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HH中篇《狼王》(Wolf King)(二)

第一章
三个标准日前,阿拉克西斯星云——亦称血井、蚀酸之眼——野狼召开了战争议会。
军团在危急情况下被赶入星云,也唯有此地异乎寻常的太空暴力,才使军团得以存活,继续战斗。毒云十分庞大,它是虚空表面上的一团锈红,越是深入,毒性越强。传感器失明,引擎系统瘫痪,盖勒力场就像是镁遇到了水一样滋滋作响。任何头脑正常的导航员都不会将船带往这些深渊,除非星云外面许诺着毁灭。
星云内部的隧道不过是大块腐蚀性物质之间的口袋空间。舰队在其中滑行,四面八方的致命浅滩既是防护也是威胁。舰队可以躲过敌人的扫描清除和鱼雷扇面,但对足以凿穿装甲板、过载虚空盾的毁灭耀斑毫无防护。随着野狼深入血井的内脏,他们发现这些毛细血管越发狭窄,满是淤塞,虬结错杂,就像神经叶一样。如果一艘船被拽入燃烧的气田里,它会在数小时内被吞噬,船体熔化,盾壳内爆,亚空间核心破裂;因此野狼谨慎前行,广派斥候,循环鸟卜。
在这暗无天日的深渊,空间本身闪耀着愤怒红光,就像一个结痂伤口。芬里斯之子的冰灰色船首如同狼口一样血迹斑斑。每艘战舰都带着与阿尔法军团在开阔虚空野蛮战斗时的伤痕。被偷袭时,它们正在恢复因普洛斯佩罗之后的任务而遭受的伤势。数量不敌,谋略不敌,野狼只能退入星云内部,择日再战。很多舰艇即使是在气潮允许的情况下也无力跃迁亚空间。技术船员们爬满了每艘战舰的每层表面,残酷地轮班工作,只为保障护盾发生器继续工作和宏炮阵列上线,但没有机械教属下的船坞帮忙,他们无法彻底完成这些工作,而最近的船坞超乎想象的遥远。
所以,野狼道尽途殚,伤痕累累,饥饿难当,被一个有着更多资源和无限耐心的敌人逼迫撤退。他们在每个转弯都饱受折磨,被迫前进,就像被鞭打的牛一样,直到监禁的疯狂像病毒一样穿行于各层甲板。
在这种环境下,冈恩纳·冈希尔特,第一连头领,他的兄弟们称他冈恩领主,在军团中仅次于原体,做出了自己的决断。
“他们会把我们赶尽杀绝。”他说。
军团指挥,一个有四十人的议会,正在认真听讲。鲁斯本人尚未发话。原体懒散地缩在一个花岗岩王座上,红润的脸庞沉思着,他的真狼蜷缩在脚边。冰蓝色的眼睛在脏兮兮的金发下黯淡地闪烁着。自从未能召唤阿尔法瑞斯前来拉芬克号,寒冬与战争之主再没战斗过,强迫性嗜睡似乎令他萎缩。
比约恩目睹了原体上一次战斗,他目睹原体拆开一台蔑视者无畏,就像那是一个孩童玩具一般。即使是在无尽失败之中,那股力量一定还在那里,盘踞深处,锁在他的喧哗者内心,但表层的火焰消失了。鲁斯用符文环绕着自己,聆听白发牧师的冰冷低语,尝试像古时的祭司一般预言鸟卜。
已有传言——比约恩也听过这些传言——狼王已经在战斗中失去了胆子;他们说,被隔绝在更大的战争之外已经转变了他的心智;他们说,马格努斯之死纠缠着他;他们说,自从可汗拒绝伸出援手,他从未睡过一次好觉。比约恩不相信这些传言,他认为这些传言都太愚蠢,但必须承认,有些东西变了。冈恩领主知道,海姆施鲁特知道,牧师们、战舰指挥官们、还有军团的头领们都知道。
“他们以为我们已经精疲力竭,”冈恩说,“这使得他们粗心大意。我们狠狠回击,全舰队凝聚一心,实行跳帮作战,拿下领头的那些战舰。”半冷火苗的摇晃微光下,仪式圆环回响着同意的咕哝声。在他们上方的黑暗中,来自母星的图腾隐约可见——动物的头骨、握柄缠有绳结的斧头、神和怪物的大眼面具——仍然带有许久未见的芬里斯风雨的痕迹。“如果我们一直逃跑,我们将在这里灭亡,像饿狗一样瘦骨嶙峋。”
鲁斯默默无言,但他的手指在脚边巨狼的厚重毛皮上穿过。他瞪着环形石的中心,这些环形石和巨舰上的其他石头一样,从阿萨海姆带到船上。它的表面刻着诸多圆环,同一中心、螺旋向外,漫长岁月将其打磨光滑,它比大远征还要早一千年。
“冈恩说的不错。”欧格维说道,他之前也提过相同的提议。所有头领对此意见一致——他们已经厌倦逃亡。
鲁斯抬起头看了看,但不是看冈恩领主或是欧格维·海姆施鲁特或是其他人。他一如往常,直直地看向比约恩。当狼王的注视凝聚在身上,比约恩发觉,年长的战士们向他传来恨意的火花,就连欧格维,比约恩的大连的头领,也是如此。他再次体验到鲁斯的关注带给他的那种又羞耻又骄傲的感觉。
没人知道原体为何如此中意他。在有些人看来,这进一步证明了原体曾经无与伦比的战斗技巧已经软化。符文诵者和骨肉匠人保留了自己的看法,比约恩从不好奇这些原因,尤其是担心鲁斯可能看到了什么。
最终,原体对他什么也没说。他的注视再次游走,脚边的双狼之一不自在地哀鸣。
“这将是你的战斗,冈恩,”最终,鲁斯说道,“要么狠狠地揍他们,要么就别打——敌众我寡。”
冈恩领主没有咧嘴一笑,过去他总是会一笑回应,“乐意效劳。”
“一旦我们开战,你只有两个小时,”鲁斯心烦意乱地说道,“就这么多。要么我们在两个小时内突围,要么我叫你回来。”
“两小时——”冈恩刚开口。
“就这么多,”鲁斯咆哮道,他的眼睛忽然明亮起来,“他们数量上超过我们,火力上超过我们。要么我们突破封锁,逃离这里,要么我们撤退。我不会让我的舰队撞残在他们的铁砧上。”
他又颓然懒散起来。他没说他是否会再次尝试猎杀阿尔法瑞斯,或是把对决交给战士们。他只说这么多。
慢慢地,冈恩领主低下了头。他被赐予了机会,但成功的保证如此微薄。
“如您所愿。”这就是他的回答。他的拳头锤在身前的石头上,仿佛想要砸开它。
之后的两个标准日,他们用远程鸟卜追踪阿尔法军团,尽可能获取敌人阵型的完整图像。冈恩领主的战争议会估测,阿尔法瑞斯的舰队有三分之二跟着他们进入了毒云的心脏,进入时的阵型根据变化多端的入口情况尽可能松散,其余的没有跟进来,而是在整个杂乱结构的上方待命,以防太空野狼逃跑。
精确数字很难估计,就连野狼自己的残破舰队也是如此。通讯故障使得很多小型舰艇被误认为已损毁,其实它们还在传感器范围内。清楚的是,阿尔法军团的资源远超冈恩手头的资源,而且敌人的主力舰艇状态更好。拉芬克号,舰队孤零零的荣光女王级巨兽,在逃入星云期间已经受伤惨重,只能为尝试突围提供远程支援。那么只能让战列舰诸神黄昏号(Ragnarok)、尼德霍格号(Nidhoggur)、芬里斯赐福号(Fenrysavar)和奔狼领号(Russvangum)负责主攻了,即使如此,芬里斯赐福号的战斗状态只比旗舰好一点点。
阿拉克西斯湾带来了战术上的挑战:那里空间不足,无法分散开来,或是实施复杂策略。他们将在最大的气体隧道内作战,四面八方都被不断变化的猩红泡沫帷幕所包围。隧道孔径最窄时,不到两百公里——一处幽闭空间,可以让一个战斗群列阵进入,但不足以进行正常移动。
考虑到这些限制,冈恩领主选择了他的军团最为擅长的战术:正面突袭,迅速行动,全力出击。主力舰负责核心攻势,两翼的打击巡洋舰负责辅助,每艘打击巡洋舰都要瞄准敌方侧翼,直接突入敌方阵型,干扰敌方致命火力。一旦接战,冈恩将下令进行大规模登舰鱼雷和炮艇突袭。之前的虚空对战已经给了野狼当头棒喝:野狼的唯一优势便是近距离作战,风险不言而喻:战士们可能输给数倍于己的敌人。冈恩领主的目标在于——就像他告诉兄弟们的那样——把剑插入敌人的喉咙,不断扭转深入,直到对方的眼睛爆出来。
没人不同意。议会已定案,剑刃已磨砺,装甲已刻上守护符文,战斗仪式已完备。被人猎杀不适合野狼,扭转局势的机会与军团满是淤青的灵魂相得益彰。
计时器表示已经是第二天晚些时候,舰队正在高度警戒。轨道已计算完毕,对应着预计的阿尔法军团动向。舰队逐渐减缓主级等离子推进器的速度,使其看起来与不断泄漏的安全壳一致,引诱追击舰队接近。
尽管一切皆已完备,鲁斯还是漠不关心。他闷在私人房间的时间逐日增加。请愿无人回应。很明显,他就是之前的那个意思:这是冈恩领主的战斗。
舰队计时器已经进入名义上的晚间,触发信号也已经分发至野狼们的后卫舰队,警示他们注意核心战舰的下一步行动。舰队尾部的护卫舰吝啬鬼号(Vrek)上报了增强实景目击报告:九百公里范围内有阿尔法军团先锋护卫,这些读数已经反馈给了预置妥当的攻击型沉思者。
六分钟后,下达全面进攻的命令,大部分后卫舰队开始缓慢转向。这种缓慢的舰队调遣有两个目的:让笨重的战列舰有时间转向迎敌;阻碍敌人发觉野狼舰队正在进行大型重组,直到最后一刻。
九分钟后,进攻路径发送至全线舰艇——战列舰、巡洋舰、护卫舰、驱逐舰。跳帮部队获得目标位置,封入发射管。仿佛预感到了之后的场景,各个方向上的毒云都在疯狂涌动,鲜艳物质的弧线抽打着令人作呕的深渊。
两分钟后,领头的阿尔法舰艇进入真实视野范围。它们已经排成防御阵型,均匀地分布在气体隧道的直径上,以防敌舰溜过。最近的信号来自那些轰炸驱逐舰,它们都带有第二十军团的蓝鳞涂装。在这些驱逐舰后面是更大的舰艇,那些才是真正的目标:统御级和复仇级战舰,它们的斧刃船首上带着九头蛇标记。
冈恩领主,全副武装地站在诸神黄昏号的王座台上,观摩着敌军阵型的最终评定。他的琥珀色眼睛在灰黑眉毛下闪着光芒,仔细地观察虚空,仿佛他将亲手把它撕开。在下方的阶梯甲板上,狼群的战士们抬头看着他,等待着。他们都知道,上一次他们试图迎头而上对抗阿尔法军团时,他们在与毁灭共舞,现在所有表情都紧绷着复仇的渴望,渴望证明自己,渴望精益求精。
我们是芬里斯的野狼,冈恩沉思着,从他们的忠诚中汲取力量,我们是刽子手,野蛮的守护者。
他紧紧抓住铁围栏,探出身子,越过诸神黄昏号洞穴般的舰桥。
“开始。”他下令。
在过热钷空洞无声的光芒下,狼群舰队的层层序列点燃引擎,激活武库,并提高至攻击速度。
首先,侧翼的打击巡洋舰掠过隧道边缘,引擎过度燃烧,试图在阿尔法军团反应过来之前击中目标。诸神黄昏号占据中心统领位置,四支护卫舰编队全方位保护它。尼德霍格号和芬里斯赐福号在战斗平面上组成松散的三角阵型,调整角度将主要火力射孔拓展到最宽。
舰队之间的间隙缩小了,阿尔法舰队阵型保持不变,每艘船都根据自己的主宏炮射程紧挨另一艘。它们没有试图追赶野狼的进攻速度,而是保持在一个稳定速度上,团结一致形成一个经典的晶格阵型。
在虚空战争中,阵型就是一切。在开阔虚空中,一支舰队的防御完全依靠它的重叠阵型。阿斯塔特军团的每艘战舰都是凶狠残暴、近乎滑稽、过度武装——它们铸就而来就是为了征服异形们的银河帝国,每艘战舰都相当于一个世界的次级太空防线,足以从远程施展一轮又一轮毁灭大气的非凡惩罚。将这样的战舰组成几何学阵型,每艘战舰都保护着其他战舰的侧面,可以达到一种指数级的乘数反应,因此大远征的战争舰队飞跃虚空,就像华丽的猎食者集群,不给敌人留下一丝一毫的可乘之机。要想打破一个已经定型的帝国舰队阵型可谓是难上加难,任何战斗群的每一位舰长都明白维持数量装甲的重要性。
但这里不是开阔虚空。阿拉克西斯的隧道阻绝了最为华丽的迂回机动,剩下的只有速度与近程策略的较量,第六军团相信,这能带给他们优势。尽管他们比不上第二十军团逐渐积累的领土优势,他们可以在胆量上超过对方。
因此太空野狼的先锋护卫带着一种野性的狂热猛冲过去,翻滚着躲避来袭的高射炮火,他们的光矛像恒星一般燃烧。阿尔法军团前锋开始后撤,依旧保持连锁阵型,吸收着最初的攻势。
数秒后,主力舰开始交战。打击巡洋舰的行动扫清了狭窄隧道,诸神黄昏号发射了一次鱼雷齐射,随后是侧舷的密集宏炮和护卫舰的光矛打击。
这伤到了阿尔法军团舰艇。同时袭来的连串攻击打碎了前端的虚空盾,砸弯了精金扶壁。冈恩之前命令所有指挥官将主武器超负荷工作,冒着系统过载的危险也要打出凶狠的一拳,以图打开缺口。两艘飞驰的野狼驱逐舰消失在了灾难般的爆炸中,它们的动力维持系统失效了,但爆炸产生的漩涡弥补了它们的死亡——半打阿尔法军团舰艇在火光中瘫痪或是毁灭了,包括一艘统御级怪物,识别信号为伽马·穆号(Gamma Mu)。
但这不是突袭的主要目标。每艘战舰的机库门都在嘶嘶作响中开启,将一缕缕氧气泄入虚空。一波又一波登舰鱼雷从发射管中冲出,时而聚拢时而散开,直到锁定住攻击目标。尽管母舰仍处于攻击速度中,作为第二波攻击的炮艇编队还是根据预先计划好的攻击矢量发射升空,母舰的侧方火炮在它们身后展开。
冈恩领主已经走了自己的棋步,命令舰队进入近程突袭,用艳阳一般的推进器逆流点燃了气体隧道的墙壁。小型攻击艇瞄准前方的巨兽,呼啸着冲向目标,军团的微弱希望依托在他们身上。
比约恩的猎群在突袭的最初几秒内就从快攻护卫舰冰噬号(Icebitten)发射出去。登舰鱼雷与其他同类穿过战斗球区,旋转着钻过电浆爆炸,沉思者进行着上万亿次的计算,将他们送达目标。
比约恩被锁在安全具里,他在击中的一瞬间看到了舰艇识别信号在头盔屏幕上闪过:约塔·玛勒菲罗斯号。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啥也不是,不过是跳帮队要拿下的护卫舰之一,最终目的在于解放主力舰,让主力舰用主武器序列打开一条通路。
在一声令人厌恶的破裂声中,鱼雷砸入了舰艇的躯干,比约恩的世界化成了白噪音和后续冲击的一片混沌。鱼雷头部砸穿了数层装甲甲板,像女妖一样发出刺耳的尖叫声,然后在熔化铁水的缠绕中嘎吱嘎吱地停了下来。
热熔开火,钳夹爆出,艏门猛然开启。逃逸大气的呼啸盖过了封闭房间放大后的引擎雷鸣。比约恩挣开安全具,拿出爆弹枪,冲出燃烧的缝隙。他的猎群——哈凡、费里斯、安格瓦、恩瓦尔德、厄斯还有神斩——紧随其后,他们的头盔目镜在光影的漩涡中闪着红光。
比约恩没带鲜血使者(Blódbringer),他在之前的行动里带着那柄动力斧,但现在他左臂末端挥舞着一个精工闪电爪,右手拿着爆弹枪。战斗激烈,先是对付武装精良的舰艇奴工,然后才是真正的目标:阿尔法军团士兵。这些叛徒从忽明忽暗的阴影下现身,鳞片型的装甲在灰暗的流明条下黯淡无光。猎群清除了三个军团士兵,在数量和速度上都超过敌手。他们聚在一起,扫荡分支走廊,剑刃上鲜血尚温。
随着猎群靠近目标,他们杀了更多凡人。全员行动一致,复仇的迫切渴望将他们驱使到更为野蛮的程度。
最为棘手的挑战来自于指挥舰桥之前——一个身着终结者装甲的阿尔法军团冠军,身后带着十几名星际战士以及凡人辅助军,他们用十字形的钢铁路障堵住了道路。军团士兵直逼猎群而来,耀目的复合爆弹枪下链锯轰鸣。哈凡被轰出了战场,在一阵弹雨中砸在甲板上。神斩低身躲过齐射,链锯剑咬向敌人,但被踢飞,撞在墙上。厄斯和恩瓦尔德骤然退回墙边,向敌人扫射。
冠军默不作声。没有扩音器放大后的激情咆哮,只有寂静、高效的屠杀任务。费里斯是下一个倒下的,他没能躲过爆弹的扫射路径,他的盔甲变成血淋淋的满地碎片。安格瓦冲了上去,被终结者用一记右臂横扫甩飞在远处的墙壁上。
比约恩高喊着来自古老寒冰的死亡诅咒,跳向敌人。伴随着一声呼啸,四根精金利爪缠满能量,刺目的蓝色照亮了周围的黑暗。
冠军迎头对上他,链锯刃在一声锐利的尖叫中剧烈震动。两名战士撞在一起,比约恩感到一阵剧痛,精金锯齿咬入了他的肩甲。他的胸口吃了一记爆弹,几乎将他撞倒在地。他不停地转身、前进,扭转身形,缠住敌人。
他向上突刺利爪,从头盔下方刺入敌人头骨,质量较次的利爪恐怕已经会裂成碎片,砸在加固护颈上,使比约恩门户大开,直面致命一击。
但这些利爪坚实无比。它们的分解力场闪耀着蓝白色的光芒,撕开宽厚的陶钢。爪刃向内推入,滑过血肉,切开肌腱、肌肉和骨头。炽热的血液沿着精金利爪的爪身喷涌而出,在刃锋沸腾,嘶嘶作响。
冠军摇摇晃晃,他的脖子被钉住了。比约恩扭动爪刃,敌人倒下,喉咙被扯了出来,在战甲最后的沉重撞击声中掉在甲板上。
比约恩为自己的胜利嚎叫,他甩开利爪,在甲板上洒下斑斑血迹。四个尚存兄弟紧随其后,自由开火,追击幸存的阿尔法军团士兵,逼迫敌人后撤。
神斩,比约恩的副手,跑过去时笑着说了什么,但比约恩毫不在意。
“杀了他们!”他咆哮着,“杀光他们!”
他们向上冲刺,比约恩的身体里泵动着超肾上腺素,他知道他们很幸运——只配备这么点军团士兵的敌舰一定不多——但战斗的狂喜冲走了疑虑。剩下几层甲板在混乱的屠杀中略过,很快,通往指挥舰桥的防爆门出现在眼前。比约恩、恩瓦尔德和厄斯弓身躲在主走廊前端,爆弹枪瞄准大门,神斩加速跑过去,放上破门炸弹后又冲刺回来。
爆炸炸开了走廊墙壁,比约恩奋力奔跑,穿过飞溅的碎屑,本能地透过破门爆炸向内射击。猎群兄弟们紧随其后,四人冲过正在崩溃的过梁,进入另一边的舰桥。
舰桥呈圆形,指挥王座位于中央,阶梯式平台和机仆站点呈同心圆形排列。船员早已收到警报,一阵激光火焰和抛射实弹从烟雾中飞出,尖啸着冲向猎群。
比约恩躲在一根监测柱后,然后冲入一个三米宽、满是凡人的凹坑。他在其中杀出血路,用电光四起的闪电爪穿透装甲外壳,打烂里面的柔软血肉。砍穿凹坑后,比约恩猛冲出去,转身冲向下一个目标。
神斩和恩瓦尔德已经杀至中心,身后留下一地鲜血。厄斯的爆弹火力射下了躲在高处廊道的狙击手们。他正奔向阶梯平台,将仆役从原位拉下,扔到下方的甲板上。
比约恩冲向舰艇的指挥官,一个穿着阿尔法军团制服、依然坐在指挥王座上的凡人,他的脸因恐惧而煞白。指挥官试图拔出手枪抵住额头,但比约恩抓住手枪,甩到旁边,然后扼住指挥官的喉咙,将他从座位上举起。
那人血管扩张,双手疯狂地抓挠比约恩的手甲。有那么一刹那,比约恩或许会拷问信息,试图探明阿尔法军团的怪异战术,但他没有。那么多猎群兄弟都死了,他怒火中烧。
“这就是,”比约恩咬牙说道,“你们的下场。”
比约恩折断了那人的脖子,看着生命缓缓流逝,然后扔下尸体,一脚踩烂颅骨。
然后他高举利爪,后仰头颅,再次嚎叫。猎群其他人也停下杀戮,加入狼嚎,约塔·玛勒菲罗斯号的舰桥——千疮百孔,尸横遍野——回响着来自无情芬里斯的千年战吼。
两支舰队缠斗在一起,锁在了横跨毒云隧道的近程战斗中,大批登舰鱼雷要么击中目标,要么被打掉,一连串明亮爆炸在阿尔法军团警戒线的前方亮起。
天蓝色舰队的唯一反击则是集中稳定的激光火力,穿过一团乱麻的战舰群,射向对面的主力舰艇。阿尔法军团并未发射跳帮队,他们似乎更偏爱于远程打击。舰队核心的重型战舰正在逐渐拉近距离,中间的缓冲区里满是熊熊燃烧的护卫舰。
冈恩领主从诸神黄昏号的舰桥上看着这场屠杀徐徐展开,搜寻着这次高风险战术的成功迹象。战斗之初,一整队阿尔法军团护卫舰便被瘫痪,它们船体破裂,现在正在漂出战场。铁灰色的炮艇们在剩余舰艇之间展开了一场毁灭性的战斗,它们俯冲而下,用战斗炮和重型爆弹枪扫射那些幸存者。再加上来自拉芬克号远程火炮的锤击齐射,野狼们的突袭已经使阿尔法军团的外层舰队损失惨重。
然而敌人依旧保持现状。敌人没有尝试保护外层舰队,而是任凭第一波护卫舰燃烧殆尽。统御级战舰们从阵型中心驶来,庞大的身形环绕着火焰,来自阿尔法军团后方的火力支援保护着它们。很快,光矛打击的数量达到了临界水平,众多光束穿透虚空,仿佛要将虚空彻底燃尽。由于已经没有侧向移动的空间,野狼舰队开始笨拙地转向,从腹部炮台发射侧舷炮火,试图在火力水平上匹敌对方。
在诸神黄昏号的舰桥上,战术报告洪水般涌入,四处奔跑的仆役们不停地传递战术报告,然后转发给军团的指挥节点。不少跳帮队已经逼近猎物的舰桥,三条轻型战舰已经占领,另外六条还在争夺中,还有两条已经从内部摧毁。
慢慢的,冈恩开始意识到真相:阿尔法军团指挥官,不管这家伙是谁,他乐意让小型舰艇去送死。那些护卫舰都人员不足,防护不力,是步兵突袭的诱饵,敌方早已预料到会有步兵突袭。什么都阻挡不了阿尔法军团的主力战舰前进,它们现在都在用前侧武器阵列瞄准数量劣势的野狼舰队。冈恩的战列舰们或许可以与对方较量片刻,但无法长久——野狼在第一波攻势中投入了太多兵力,他们本以为,敌人不会轻易交出舰艇,然后只能牺牲阵形来拯救舰艇。
他感到肚子里升起一阵莫名的痛苦。诸神黄昏号向前出战,直入风暴中心,船身的所有光矛雷霆万钧。船长使出浑身解数操控战舰,翻滚船身,调整角度,将火炮发挥最大效用。在它周围,烧毁的船体尸骸在太空中颠簸、盘旋,但冈恩认为还不够好。
他们知道我会派出炮艇。
在他前方,不到一百公里处,阿尔法军团的核心战舰群开始进入光矛射程范围。它们没有试图保护火力范围内的护卫舰群,从侦测到的能量读数来看,它们似乎想要直接朝护卫舰群开火。这肯定会殃及他们自己的船,但他们已经得出结论:很多舰艇已经被跳帮瘫痪,因此限制对整体舰队的损失。
这是一种卑鄙的战争哲学。冈恩检查了一下计时器,离鲁斯设下的不可能完成的最终期限还有不到一小时。除非事态急速改变,否则他的突袭行动毫无突破的可能。
“提高舰队攻击速度!”他声若雷霆,心知他已经将舰队逼到极限,“下令所有舰艇集中火力到前锋阵型!”
还没结束呢。两股巨力还在互相碾压,一次意外的亚空间核心破裂或是突然的精神崩溃还是可以转变战局的。在它们周围,阿拉克西斯的心脏被激光火焰的爆炸所点燃,燃烧心脏不断内压,就像是地狱的九颗心脏。阿尔法军团在火焰前方不断推进,沉着冷酷,就像机器一般。
“突破它们!”冈恩领主咆哮道,他紧握双拳,嗓音因从内心深处烧上来的愤怒而颤抖,“以全父之名,以不朽的芬里斯之名,突破它们!”
约塔·玛勒菲罗斯号的最后一个抵抗者死了,控制系统已被接管,整个地方都弥漫着温热血液的臭味。
神斩大步迈向其中一个监测台,低头看着传入信号的表单。“*”他看着光点跳动,咒骂道。
比约恩眺望舰桥的破裂实景窗口,远处那片红色的虚空充满了爆炸。附近空间满是能量撕穿巨舰时产生的弧光,一切都寂静地近乎怪异。就在他观望的时候,视野中飞过一艘带有阿尔法军团标记的打击巡洋舰的燃烧躯体,它的龙骨已经断裂,下腹正在流泻救生舱,就像是在海中产卵。
“状态报告。”他一边走向神斩的位置一边下令。恩瓦尔德和厄斯守卫在破损的大门旁边,正在给爆弹枪重新上弹。
“地狱啊。”神斩回答,很形象。
比约恩只需扫视一下战术视窗就知道神斩说的没错。冈恩领主的策略已经没有成功的可能。阿尔法军团对气体隧道的封锁依旧坚固,他们故意放弃外层舰队来保卫防线。比约恩忽然明白,为何拿下约塔·玛勒菲罗斯号会这么轻松:敌人削减了自己的部队,让野狼把部队消耗在了较弱的先锋护卫上。接连不断的跳帮行动削弱了小型舰艇组成的保护盾,但还不足以撕开敌人的主力舰队阵型。
奔狼领号和诸神黄昏号已经冲入战场中央,侧舷闪耀着宏炮开火时的火光,阿拉克西斯血井的致命红墙环绕着它们。拉芬克号在更远处坚守,发射一波又一波鱼雷,向着敌军中心砸出一条由一连串的爆炸和破损龙骨组成的通路,但它太慢了,也太钝了。
阿尔法军团占据上风。他们可以接受每打穿太空野狼一条船需要消耗两艘船的战损比,而且他们对这场游戏操控娴熟。冈恩领主已经将狼群前锋逼至极限,他心知他们必须在防御线上凿出一个洞并将支援舰艇砸出原位。他在其中一个区域差点就做到了——诸神黄昏号击碎了最近的敌手,一只名叫西塔号(Theta)的巨兽,并且继续前进,火力全开,进入战斗球区的最中心。
但有几十艘阿尔法军团舰艇都标识为西塔号——一切都被重复、引用、双重标记,第二十军团的又一个可恨标志——战争局势还是毫无起色。野狼没能占领优势地位,现在只能任由更多舰艇聚集。在这艘西塔号的黯淡身躯之外,更多的战舰已经在新的护卫舰编队的支援下缓慢就位。野狼没有这样的纪律,他们的战士分散在破坏行动中,阿拉克西斯隧道边缘的镣铐阻止了正面突袭以外的任何事情,而野狼现在力不从心,无法维持这场突袭。
“他会带我们回去的,”比约恩低声说道,它必须实现。
“我们再也没有更好的机会了。”神斩说道。
他说的对,如果此刻野狼不能突围,那么他们唯一的命运就是被驱赶到更深处,那里的虚空廊道更为狭窄,将他们的选择限制为零。他们将被追猎,日复一日,直到在远程的小打小闹中死亡降临。
多么可悲的死法。
比约恩走向指挥王座,踢开挡路的断颈死尸。他唤出护卫舰的轨道读数,跳过原有轨道,输入新的命令。
“还没结束呢。”他低吼着,头盔目镜扫视过满目疮痍的舰桥,“找个通讯站,准备向诸神黄昏号发送新的效忠代码。”
约塔·玛勒菲罗斯号奋力转向,调整角度朝向最近的阿尔法军团舰艇,一艘标记为齐塔·柔号(Keta Rho)的护卫舰。那艘船正忙着靠近一组由打击巡洋舰符文之刃号(Runeblade)带领的野狼阵型,它的主光矛正蓄势待发。在它们周围,一千场类似的战斗正在进行,化为一场炮火爆炸组成的风暴。
除了标识不同之外,约塔·玛勒菲罗斯号上的火控系统几乎和地狱骑士号(Helridder)上一模一样。这场战争的讽刺之处就在于其可怕的熟悉感——他们在用同样的武器,同样的方式,同样的承诺战斗。
齐塔·柔号游过实景窗口,继续加速沿着原先轨道飞向目标,比约恩解锁了他需要的指令。在他下方数百米处,侧舷火炮猛然开启,准备开火。
“他们已经侦测到我们的航线变化。”神斩报告道。
“太晚了。”比约恩激活了火炮开火。
约塔·玛勒菲罗斯号继续保持航线,因为二级导航船员已经都死了,所以飞的很笨拙,它向齐塔·柔号发射了全部载荷。所有火炮同时开火,周围的空间被闪光照亮,一阵舰艇杀伤炮弹从两者之间越来越窄的缝隙中呼啸而过。在最后一刻,齐塔·柔号试图进行规避机动,但太近了,无处可逃。伴随着一系列剧烈爆炸,炮弹击中侧舷,打破了虚空盾,也穿透了护盾掩护下的船体。
忽然间,其他几艘阿尔法军团舰艇开始航向约塔·玛勒菲罗斯号,它们已发觉这场背叛。
“再来一轮。”比约恩说道,他看着战术屏幕上满是敌舰信号,思索着他们能撑多久。
神斩刚调整好参数,计时器敲响了两小时的钟声,一瞬间,撤退指令传遍舰队通讯。
冈恩领主已经打够了——他不会用舰队的四分五裂来挽回自己的荣誉。在整个战斗球区内,攻击艇、登舰艇和炮艇加速返回自己的机库,初始混战的幸存护卫舰掩护着它们。
齐塔·柔号还活着,正在转向以调整武器角度进行回击。其他六艘敌舰正在从右舷最低点的方向赶来,它们都笔直航向约塔·玛勒菲罗斯号。
“你的命令是?”神斩问道。
比约恩无需查看战术屏幕就知道要做什么。光是想想这事就让他觉得恶心,但他们别无选择。
“广播新的标识,”他咆哮道,品尝着——又一次——撤退的痛苦,“然后全速航行,与其他人一起撤退。”
冈恩依旧指挥着诸神黄昏号,他冷眼望着这艘巨舰的舰桥。在他下方,从指挥台辐射出去的几十层阶梯平台上,成百上千的凡人和机仆在避免舰艇失事的前提下努力执行撤退命令。阿尔法军团舰艇从各个方位全速袭来,意图穿透外层防线,钻入受损严重的舰艇之间。
“保持射界。”冈恩提醒着其中一个区域的弱点,芬里斯赐福号正在守卫那里,“让那些炮艇降落,***,我们得摆脱那些鱼雷。”
整个野狼舰队都在收缩,向中心靠拢,并转向撤退轨道。这是一个危险时刻,战舰在提到全速前有可能会暴露侧舷。一些捕获舰艇正在响应撤退指令,但它们的数量无法补足交战中损失的舰艇。气体隧道的重重围困进一步阻碍了他们,如果舰艇走到隧道边缘,后果将像受到一次最大功率的光矛直击一样毁灭殆尽,来袭火力和不断坍缩的战斗球区束缚着野狼,一切都紧张不已。
冈恩扫视过全景投影,注意战列舰们的位置。拉芬克号还在阵型正中,不知何故,它的破损火炮提供了更为猛烈的远程支援;它是舰队其余舰艇的转向关键。
他盯着眼前的闪烁影像,一阵仇恨油然而生。原体就在那艘船上,锁在自己的房间里,迷失在漠不关心中。原体本该在这里,带领突袭。冈恩领主是一个百战锤炼的老兵,但他对双方在舰艇指挥上的差距不抱任何希望。或许鲁斯可以完成突袭,他可以唤出某物,把它从深渊中拽出来,砸到敌人的奸诈面相上。这就是原体存在的目的——完成不可能之事,将军团从泥沼中拖出,带回到狩猎之中。
“大人,舰队已经集合完毕,”诸神黄昏号的导航长报告道,“轨道已设定完毕,我们要加入他们吗?”
就在这个人说话的时分,战栗不停地从诸神黄昏号的深处传来。更多的冲击紧随其后——固态炮弹、鱼雷、激光射击,都在扫荡着近乎崩溃的护盾。如果冈恩闭上眼睛,他能感受到这艘船的怒火,身受千伤,血尽虚空。
他可以下令一次最终冲锋。他可以让战舰闯入来袭的阿尔法军团前锋,大杀四方,直到敌人折断这艘船的脖子。敌人可能在结束之前就跳帮上来,那么他就可以像一个战士一样死得其所。指挥舰桥上,敌人的尸体在他身边堆积如山。
那时,我自当含笑横刀。他想着。
“后撤。”冈恩强迫自己说出命令,“掩护撤退,保持火力压制,我们来断后。”
他转身,宽厚的双肩似乎低了下去,他从舰首影像移开视线,对它厌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