样更快一些,因为他已经知道该去哪里,追踪谁,不过奇怪的是,这个杀手的灵魂目前只刺破了亚空间的表皮。
他们胆敢前来,僭越旗舰,我很佩服。
“为我引路。”科瓦怒道,他的意识滑过世界间的脆弱纽带。他正在追赶一个血肉和肌腱的造物,但凶行的印记会浮现在以太中,就像水中的鲜血。“不管他是不是战士,在我割开他的喉咙之前,他将厉声尖叫。”
鲁斯将骨币抛在地上,它们在石头上咔哒作响。符文落入石制地板上雕刻的漩涡和交叉点间,有些面朝下,有些面朝上,星云半明半暗的铁锈光芒照亮了符文。
比约恩低头注视符文,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他又不是占卜师,而且这看起来杂乱无章,毫无规律。
然而,鲁斯聚精会神地看着满地杂乱,表情坚定。他跪下,端详着这些图案之间的联系。“Zhad,”他嘟囔着,一只手指浮在骨币上方,却不碰它,“Khaman,Liwaz,所以这一个又是面朝下。”
比约恩试图看出原体所见之物,但他看不出来。
鲁斯抬头看着他,“这就是它的规律,每次都是,”他说,“饱含变化,但核心不变。”
比约恩咽下自尊,跪在石头上,他们两人一起研究着这些圆环。
“总会有所选择。”鲁斯说,“命运从不会关紧大门,而是留出缝隙。这告诉了我,数天来它一直在对我诉说什么。”他呆呆地看了比约恩一眼,“那就是,野狼永远都逃不出血井。”
比约恩再度看向这些圆环。有那么一刻,就像原体说的那样,他确实发现了某些东西。不是一副图画,而是被身下的符文排列召唤出来的某种必然。眨眼间,身下的地板变透明了,露出了下面的一个漩涡——群星消失,化为无限,只留下虚空中的千条微光轨迹。
这副幻象并未持久,不过它还是让比约恩对于原体所见有了一些理解。或许就连现在,鲁斯也能看见这些幻象,或许他一直都能看见。
“肯定有一条出路。”比约恩说,他恢复了坚韧不拔的战斗信念。
鲁斯轻蔑地尖笑一声,耸了耸肩。“我在这些圆环里丢石头,我问了两个问题。我们逃?我们战?无论哪个问题,它都给了我一样的答案。”
他伸手去拿带有黑色狼头的骨币:莫凯。比约恩无需告知其中蕴意。(译注:莫凯是芬里斯传说中的死亡之狼。)
他发现自己越发焦躁。舰队正在全力撤退。战斗近在咫尺,努力备战总比爬在地板上向以太寻求指引要好。“这些答案对我们没用,”比约恩说着,站起身,“询问有何意义?”
鲁斯也爬起身,他的巨躯从地板上站了起来。“我们必须明白,”他一只手拂过金发,“迟早,冈恩会找到出路。他会全力以赴,施展他的全部本领。他会打响第三场战斗,坚信开阔虚空会带给他想要的优势。他会想,至少能打一场,如果我们注定要在抵达泰拉之前灭亡,最好死时手里还拿着剑。”
鲁斯活动了一下肩膀,头一次,比约恩发现原体的动作中藏着疲劳。他一遍遍做这些,做了多久?
“但是,那会害死我们。”鲁斯继续说,“而且继续在这些隧道里跑也是死,因为阿尔法军团能比我们坚持更久,跑的更快,而且他们的船更多。所以还剩下什么?我只有这个答案——深入星云。”
比约恩狐疑地看着他,“你说过野狼永远逃不出血井。”
“如果命线已经写下……”鲁斯试图挤出一个心不在焉的微笑,“想想我们,独手。我们一直在为别人的战争而战。我们已经追猎了每一个叛徒和异形,并撕开了他们的喉咙。我们在吾父意志的祭坛上摔碎了自己,而且我们很高兴这样做,因为这巩固了我们在他身边的地位。为了给我们的敌人带去恐怖,我们开始相信我们凭空捏造的故事。我们是军犬,是哨兵,是无法守望之物的守望者。”
比约恩不喜欢鲁斯的质疑语气。这些事情是真的,这些事情界定了军团。
“把我的兄弟们拽回到任务上去,让人相信我们会不择手段——任何手段——保证大远征完好无损。地狱啊,我甚至去追赶安格隆,我的残废兄弟。我当时怎么想的——我胜过他?这是什么狂妄自大啊?”
“我们是必要手段。”比约恩平坦地说。
“是啊,我们当然是,但是为了谁?还有哪个军团会在本可以开拓新星球,让人类的渣滓们在上面发情、啜泣的时候,一头撞碎在普洛斯佩罗上?够了!”
旧日的怒火席卷归来,一声低吼震颤空气,伏卧的真狼听见了,它们同情地吼叫着。
“头领,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比约恩说。
“就这些。”鲁斯焦躁地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的兄弟已经用谎言撕裂了帝国,如果我们不能改变自己,那么我们比我们摧毁的巫师好不到哪去。我不再是帝皇的刀斧手。我不会再看着我的子嗣们跛足而行,无人援助,依托于原始的古老传说。有一条出路。有一条穿越荆棘的道路,我们必须学会看见它。”
他再次弯腰伸手。石头上还有三枚符文静静地躺着,全都面朝下。鲁斯捡起它们,向比约恩展示前两个。
“蛇。多头野兽。”他说。
“阿尔法军团。”
“看起来是这样。”
“最后一个是什么?”
鲁斯把它翻过来。“熊(Bjorn)。野熊。它从未面朝上过。从未。你觉得,为什么会这样?”
比约恩看着骨币上刻印的符号,心里某种东西僵住了。刹那间,他不由自主地感受到无尽难熬的时间、冰冷的阴影、一次像伤口一样撕裂他的失却。
“这就是为何你召唤我。”比约恩说。
“你是其中的一部分。每次我占卜未来的轨迹,我都会在那里看见你,在边缘上。所以当我重整军团的时候,我想让你在我身侧。当我们深入血井的时候,我想让你一同前行。”
比约恩抬头看着他,心中的负罪感无法平息。“这个地方憎恨我们,”他说,“它会在结束之前就压垮我们。”
“整个银河都憎恨我们。”鲁斯说着,带着某种自暴自弃露出微笑,“总是如此,如果我们想求生,我们必须更憎恨它。”
幸运的是,传送的奇异旅途十分短暂。一阵空虚的颤抖,一阵冰冷的刺痛,伴随着虚无缥缈的模糊嚎叫,然后就结束了。
冈恩领主站在由逐渐消散的亚空间冰霜所组成的一个残破球体里。他穿过球体,摘下头盔,抖落盔甲上的一片片以太残渣。斯克瑞尔和阿斯与他一同前来,他们诅咒着在两艘全速航行的巨舰之间穿越亚空间波涛的极度危险。
指挥舰桥向四面八方伸展,透过一百多个装甲玻璃窗口,直视猩红虚空。王座——一堆风格粗犷的花岗岩,扶手雕刻成两头弓背猎狼——不见人影,它是繁杂空间中的一处空洞。
“谁在指挥?”冈恩径直走向原体的宝座,发问道。
凡人船员纷纷避让,他们的表情半是惊恐半是释然。原体私人卫队中的十二名野狼在空旷王座前列阵,嵴状盔甲的腰部缠着一条黑鬃狼皮。率领他们的是鲁斯的近卫,独眼的格里姆纳·黑血。
“你自己清楚,头领。” 格里姆纳站在王座和冈恩领主之间,警告道。
“舰队正在分崩离析,”冈恩与其相持,双手靠近腰带上的武器,“还是说,你已经瞎到看不出老头会把我们带往何处?”
“这是他的王座。”
“我没看见他坐在上面。”
格里姆纳的脸如同一张哀悼面具——面无表情,目光呆滞。“他会回来的。在那之前,谁都不能接管他的位置。”
冈恩不屑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大步走向战术全息投影的主界面。当他靠近投影仪,一群身穿长袍的机械教贤士争先恐后地为其让路。冈恩指着挂在舰桥指挥空间上、正在闪烁的舰队部署符文。“你能看懂吗?”他轻蔑地问,“你能看懂这些符文吗?”
自从撤退开始,基本啥也没变。阿尔法军团还是远在光矛射程之外,继续监视他们,继续追击他们。野狼舰队已经缩紧到了危险地步,正在以次级亚空间速度的最大速度航行,从隧道的这个拐角跑到另一个更危险的拐角。他们前方现在只有一片深红。野狼已经无处可逃。
“我的命令是不要交战。”格里姆纳说。
“你能看出来这就是不要交战的后果。”
冈恩领主说话的时候,斯克瑞尔和阿斯正在悄悄地绕着指挥台移动,自始至终盯着格里姆纳的手下们。舰桥其他人照旧工作——成百上千的仆役和机械教机仆在工作坑里躬身劳作——他们偶尔鼓起勇气,抬头偷看上方的半神们争吵。
格里姆纳的空洞眼神一闪一闪地望着高处的实景窗口,透过窗口,阿拉克西斯的湍流物质依旧在沸腾翻滚——他们都知道,如果飞船冲入这些毒药会发生什么。他回头看了看冈恩,表情和之前一样冷漠无情。
“原体命令过我。我们继续前进。”
冈恩眯起眼睛;他脖子上的血管因失望而近乎爆开。“我们需要转向。”他咬牙切齿地说着,言语因愤怒而模糊不清,“当然,你肯定也明白。必须有个人赶在我们死光之前控制局面。旗舰必须再次领航——我无法在诸神黄昏号上指挥舰队。”
格里姆纳的冷漠面容上闪过一丝疑虑,就那么一瞬间。这就够了——冈恩抓住了那一瞬间,逼近格里姆纳,声音中带着鲜活的迫切,“我们没有打破任何信条,”他开始施压,“你和我想法一样。我们都是战士。如果他做不到必要之举,我们必须做到。”
格里姆纳依旧站在头领和指挥王座之间。他回头看了看全息投影,看了看不断逼近的阿尔法军团先锋护卫,看了看落后野狼不过数秒的严密阵型,他体内的渴望暴露在外——再次与他们交战,即使这意味着灭亡;身负荣耀而死,而非无处遁逃。
但这一瞬间消失了。冰冷重返他的面容,他的手滑向斧柄,“禁止靠近,”他低吼道。
斯克瑞尔和阿斯抽出爆弹枪,格里姆纳的手下也一同拔枪。冈恩领主在人群中心怒目而视,摆开架势,额头的纹身越发凝重。刹那间,他呆在原地,无法迈出血溅舰桥的重要一步。一旦出手,覆水难收;他们了然于胸,但他的手仍然准备出招。
“诸位大人!”拉芬克号的凡人监测长喊道,打碎了剑拔弩张的寂静。他的工作站在王座层下方数米处,他的声音与主人们的兽性音量比起来,几乎微不可闻,“原谅我——是云。”
所有人转头望去。实景窗口外依然是浓密的飘荡毒云,和以前一样遮天蔽日,不断逼近,刮蹭着舰队先锋护卫的边缘。然而,前方的全息投影却窥探到了星云内部。他们找到了前进的道路,那是一条线型隧道,与战术屏幕一起挂在舰桥上,蜿蜒曲折,深入星云。过去的几个小时内,它一直都是一条线,如同满是凝块的血管一样狭窄。如今它变了:先是往前两万公里,然后分叉,在稠密的毒云之间分出两条道路,一条螺旋状向后旋转,坠入星云深处,另一条笔直向前,不断变宽,无比通畅。
他们都能看到远程鸟卜描绘的关于第二条路的数据。冈恩纳·冈希尔特领主看着数据不断延展,内心一阵狂喜——这么长时间以来,头一次有这种感觉。
“终于,”他喃喃自语,松开了握柄。“一条出路。”
他正在奔跑,沿着狭窄通道狂奔。仆役们抬头看他,目瞪口呆——他们看见了他盔甲上的血迹,亮出的刀刃,但惊恐锁住了他们的手。
他好奇,他的跑步姿势像不像一名野狼。在心里,他一直想象着野狼们冲入战斗时大步奔跑,双肩耸动,低着头颅,大口喘气。第六军团从他的步伐就能认出来他,但没时间去思考、模仿、边看边学了。
他穿过机库前厅,全身燥热。焊机嘶鸣,对着被激光烧黑的风暴鸟尸体噼啪作响,仆役们在它们周围挤成一团,想方设法让它们重返虚空。他穿过空旷的宽广餐厅,金属桌空无一人,餐具被踢翻在地,无人理睬。他试图寻找隐蔽通道——发动机舱和检修门之间的支线路径——但他的路线总是迫使他回到空旷的地方,回到在流明灯下,回到他的气味会被闻到的地方。
在他心里,他一直对上方的广阔空间有个构想——洞穴、竖井和灯火通明的厅堂,层层叠叠,到处都是与他实力相当或比他更强的战士,他们为杀死外来者受过严格磨砺。他们现在都会前来追杀他,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即使在伪装被撕破之前,这个任务就已经够艰难的了,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机会了;他能做的只有尝试,和其他任何事情一样,试图弥补任务。至少舰队的示意图还有战斗记录已经传输出去了。这些数据足够为他的长官们提供所需要的优势,这次任务值得为之牺牲。
忽然,两边的墙壁豁然远去,他冲入了一段开阔地带。他就在一个深渊的边缘,一个不同区域之间的鸿沟。前方隐约可见一处金属断崖,边缘布满闪烁的标记灯,以及上升过程中摩擦产生的条纹。甲板在他前面几米处断开,一座孤桥横跨深渊,宽度仅够四名凡人或两名星际战士并排经过。
这里是一处防御屏障,为了应对战舰被大批部队跳帮的情形而建造。另一边应该是指挥层、训练笼、导航室和星语者尖塔。孤桥的远端是一对沉重的防爆门。整个地方空无一人,静得出奇,不过隐约的轰鸣声从下方深处传来,那里的熔炉还在翻滚。远处墙壁的高处耸立着军团的标志:一个二十米宽,被锻造成黑曜石色的金属咆哮狼首。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入口,通往被人类半遗忘的幻想地下世界,灌输着第六军团在自己领地编织的潜在恐惧。
他全速冲刺,对自己在开阔空间下的脆弱程度了如指掌。他刚冲上孤桥,身后的地板便坠入了引擎烟雾升腾而成的黑云之中。
孑然一身的情形并未持续多久。上一刻,他独自站在桥上,拼命向桥的另一头跑去;下一刻,两名身穿白甲的战士挡住了他的去路,他们的斧头上缠绕着苍白的能量。他们莫名出现,大步朝他走来,沉默得令人毛骨悚然。他们的骨白装甲在黑暗中散发着荧光,如同磷火一般。
他刹住脚步,用爆弹枪瞄准最近的敌人,扣下扳机。武器开火,然而爆弹却瞬间殉爆,几乎将他炸倒在地。他转了个身,稳定身形,忽然感觉背上一热,发现第三名战士正从另一方向赶来。
他被包围了,在空旷环境下被人发现,并遭到前后夹击。他扫了一眼下方的深谷,发现还有其他横跨这片竖井区域的桥梁,这些桥梁在堡垒区里连接着不同的低层甲板。最近的一个桥梁在他下方二十米处,再往下则空无一物。
他回头看了一眼追兵。这个家伙穿着军团的暗灰装甲,但看起来并不合身,仿佛对于其中的残破躯体而言太大了。野狼拄着一柄底端包铁的权杖,一瘸一拐地朝他走来,头部未带头盔,黑白相间的乱发摇摆不定。
看来,这是一位符文牧师——野狼用这个奇怪的名字称呼他们的智库。不与他们缠斗。他从孤桥边缘跃下,尽可能跳得更远一些,四肢在半空中翻了个跟斗。一瞬间,他有一种令人不安的预感,自己会完全悬浮在虚无之中,重力会把他拉下去,放在下面的狭窄桥面上。
不过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还在孤桥之外,但他没有落下。白色的电鞭在他的盔甲上穿梭,他的四肢无法动弹。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上钩了的鱼,被拉回到孤桥上。他抬起头,发现两名白甲战士正在与他们的灰甲导师会合。
他疯狂地扑打身上的镣铐,试图在被拉回孤桥前打破灵能抓握。他砸在甲板上,激活动力剑,白甲战士正朝他走来,他扑向第一个。他挡开一只砸来的手甲,挥剑挡下攻来的斧头,然后转身,符文牧师才是最大的威胁。他弯腰冲过去,试图在巫师使出任何招数之前迅速解决敌人。
闪电球狠狠地砸飞了他,撕裂了他的头盔,他在孤桥表面连续弹了几下。他口中满是血味,心脏正在飞速跳动。又一招打上了他,像岩浆一样锐利炽热,撕开了他的胸甲。
他丢出剑刃,从这端扔到那端,孤注一掷地想要在他们杀死他之前击中其中一个。某个重物砍上了他的右肩甲,打碎了其中的骨头,一阵剧烈的疼痛传过他的脊椎。
他试图站起,发现面甲已经脱落,碎的像个鸡蛋壳一样。一柄斧刃砍入他的背部,沿着脊椎拖行,痛苦急速加剧,他从血淋淋的牙齿之间发出哀号。
意识正在滑落,他努力保持清醒——他想知道,杀戮一击何时会来。尽管如此,他发现自己居然在痛苦中欢笑。他已经完成任务了——野狼的舰队动向已经传输,他们的行动记录和行动预测,还有他们的优势劣势,以及,最重要的,他们的战略,都已经编目打包,并通过加密传输发送出去,只差舰队接收了。虽然再没取得其他信息,这也足以应付以后的事情了。
他正在对抗四肢中不断蔓延的麻木。他最后听到的是符文牧师的声音,震惊、愤怒,向他的骨白装甲同僚呼喊。
“停!”
这就是终末。他未曾感觉到头颅落在甲板上的撞击声,他的头骨在不断扩大的血泊中断裂了。
“他做到了。”鲁斯忽然说道。
“做到了什么?谁?”
鲁斯笑笑,“冈恩纳,他找到了出路。”
比约恩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那么,那就是我们需要的。”
鲁斯的笑容转变成了酸苦的大笑。“开阔虚空?你难道忘了我们为什么要逃进这里?”他用拳头揉了揉眼睛,按摩酸痛的肉体。“这些毒云是我们的保护伞。如果我们以现在的状况、现在的兵力在外面挑战阿尔法军团,那就真成我们的最后一战了。”他疲倦地摇了摇头,“冈恩知道这一点。他就想这样。他希望握着兵器死去。”
比约恩可以理解这个想法,这也是他想要的死法——在战斗中,直面敌人。
鲁斯从仪式圆环中走出,拿起狼皮披在肩上。他的动作看起来更有活力了。
“所以,你有答案了。”比约恩犹豫了一下,说道。
“答案?”
“你在搜寻。你召见我。你找到你想要的了吗?”
鲁斯耸了耸肩。“我只知道这个——我们不能离开。冈恩在这里,他会更加努力地逼迫舰队。”他的大手轻拍了一下比约恩的肩膀——一名喧哗者的有力铁拳,充满了一种粗犷的热情,盖在野蛮武力上的微薄面具。
“我感觉我重生了。”
然后他大步离开,拍了拍手,招呼真狼跟上。它们从甲板上起身,伸着舌头,琥珀色的双眼闪亮着。
“来吧,独手,”鲁斯开门示意,“我们要让一个头领屈膝。”
科瓦端详着这副躯体。这个星际战士仰卧在地,头盔被符文牧师释放的闪电撕去半边。头盔之下是一张遍布鲜血、插着很多陶钢碎片的脸。符文守望站在他身边,他们三人研究着他们的击杀。
不过这名战士还没死。他很顽强——一个心脏还在跳动,他已经进入了回复昏迷。一名符文守望抬起斧子,准备砍向这名战士的脖颈。科瓦抬起一根手指,斧刃收回原位。
科瓦跪下,当他降低身姿,他的萎缩关节在嘎吱作响。帮助他穿上盔甲的基因改造不过是部分程度上抑制住了侵蚀骨头的消耗病。他是一个断裂之物——半是超人,半是残疾——也只有一名符文牧师可以在如此病痛的折磨下幸存求生。
他将这名战士脸上的面甲碎片拔掉,摘下通讯格栅,扔了。这名战士皮肤雪白,嘴唇细薄,骨骼结构明显骄矜。他的黑发在头盔内部系统的残余下整齐捋平。
科瓦拨开战士的眼睑,看着他的棕色双眼。他将自己的意识投射其中,只发现了一些意识回声可供他抽取。
即使如此,已经再无疑问。他抬头看向符文守望,他们一如既往地恭默守静。
“一个谜语。”他喃喃自语,惊讶于自己居然没能早点发觉,“这个不是一条毒蛇。”
他噘起嘴唇,这是他头一次对命运的曲折盲眼无珠。
“所以我们问个问题,”科瓦若有所思地说,“一名雄狮之子在阿拉克西斯星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