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忘 双洁 HE】换生08槐林
天师界有一个公认的道理，遇到了打不过的鬼，与其跑，还不如上去和他拼了，因为人永远跑不过鬼。这槐树林本来就密，难见什么天光，现在后面还跟着一群索命的厉鬼，聂怀桑绕来绕去，喉咙几乎都烧出了血沫，才瞥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当下管不了三七二十一，立刻大喊：“忘机哥！”
“救命啊！”
说来也怪，方才还穷追不舍愈咬愈紧的那群婴鬼听见他这一声，忽然诡异地顿了顿，竟然犹豫起来。不愧是行走的外挂，忘机哥这咖位，闻名色变啊。不着调的念头一闪而过，聂怀桑飞扑出去，临了在一阵杀气之下艰难收了势，险些在惯力之下直接轱辘出去，幸好最后还是定了身形，乖巧站在了蓝忘机身边，好像方才的失态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他悄悄顺着那杀气觑过去，就看见男人纯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无半点笑意地剐过他。聂怀桑周身一寒，连忙低了头又躲了回去。
蓝忘机任由他躲在自己身后，目光投向了躲藏在树后的婴鬼们，悲悯一闪而逝。却见男人已经走了上去，他还是惯常的一身黑衣，将挺拔身形尽数勾勒，桃花眼扫过，阿婴冷声：“都给我滚回去！”只是虽然神情冷得很，他人却站在了这群婴鬼之前，将后背留给了他们，面朝着蓝忘机两人，隐隐有庇佑之意。
方才还龇牙咧嘴的小婴鬼们被这一声训斥凶得低下了头，在感受到蓝忘机的目光扫过后更是隐隐有了惊慌神色，连忙收了恶鬼像一头扎进了泥土里，看得聂怀桑目瞪口呆。
“为什么对着他就这么听话……”
聂怀桑不自觉喃喃，男人一眼瞪过来，忽然冷笑着挽起了袖口：“这么好奇？不如你们也死一次，这不就明白了。”
“不不不，我一点也不好奇。”自恃自己躲在蓝忘机身后，聂怀桑竟然也有了和这男人对话的勇气，他本就是个人精，如今没了鬼鬼怪怪吓唬他，智商一点点回来，不难猜出自己是扰了他和蓝忘机谈话才如此不客气，看着男人像个人似的拐着弯儿的发脾气心里居然也生出点亲近来：“那什么，要不我现在先到旁边走走？你们继续聊，什么时候叫我我什么时候再回来？”
“……”蓝忘机无言，阿婴憋气半天，彻底恼了：“我和你们有什么好聊的！”他漆黑眼眸内光芒流动，体内那牢牢盘踞的封禁符纸边缘逐渐破损，身上气势越来越强：“不过是又一个来找换花草的人，你们以为，我会让你们活着出去？”
聂怀桑瞪大眼：“你怎么知道我来找这个？”男人杀气越来越盛，聂怀桑终于反应过来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大哥你要是不乐意我就不找了还不行吗？我们等雨停就走！立刻走！大家和气生财还能交个朋友不是啊！”
他还在絮絮叨叨着想以和为贵，蓝忘机已经轻车熟路地又拈了一张符化成长剑，迎上了阿婴袭来的苍白修长的手，金铁交击之声频频响起，男人手心逐渐有黑气缭绕，蓝忘机手里的长剑却越来越光芒黯淡，隐约有细微裂纹出现。聂怀桑看得抹了把汗，正抓耳挠腮想着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就听见一声空濛铃响划破了这槐树林的死寂，林中骤然荡开层层波纹，地面之下，槐树身内，一缕缕泣音盘旋，逐渐嘹亮。
“哇……”
刺耳的哭声响彻，阿婴手上动作一慢，眼里蓝忘机真切看到他眼里现出杀意，然而就在这时，那荡出的波纹内伸出了一只柔软的手：“快走！”
声音清脆还带着焦急，有几分熟悉。摇铃声越发急促，蓝忘机看着阿婴附手在地面之上，尖厉刺耳的哭喊声逐渐弱下去，他回头冲聂怀桑示意，看着人抓住那手跃进了漩涡里，这才跟上，手里的符剑迎上了阿婴腾出手的一击，濒临破碎的符剑终于散去，万千浅淡光点飘散融进了漆黑泥土中，融进了阴森树身里，也落在了男人黑衣上。
阿婴眉目闪过惊愕，看着人消失在面前，却久违的感觉到了暖。
晕眩感退下，蓝忘机轻巧落地，首先看见的就是连绵不绝的雨，浸着浓绿的槐树林，他们正站在村口石碑之前，聂怀桑还紧紧扒着女人的那只手，活像是抱住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你们来的太及时了嗝、”他一边说一边还打了个哭嗝，脸上花成一片，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就差一点啊呜呜呜……我要吓死了……”
绕是那女人向来僵着一张脸，这时候也为聂怀桑的怂包而感到震惊。邓婆婆枯朽的手指还拈着枚灰白色的斑驳铃铛，见蓝忘机站稳了才停了摇铃的手，苍老面容又现出几分灰白色。
“不是让你们老实回去？听不懂人话？”她冷着脸，嗓音沙哑：“就这么不想要命了？”
“哪能啊，”不等蓝忘机开口，聂怀桑抹了把脸，雨打得连眼都睁不开，还不忘解释：“我们就正正常常往回走，谁想着这怎么也走不回去，雨下得又大，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在里面了。要不是忘机哥护着，我们早死了。”聂怀桑委屈：“那林子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啊？”说着他眼里也多了几分怀疑和警惕。
邓婆自然不会错过，她脸色一青，当即发作：“怎么，以为是老婆子我干得不成？既然这样你们现在就走！老婆子我也不稀罕你们那点报酬了，立刻给我走！”
“婆婆。”女人看了一旁始终沉默着淋雨的蓝忘机，抽出被聂怀桑抓得泛红的手温言劝慰：“婆婆，你别动气，他们也只是吓着了，雨这么大，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哼！”邓婆婆板着一张脸，到底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紧紧攥着那枚铃铛走远了。
那女人愁苦地叹了口气，转身看向蓝忘机和聂怀桑：“林子里的事，不是你们想得那样……”她话说得颇多犹疑：“先回去吧，这里，实在是不方便。”她忌惮地扫过那片浓绿的槐树林，又低了头，将一张普通的脸重新藏了起来，默默跟上了邓婆婆。
聂怀桑连忙抖抖索索跟上，直到一群人坐在竹楼里，他身上都还发着抖。女人自回来就一头钻进了厨房，不知道在熬什么，酸苦的味道盈了满室，邓婆却只是坐在他们对面，手里摩挲着那枚铃铛，眼珠直勾勾看着架子上的瓶瓶罐罐，一时间也没人开口。
女人终于停止了捣鼓，端着两碗黑褐汤药走了出来，放在了蓝忘机面前：“喝了吧。”
两人都没有动。邓婆回了神，看见他们的防备样子一声冷笑，就要动怒，被女人拦住：“我们真没想害你们。”她捋了捋散碎的发，轻柔地叹了口气：“你们如今被恶鬼缠上，不喝这药是撑不到雨停的。今天你们也看到了，不过是在村子里走着就能被引到那里去，要是婆婆没有赶到，你们就已经留在那林子里了。”
“林子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聂怀桑迫不及待问道：“怎么会有……”他一脸的一言难尽。
“关你什么事。”邓婆婆忽然冷笑：“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聂怀桑一噎，小声嘀咕：“不知道也离死不远了，还不如做个明白鬼。”
“你倒看得开。”邓婆婆看着那两碗逐渐冷却的汤药，忽然多了些疲惫：“知不知道的又有什么妨碍，要是有那命，什么都不知道也能活着出去。要是没这命，什么都知道了也得和我们一起死在这里。”
“若是知道前因后果，说不准我们也能帮上什么忙呢，”聂怀桑睁着无辜的眼：“邓婆婆，你看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知道，谁也不敢信的，您就不怕我们被那恶鬼骗了，被他反过来利用对付你们？还不如大家现在把话说开，给彼此个定心丸。”
“帮忙？凭你这连个知女也杀不了的三脚猫？”邓婆婆嘲讽一笑。
聂怀桑倒也不气：“我虽然是个废物，可我忘机哥不是啊。”他指了指身边一直垂目的蓝忘机：“您在这大山里不知道，这可是我们年轻一辈最出挑的修道者了。能不能帮上忙……总要说了才知道。”
邓婆婆的眼睛犀利地扫过蓝忘机，忽然沉默了。另一边的女人对她性情再熟悉不过，明白这就是默许了，也温声开口：“事情太多也太久远了，我们也不知道一开始从哪里说起。这样，你们想知道什么？”
聂怀桑下意识看向蓝忘机，却见人始终一言不发，索性就自己全权做主了：“想知道什么……”他左右思量一番：“那恶鬼是怎么出现的？你们这村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有了问题，女人想了想，组织起语言：“那恶鬼……或许也不能说是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