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下雪（五十五）

五十五

 

京都古称平安京，自桓武天皇定都于此，开启日本的平安时代，名都的历史至今已传承千年。京都城仿唐朝制式而建，天皇居住的大内里坐北朝南，朱雀大路正贯城中，西城右京以唐朝西都为名，称为“长安”，东城左京取唐朝东都之号，称为“洛阳”。鸭川便在左京之侧，风景如画，两岸又多坊市，正是京都繁华之所在。

 

柏木由纪和松井玲奈并肩穿行在热闹的市町之中，神色却不大自然。两人来到京都虽已数日，但是因为忙于公务无暇游览，对京都街市并不熟悉。本想着趁此机会随处走走，逛逛这座名城，不想似乎误入了歌舞伎町。歌舞伎一道正是两百年前创立于鸭川河畔，发展至今已是相当完备的正规剧种，但也有不少“游女”混迹其中，是以歌舞伎的名声并不太好。由纪和玲奈两位妙龄少女行走在这种地方，难免有些尴尬。

“借过！”只听见一个甜糯的声音，一名花枝招展的少女快步从两人身旁跑过，转过街角不见了踪影。由纪正惊讶于那名少女好快的身手，已有几个彪形大汉骂骂咧咧地来到面前。

玲奈面色一沉，喝道：“退下！”

那几人是某个剧团的杂役，剧团逃走了一名歌舞伎，误了生意，这几人正憋着一股气去追捕，不想却被两名少女拦住了去路。领头的管事倒会看眼色，一眼就看到了两人佩着剑，赶紧换了一副面孔道：“两位大人，小的们有财物被一个伎子拿跑了，不敢挡大人的道。”

“那边。”由纪一指相反的方向，让开了道路。那管事赶忙带人追了过去。

众人离去之后，由纪才开口道：“希望她能平安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玲奈不解地问道：“由纪为什么要帮那个女孩子呢？”

“首先当然是因为那是个女孩子呀，被那群人追到一定会很惨。”由纪答道，“而且是个挺漂亮的女孩子呢。”

“什么嘛！”玲奈不满道，“由纪就是因为这种轻浮的理由吗？”

“诶？”由纪讶道，“那玲奈呢？”

“我的话，无所谓吧……他们都有各自的道理就是了，不过我没有觉得女孩子天生就弱势，可能是因为我家一直是把我和妹妹当男孩子一样培养的原因。”玲奈答道。

由纪继续说道：“而且这种地方……还是让那个女孩离开最好。”

“这样说来……”玲奈迟疑道，“我们最好也……？”

由纪眯眼一笑，和友人向町外走去。

 

京都郊外音羽山，闻名天下的“清水舞台”上，玲奈和由纪将京都胜景尽收眼底。

“清水寺果然名不虚传！难怪まゆゆ赞不绝口呢！”由纪兴奋地喊道。

玲奈俯瞰美景，喜悦满怀，果然，两个人一起游玩就有意思多了。

“まゆゆ是？”听到由纪脱口而出的亲昵称呼，玲奈好奇地问道。

“まゆゆ是，嗯，玲奈也见过的哟～”

“啊，由纪的妹妹？”玲奈也自然地想起，这些天珠理奈都老老实实地呆在藩邸中，恐怕都憋坏了吧，改天也带她出来走走好了。

“唔，这个嘛……”由纪笑而不答，“玲奈的妹妹是什么样的呢？”

玲奈一怔，她与珠理奈朝夕相处，由于太过熟悉，一下子倒不知从何说起了：“我的妹妹珠理奈……是个很聪明很懂事的孩子，很有冲劲、不服输。对了，她以后会是天下第一剑客也说不定哦～”

“诶～好厉害～”由纪赞道，“我家まゆゆ有对手了呢～”

玲奈疑惑道：“由纪的妹妹……恕我直言，看起来不像是擅长剑术的类型呢。”

“那有什么关系。”由纪充耳不闻，“反正我家まゆゆ才是最厉害的！”

玲奈又好气又好笑，这种姐姐的心情自己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由纪的表现实在是离谱了点。

“我要去向音羽瀑布祈愿了，玲奈也一起来吧～”

 

逛过了热闹的市町，赏过了清雅的古迹，笑语之间日已西斜。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京都役所门口，玲奈道别。

“今天很高兴。”由纪依依不舍道，“再见了。”

走了几步，玲奈忍不住回头喊道：“由纪！”

“？”由纪疑惑地转过身来。

“不，没什么。”玲奈欲言又止，那些俗事果然还是不要说了吧，“由纪请多保重。”

“玲奈也是，很快就可以再见的。”由纪的微笑有些苦涩，虽然不情愿，但是……

 

当晚，荣屋的少女们惊奇地发现，大小姐的气色焕然一新，少了些冷傲，多了些……娇羞？回味这一天，玲奈高兴之余还有些心跳加速，明明只是当作好不容易认识的朋友，为什么会……而且还是个浮气的人！不过真的很温柔……就算免不了要有公事上的考量，果然——还是希望成为非常好的朋友！不如去和萨摩藩联络一下看看好了……

玲奈还未去寻萨摩藩，已有人不请自来。次日一早，便有属下通禀有客到访。松井大小姐来到客厅，意外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看到松井也是一愣，神色极为讶异，但仍是不失礼数地问候道：“初次……嗯，您好，我是萨摩藩的柏木由纪。”

玲奈本是有些错谔，看到由纪精彩的表情险些笑将出来，仅有的一丝忧虑也随之散去：“您好，尾张藩，松井玲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