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骜羡&清冷湛/双洁he)湛夫人 第六章
只要走出静室,从来就没有安宁的。至少最近十次有八次里,必然会给其他姬妾们给堵到。今天仍是相同的情况。
"爷最近都不到我那儿了,是在你这边吗?"不客气会这么问,以玉碧这位外族姑娘为代表。
"听说前日在梨花院,爷儿当众宣布你是他至爱的夫人,是这样吗?"会出口拈酸的,当然是新欢千纤。
至于性情清冷的白夫人,以及美艳的香夫人也是会来找她的,但是不至于这么开门见山地问。
蓝湛对这情况感到无可奈何,追根究柢还是在魏无羡这个祸根上。若他能跟往常一样,对他不理不睬,夜里没人知晓的情况下想来便来,他的日子会清静一些!
"若你们没其它的事,就各自回去吧。"
"你当我们没事会来这边乱走呀?你这静室,哪里有我的'湖阁'好看?!"玉碧嗤声道。
"哎!大家有话好说嘛,做什么大小声的呢?玉夫人,就是一张嘴直,没个遮掩的。"香夫人出声打圆场,不忘刮一下那外族番女。
"我才不像你们,一肚子心机,却还充笑脸的!"玉夫人当然立即反击。
"哟!那玉夫人的意思是,你最是没心眼喽?"香夫人扬声问。一脸的不怀好意。
当然,有人撩拨,自然就会吵起来。蓝湛拿这情况无可奈何。这些日子以来,心绪教魏无羡撩起一阵阵的起伏,平静的日子,也就宣告了完结。
"湛夫人,你来评评理,这玉夫人说的是什么话?她自个失宠,居然怪别人占走爷儿的注意力。这种事,靠的是本事,自己没本事,休怪别人不是?!"香夫人今天是兴风作浪定了!
千纤当然也是不怀好意的,冷笑道:
"说到失宠,我想香夫人也是不遑多让的,爷儿不去你房里的时日,恐怕也不少于去玉夫人那里吧?听说呀!白夫人那儿颇受恩宠哪,是不是呀,白夫人?"
性情向来清冷的白夫人当然容不得被比她辈份小的妾挑衅就要开口说些什么,但──
"谁?!"突然,香夫人与玉夫人同时一喝,戒备着从天而降的数道黑影。
这些人里,除了蓝湛不谙武之外,其他人多少都有练些武功。但是前来的不速之客武力更强大一些,随手一挥,便把她们挥倒一气,全跌在一起。
"有五名!全带走吗?"若是全掳了走,将会是件艰难的工作。时间宝贵,他们不敢小觑燕楼的能耐。
"一个就够了!抓他最宠的。"其中一人大喝,率先迎向闻讯而来的燕楼护卫,一场无可避免的打斗立起。
"谁是魏无羡的新宠?"留下一名男子抓人,他鹰爪先抓住千纤,大声喝问。
千纤那一点武功根本不济事,牢牢被制住。她伸手指向蓝湛叫道:
"是他!我们全来巴结他的,他正是楼主的最宠!"说完便被丢跌在地上,疼得她哎呼连连。
"喂!你做啥?"玉夫人警觉地向蓝湛闪去,可惜太慢,已经被黑衣人迅速点昏带走。玉夫人只来得及与他对上一招,便被甩开!
"快来人!湛夫人被掳走了!"玉夫人恨恨地对着远处被黑衣人牵制住的燕楼护卫叫着,然后纵身追去!
但,怎来得及?
玉夫人没追上黑衣人。
护卫们没抢回蓝湛。
蓝湛,被掳走了!
※※※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碰!
被击飞的躯体彷如一块被抛弃的破布般坠落,跌出一声巨响。
他一点也不在乎眼前的生命在他掌下瞬间灭失。小心翼翼的,他将昏迷中的佳人抱起,因为蓝湛被点了穴道,至少还要昏睡上些许时候的。
他是孙达非,隐伏在燕楼附近已有数日。最近的燕楼极不平静,日日都有欲夺宝者前来兴战,加上波涛暗涌中的权力内斗,每个人的安危都堪虞,而他只在乎蓝湛,无意插手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站住!"随后而来的黑衣人警觉到事情有变,大喝着围住他的去路;他们好不容易从燕楼脱身,没意料到居然会有人敢劫走他们的成果!
孙达非没有再走,事实上,他之所以走得缓慢,就是要等这三人前来,一举消灭。这么一来便没有人能知道蓝湛最后的下落,危险就远离了他,无须再被卷入燕楼的事端里。
"你是何人?居然敢偷袭我等!"一名大汉怒喝的同时更是掠向孙达非,企图将人质给抢回来,但是被俐落闪开。
孙达非没有与他们废话,抽出长剑,迎向所有刀光剑影,意在消灭,不在突围。这三人的功夫不弱,但显然是不被孙达非看在眼内的。
不宜久战,他一剑挥开所有迫来的力道之后,趁他们调息转招之间,一一击去!
三个血窟窿代表着三条人命。
他没有留下来探查鼻息,便迅速离开此地。眼下,没有什么比怀中的人更重要!
※※※
单膝跪地请罪的燕楼护卫前来报告发生在静室的事件,身上带伤,眼底有暗藏不了的恐惧,畏惧着会得到的惩罚。
"被人掳走了?!"首座上的男子牙齿正咬着白布,给自己受伤的左肩上药包扎。像是心思全放在那深可见骨的伤口上,问出来的话漫不经心,彷佛一点也不在乎人被劫走!
但是他那清淡的口气却一点也无法让下头请罪的人宽心上半分,护卫的恐惧,只增不减。
"是哪一个夫人?你再说一次,本主没听清楚。"用力捆住伤处,牢牢系结,脸上看不出痛苦之色,彷佛那伤不在他身上,彷佛先前与"大漠之鹰"瀚兀飞有一场死斗的人也不是他似的。
"是……湛夫人。"两名侍卫抖着声再说一次。
"湛夫人吗?"喃喃念着,像是在想那是哪位一般,花了好些儿时间。然后才唤道:"司刑房主。"
掌管司刑房的人立即抱拳站出。"在。"
"护主不力。鞭五十,去右手,丢出燕楼。"轻拍着衣摆上的灰尘,说得无比随意。一点也听不出是在说着极残酷的刑罚。
"楼主!请给小的戴罪立功的机会!属下一定尽力将夫人救回来!请相信──"虽然机会渺茫,但是基于求生本能,他们只能拚命争取一线机会……
魏无羡冷冷一笑。
"救回来?救回来再当本主的绊脚石吗?"
众人一愕!楼主不在乎湛夫人?
坐在他身边的水柔柔含笑赞道:
"怎好说是绊脚石呢?师兄,他毕竟是你的最宠呀!莫非是有什么别个安排,趁此让他脱离这是非之地?这真是高招呀!"
魏无羡看了她一眼,懒懒道:
"既然你如此关心湛夫人,关心到不惜对本主使用激将法,那本主怎好推却你的盛情?不妨这么着吧,你呢,就派人去杀了他,以全我这师兄的颜面。"
水柔柔没有因这个提议而动容分毫,一迳冷淡道:
"师兄的颜面于我何干?"
"你是本主的未婚妻,掌管本主的后宫是你的责任之一,自然,清理门户,以全本主颜面,亦是你的本份。"
"你真舍得?"水柔柔在他背后问。
"舍不得的是你吧?"
她心一震,但脸上无波绪:
"他可不是我的侍妾。"
昂首大笑,魏无羡没接话地跨出大门。
"我不记得自己曾说过什么好笑的话取悦了你!"水柔柔追出来,脸色冰冷。
他还是迳自走,裸裎的上身只有醒目的白布一圈一圈裹着泛出血迹的伤处,然而,即使是受了伤,肌肉垒块显示出每一分肌理蕴含着的不容忽视的巨大力量,看上去狂放得惊人。
"蓝湛是我最重要的人。"他停住,没有因为她挡住他的去路而不悦,心情甚至是还不错的模样,因为仍愿意继续与她说话,没有走人或打退她。"你的谋略很好,布局得不错,抓走他确实让本主心神不宁。"
水柔柔分不清他语气里的真伪,整个人被他搅乱了方寸,不明白他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莫非猜错了?
"你心神不宁,却不想救回她?"不该问的,却停不住自己的嘴。
"为什么要?不能自保的人,留在身边何用?"
"他可能会爱上别人呀!你不在乎吗?你不是那样的人。该是你的,就算要毁掉,也是自己来,这才是你!"
魏无羡同意。
"没错,本主会自己来,也容不得自己的人爱上别人。"
"那你居然还不肯前去抢回?"这人,为何总是教她摸不透?
"不急。"弹出一道劲风,将她逼开,让她不再妨碍他的路。他又开步走了,步履仍是悠然自得。
"你该急的,那人是蓝湛的竹马,花了一辈子恋慕着他。他们必然会两情相悦,甚至会结为夫夫!"
"你以为本主会在乎吗?"魏无羡嗤笑。
"你不在乎?!"不可能!
"蓝湛这一生乐趣太少,让他出去玩玩无妨。如果再加上你的追杀,以及孙达非的相护,给他添些乐趣也好,让你们都有事可做。本主也好专心应对每一个来夺宝的人。"
他走远了,而这次,水柔柔没有再追上去。
是失策吗?,自己这样是做错了吗?这可怎么办才好?这一次的夺宝事端,将是一举歼灭他的唯一机会,若无法好好把握,那么毫无疑问,她将没有明天。
不是魏无羡亡,便是她死。
这不是她愿意选择的路,但她必须走下去。
燕楼的生存法则向来就是残酷的,而她甚至是最没权利抱怨的那一个,因为这是她父亲订下的规则!魏无羡,不过是遵守它,并且发扬光大而已!
至今,她仍猜不透,一手将燕楼带领成江湖上首屈一指、人人畏惧的杀手组织之后,魏无羡明明可以让燕楼上下对他忠心臣服的,但他为何不要?宁愿让下属怕他、惧他,逼到他们不得不反?!
单单一个人,是当不成枭雄的,他不明白吗?
※※※
蓝湛晕沉沉地醒了过来,眼前迷蒙的白雾缓缓退去,看到的是陌生的蓝色床帐。
这是哪里?
"哎,你醒了?太好啦,奴婢立刻去请庄主过来!"一张清秀的脸蛋探了过来,在蓝湛来不及看清时便已风一般的闪开。
她又是谁?不是燕楼的丫鬟吧?衣着上不是,面孔也生的紧。
"你醒了。"才想坐起呢,陌生的男音已响在身侧。
蓝湛讶然地抬头看上去,看到床边矗立着一道顽长的身影。这人……有些眼熟,却记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
"梨花院。"像是看出蓝湛眼中的疑问,他沉厚的声音这么说着。
是了,是在梨花院有一面之缘。那时他救了自己,似乎没有跟他道谢呢。
"这位少侠……"
"在下孙达非。"他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然后对身边的丫鬟道:"上参茶。"
"是,庄主。"
蓝湛接过,随意喝了一口,将杯子捧在手中,问:"孙少侠,为何……我会在此?"
孙达非解释道:
"有人企图掳走你,我阻止了他们。"一双墨沉沉的眼,始终牢牢盯住蓝湛,那眉、那眼、那轮廓……
"是吗?那……我该谢谢你了。"小心地对他道谢。对于这个救命恩人,还是有诸多疑虑。
这世上,没有人会毫无理由、目的去对一个无相干的人伸出援手的。尤其在这江湖上。
六年来见识的多了,早已不复年幼时的天真,认为人与人之间应该有理所当然的互助与良善之心。
这人,他想要什么呢?
"在下并无企图。"孙达非开门见山地说着。"救出公子,只为了不卷入燕楼的风波之中。"
"多谢美意。但你并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在下有这么做的理由。"
他有什么理由?难不成……是"他"委托的……
"不是他!"孙达非很快打破她的幻想,声音显得有些忿怒。"魏无羡根本不管你的死活!上次他恣意将你丢开,全然不管你是否会受伤的恶行,依然不能让你有分毫觉悟吗?你居然对他仍抱有一丝希望?!"
这人……应当是一个很冷静的人呀,为何竟会因这样的事情动怒?这不干他的事呀。
"我不会允许他再糟蹋你的,我会带你回凤阳,在那边,我早已把老家打理好,就等你回去了!你这样的身份本就不该沦落江湖,从今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吧!"
"你……"他的激动让蓝湛惊讶而疑惑,不明白他为何会这般忿怒。
"公子,即使你已经忘了当年那个被你收留进府的小乞丐,可那个因你而得到新生的小乞丐却终生不会忘记公子的恩德!我是蓝涣,十二年前被你所救,后来因老爷垂爱而送去山上拜师学艺的蓝涣呀!"
蓝涣?
不复记忆自己曾经救过他的前尘往事,只知道当年曾有个大男孩被他带进府之后,爹爹戏谑地说着:"我家小公子日后也有个小小护卫跟随啦!蓝涣,你可得好生将小公子保护好,别让他出差池。"
所以有一段时间,那男孩跟前跟后的,然后,爹爹说要把他交给名师锻炼,日后他将会是蓝家最中忠实的护卫。
原来……他是当年那个男孩。
"你是蓝涣……"想起了水柔柔曾经对他说过的名字,他以为,与蓝家有关的种种都湮灭在多年前那一场浩劫里了……
"公子记得我?"孙达非眼露惊喜。
"我记起来了。"记忆中那张早已模糊的面孔,在此刻清晰了起来。算算已经是十年未见了,当年他跟在身边不到两年,爹爹便送他去山上学艺。只依稀记得有个叫蓝涣的男孩,被爹亲颇为看重,听说八年后会回家来效命……
"蓝涣,你几时知道我们在返乡的路途里出事了呢?"蓝湛深吸一口气,克制着忧伤情绪,轻缓问着。
孙达非握紧双拳,答道:
"老爷出事的消息在半年后辗转传到山上,我立即拜别师门,快马奔驰了半个月来到杨梅屯外那片荒原地,但也只见到一些残破的马车与木箱,不见任何尸体,也不见任何坟冢。"
"那你曾听说是谁收了那些尸首吗?"
孙达非答道:"我问了当地的县官,是官方收走了,就葬在杨梅屯南郊的乱葬岗。"
"什么?全葬在一起吗?我家人与那些盗贼怎么可以──"蓝湛急道。
"公子,那些尸首里,并没有老爷他们。"
"什么?!什么意思?"
"全部的尸首拼起来共五十八具……"语气有些犹豫,毕竟那种血腥的形容,不适合详述的。
"没关系,你说。我能听。"那景象,他是经历其中的,又有什么不能听的呢?
"五十八具尸体里,查出盗匪身份的有三十名。其他二十八名,分别是护卫、轿夫、家丁、婢女等。但是并没有所有主子的尸首……"
"怎么会?!"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的爹娘、兄姊们呢?他们的尸身哪里去了?!
孙达非点头:"这也是在下多年来的疑惑。没有人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这件案子是官府纪录的悬案,也是江湖上的一个谜。这些年来,我无时不刻在追寻着这个答案,几乎以为这会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他叹口气,身躯挪近蓝湛,问出他六年来的疑问:"公子,请你告诉我,当年,是怎么一回事?"
蓝湛怔怔地看他,不知该怎么说起。那样的前尘过往,那样可怖又痛彻心肺的事。
"请你告诉我,我该寻仇的对象是谁?"
仇家?那些杀了他全家的人吗?那些人,不早已经全教一柄利剑给歼灭掉了吗?他还有什么仇家来维持永生的憎恨的?这些年的浑浑噩噩,不就是因为心已无所依吗?
"我是不是该向魏无羡下战帖?"
"蓝涣。"终于开口。但是并非为了回答他的话,而是在问着:"报仇完了之后,你的日子要怎么过?"
没亲没戚,天地孑然,过往与未来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该怎样为那片空白着墨人生……
"公子?"他不明白。
"如果没有仇人了呢?你要怎么安排自己的生命?"问他,也是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