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与末世】四
咔——呲——
投射舱不受控制地掉落下去，无视驾驶者的绝望狠狠砸向了下方的小镇。
这一下下去，不知道会出多少条人命啊……乘坐着这艘投射舱的女性不忍地闭上了眼。她只是一个想要逃出生天的人罢了，即使她原本就是被人类追杀以至于到了如今的处境，但她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另一个国家，下面的人都是平民，而不是对她屡次三番下杀手的军人，所以当她意识到自己的驾座故障即将导致的残剧时，她感到了悲哀与痛苦。
大概是新的身体的原因吧，她的确变得更感性了也说不定。她距离自己的“姐妹”们越来越远了，无论是现实还是本质。
父亲说过自己来到这里是有任务的，那就应该，会有人帮自己处理这些，可悲的不幸吧？
准备着陆。
在她的竭力操作下，她并没有直接砸下奔着砸碎好几栋楼落下去，但还是一连蹭过多个楼顶，一直蹭进了一个学校的小操场。只是破坏了部分的楼层，希望能把损失减少一些吧。
许婉打开舱门开关，伸手推开了一道缝隙向外观察——观察窗口在之前被破坏了——看着这个无光的小镇。
“好安静啊……”
明明自己造成了这么大的动静……
“吼！！”“嘶吼吼吼！”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围突然出现了大量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大人的吼叫，也有孩子的哭喊，但是许婉的云图内并没有记录人类会一直使用这种声音来叫喊。这听起来就和野兽一样。
而且，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一户人家开灯，莫非是灯火管制？这个国家又发生什么了吗？
现在，她注意到了大家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嘈杂，黑暗中也冒出了不少小小的身影，从教学楼里、绿化带里和这个操场的角落里面冲出。
嘶吼着向她冲过来。
许婉被吓到了，下意识的想要反击，可没等自己从舱室里出去，投射舱便被她的电子信号启动，探出了几个自律机炮，以及满天小型浮游炮。
针对尸群的炮火打响了。
……
牟垒来到镇子边缘的一个岔路口——这里有通向另一个地方的路——身上算得上是全副武装了。加厚的衣物，手枪，路边找的长把手铁锹是他这次莫名发起的冒险的仅有的倚仗。
丧尸在几十分钟前几乎全部都被惊动了，能走的都跑到里面去找那个发出大声响的东西的麻烦去了。你说这睡得好好地都能遇到一个啪啦啦玩金属风暴剿灭尸潮的玩意从天上掉下来，这什么运气？问题是自己居然就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好像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那里有一个自己乃至其他所有人豁出性命都要找出来的一个东西。
这要是去了不是给丧尸加餐牟垒自己都不信，天知道怎么回事意识就是在引导他过去。
特别是在他发现枪声突然停止，而原本伴随着猛烈的枪响偶尔会传进他耳朵里的莫名爆炸声也突然密集起来时，这种感觉更明显，也更强烈了。
紧了紧手中的铁锹，牟垒还是走进了小镇。像前面说的一样，凡是能动的丧尸都被引到镇子里面去了，至少牟垒在路上还没遇到一只完整的。顺手拿那些残废练了练手，找找怎么用这把铁锹的感觉对他以及它们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车上找了一个小手电，不过这里的天云挺少的月亮也比较亮，倒是用不怎么上，再者，黑夜中打手电会不会引起丧尸的注意也是个不想尝试的问题，万一他们就对光有反应呢？
不过这么大动静还没起火也不想说什么了。
镇上的门面大多都开着，看样子这里也是在白天出的事，看来是和他那边出事在一个时间，这说明感染危机真的不是个例——之前的车队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但是大叔的说法是被感染了只能挺个把小时，那时车队中已经在频繁出现感染者了，而他是在将车送到时才完全感染，估计是在路上干了什么挨了一口，证明感染的发生在那之前就已经开始了，估计也是在一个时间点。
残尸没多少，尽是些烂骨头，月光下黯淡的血迹倒是到处都是，估计是被吃干净了……街上的破车也有好几辆的样子，还有冲撞以及挤压的痕迹，可能是当时镇上车多人多出了问题，啧啧啧，全是血浆。车窗大多是破的，车内也没有尸体，看起来要么是被吃的只剩填缝的部分了，要么就是变成丧尸爬出来了。
光看落灰倒是没多少，大概会有不少油吧？也没漏油的样子……这倒是值得庆幸，因为他的车确实没多少油了。
前面终于看见丧尸了，完整的，能动的。它们全都聚集在一处，要么趴在已经再死了一次的尸体上大嚼，要么正在试图翻越或打开堵在一栋大门中的中巴车——那玩意看起来是校车，而被堵的地方应该是个学校。看起来天上掉下来的东西是落到学校里了。
学校，与商场，医院等并列的在丧尸危机必须远离或马上逃离的高密度高风险区之一，讲道理牟垒到了这里应该掉头就走，特别是在里面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停止了开枪射击等行为导致其对丧尸的吸引力大大下降的现在，贸然上去估计会被撕成碎片。牟垒他现在何德何能啊？要啥没啥，身上还有伤……但他现在就是想要进去，去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他莫名确信里面的东西绝对值得他去冒一次不可理喻的险。
伏在路边绿化带的灌丛后面的牟垒悄悄观察着校门口。这种小地方的学校一般都是小学，这样的话学校规模是比较小的，里面的丧尸也多是小孩子，看样子被掉进里面的东西清了这么久估计也不剩多少了。门口会被堵着说明里面的东西应该是有智能的而不是什么随便投放的用来剿灭丧尸的无人武器——干脆里面就是有个人。对方估计要么是压力太大要么是补给不足，为了应对源源不断的尸群用了某种方法拿校车把门给堵上了。校门外铺了满地的碎尸，这可不是几杆枪就能造成的，证明火力一度注意了校门，要么就是对方对各方面都有不弱的火力压制能力——补给不足的可能性更大。
门口还有百来头丧尸——该死，这么个小镇为什么有这么多丧尸，之前跟绞肉机一样杀了多少了都——密密麻麻堵在门口，从正门是进不去了，但牟垒其实幼时也是生活在这样一个类似的镇子上，他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街面上的店铺往往都会有一扇门将主街和巷道连接在一起，而校门口的小卖部其实就是学校的偏门，店主一般就是住在学校里面的。既然校门设在一栋大的居民楼的下面，就在两个店面的中间——这么大点地方也难怪一辆中巴就给堵死了——那么他的猜想就很可能是正确的，他可以选择进入周围的店面找到比较安全的地方进入学校。
牟垒抓住机会冲了出去，用手中的铁锹狠狠砍在路上一只趴着的丧尸的脖颈上，但是角度没有把握好，只是将对方拍了出去，不过路倒是让开了。他的动静引起了部分丧尸的注意，它们转过身，但还没有发现了在外面的牟垒，于是放弃了自己徒劳地推车的举动绕了出来。牟垒趁机打开手电冲进了校门左侧的小卖部。
运气不错，里面没有丧尸，要是有的话在这个狭窄的地方牟垒拿着把铁锹其实是施展不开的，这一点倒是他的疏漏，好在没事。回身将店面内小房间的门给关上后，牟垒靠近了后门，打开了一条缝。门后是一个楼道间，对面也有门，不过看起来是厨房和厕所之类的。镇上不知为何是断了电的，没法开灯。
出门右转就是出口，但是这个出口也被中巴堵住了。牟垒不敢有什么大的动静，手电也是指着地上照的，毕竟这好歹是个居民楼，旁边就是楼道，万一把上边可能存在的丧尸给引下来他可没地方躲。走门出不去，牟垒只能尝试能不能从厨房和厕所出去，但事实是不能，这两个房间都只有小的可怜的窗户。堵住出口的又是车底，还是车屁股那截，把出口都撞塌了——巴士是侧翻过来的车底刚好对着出口——这是彻底出不去的。
剩下的选择就只有往上面走了，往之前还要提防的楼上。身后的小卖部店面外已经聚起了丧尸了，他倒是没有退路了。
之前也说过了，这地方小，铁锹施展不开，至于牟垒的另一把武器也就是手枪，外面围着这么多丧尸，楼上可能也有不少，贸然开枪就是找死，更何况他就这把子弹有限的小手枪，在他看来这玩意只能用来威胁人类，你要用它来打丧尸估计够呛。在房间里找了一圈，牟垒选择了一根用来拉卷帘门的铁棍。这上面有一节突出的部分，看长度能破开头骨大概，整根棍子半米多长接近一米，看起来应该能用。将铁锹换下，牟垒小心地走上了楼梯到了三楼——二楼是封闭的。楼道旁有一面墙是镂空的，牟垒能看见这里已经不会被中巴堵住了，但是他还是出不去，他需要进到一户人家里面走窗户才行。运气再一次眷顾了他，这栋楼上的住户好像都不怎么关门的样子，牟垒直接打开了校门一侧的房门，提着棍子悄悄进去。窗户打开着，上面有血迹，是那种浑身是血爬过去的那种，结合房间里的各种凌乱不难看出发生了什么——就是丧尸吃东西的速度再一次被牟垒吐槽。
从窗户往下看，中巴就在下面，隔着一层楼，有一些技巧来卸力完全不成问题，但就怕直接跳到脆的地方。往学校里面看，满地碎尸，空中悬浮着零星几个闪烁的绿点，牟垒判断那个能是某种武器。尸体指向一个方向，那就是学校的小操场，操场上有一道冲击的痕迹，尽头是一个巨大的铁柜子，大概是什么舱室。那东西紧闭着，周围围满了丧尸，看来是已经无力清理了，估计是要等待安静，让丧尸对这里失去兴趣。
掂量了一下自己目前所能做到的，牟垒干脆在房间里找出了几把菜刀，又在阳台上拿来了晾衣杆，回到窗户前，将菜刀朝着一个地方扔了出去。一点点微弱的光点闪过，砸在了远处的铁栅栏上，打出巨响。
菜刀在栅栏上被磕飞之后又向前跳了一段距离，在这过程中不断发出与其他物体的碰撞声。一连串的声音引起了不少丧尸的注意。牟垒注意到空中的绿点对他的方向有所关注的样子，他隐隐能感觉到自己被注视着。
没多想，牟垒陆续将菜刀透出，有的是像刚才一样用来打出声响，有的则直接投到了丧尸的脑袋上——追击的丧尸要是晃回来了可能会先去吃这些尸体吧。
引开大半丧尸后牟垒认为已经不能再带走更多丧尸了，于是下楼拿来了之前的铁锹，在楼上向学校外掷出晾衣杆暂时混淆巴士旁的丧尸的注意，趁机跳下，在车身上滚了一圈滑倒在地上。背后一阵酸麻肿胀，但还是咬牙站起。地上全是丧尸尸体，这倒是个缓冲，身上穿的也比较厚，希望没有被地上的尸体划到。
小心翼翼地踩在尸体上，路上遇到不少正在蠕动的尸块，不时还会有手要抓到他的身上。尸体渐渐少了，牟垒终于站在了操场的地上。一路上都有一些闪着绿光的东西在空中远远的跟着他。稍微近些了他看出来那确实是某种悬浮的武器。
牟垒的到来激起了尚且留在周围的丧尸的攻击欲，但在头一只丧尸叫出声来之前便被牟垒一个突进近身，一铁锹拍了出去，松开同时把握铁锹与铁棍的左手单独拿着铁棍狠狠砸进扑上来的丧尸天灵盖上直接打裂，脑浆溅出。放弃了铁棍的牟垒双手再次握紧，用铁锹抵住一只丧尸的脖子一路推脱出丧尸将要形成的包围圈后结果了对方后干脆的选择了一侧的丧尸追打，不求像电影里一样要来个飞头什么的，只要实打实的将手中的武器狠狠砸在它们的头上就行了。牟垒将一天下来的憋屈一下发泄出来，把铁锹使劲往它们身上招呼，很快便杀掉了至少一半的丧尸，至于另一半，还没等牟垒动手就被杀死了，被天上那些悬浮的武器。在牟垒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就被无声的陆续杀掉了。
牟垒吞了口唾沫，警惕的看着那些悬浮物，一只手伸向后腰。身后传来机械开启的声音，在一声明显的开启声传来时，牟垒猛的转身拔出手枪并上膛，指向了舱室内的存在。
他看见的是一个高挑的身影，穿着简单的衣服但仍然颇具魅力，皮肤偏白适合，一头黑色的中长发。
对方有一种空灵的气质，或者说非人的气质，尽管她的外观和人类一模一样，还是那种颜值颇高的，但是她身上感觉起来没有多少人气，没有那种活着的感觉。
啊不对，她是有的但很微弱，就像刚刚开始一样。
身后的悬浮物好像紧张地聚焦到他身上一瞬间，但马上变移开并停止了闪烁，降到了地面上。牟垒抬抬眉，也放下了手中的枪。
“你，是干什么的？”牟垒提问。
她犹豫了一下，回答道:“逃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