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点
1.
那竟然是2016年的事了。
南津镇那天顶着三十八度的骄阳,似乎从孩童手中溜走的气球再升高一点儿就会被融化成开水,哗啦啦撒到巷子里,借着人们扇扇子的风,一溜烟儿浸润小卖部的冰柜。
然而熙熙攘攘的人流里,我陡然瞥到一个静止不动的身子,再细看,那人蓬头垢面的,裹着不知几层粗布衣服,眼神全被凌乱的黑发遮住,整张脸埋进蜷缩的腿间,监视着地砖缝里蚂蚁游行的轨迹。
来往的人里也有注意到他的,但没谁愿意在这种能把生鸡蛋晒熟的高温里,多余把身体逗留给这个“奇观”。
不像我,多数时间神经大条,也更容易把心思投到些一般情况不会被人注意的小插曲上,比如那个与酷夏格格不入的,乞丐似的大叔。
那人没抬头,但应该发现我的视线了。
“我在试试能不能把自己热死。”他说,操着略显沙哑的嗓音。
那人把头发梳到脸两旁,打量我一二,接着说:“我知道,你想问我在这干啥呢。”
我有些无措地说:“那你大概也知道我然后想问啥了。”
他点点头,随后站起身来,我这才发觉他个人挺高的,虽然称不上孔武,但莫名给人一种有力的感觉。
他不作声,如山般沉稳。
我说:“别想不开,再说,想不开也不会有人靠热死自己自杀吧?”
他说:“相反,我想得太开了,虽然是有点晚吧。”
我被这番话搞得不知所措,他显然也注意到了,于是凑近我些,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他说:“我怀疑我们生活在一个游戏里。”
我迟疑地点点头。
“你信了?”
“不信,除非你有理有据。”
他有些欣慰地笑笑,虽然笑得挺难看吧,“你是个能谈上话的人,起码不那么傲慢,刚才那句话我也跟很多人讲好,不过他们连笑话也不肯当。”
我说:“不傲慢?”
他说:“就是不会想当然,因为我们人类掌握的知识实在是太少了,能掌握的全部也是很片面的,所以我们根本不具备想当然的资本,但大部分人可不这么想,他们觉得可以凭自己寥寥无几的生活经验和学得的知识,也就是所谓的常识,去否定他们觉得不符合常理的事物,即使他们甚至没想过证明它的真伪。”
他清了清嗓子说:“不想当然是成为一个好倾听者的前提。”
我说:“所以这是个故事?就是你说的‘我们生活在游戏里’?”
他闻出了我的意思,说道:“你听谁说故事就一定是假的了?”
我们对对眼,不知哪来的默契,一并盘腿坐下。
地面烫屁股得很。
他说:“我从十六岁出车祸身亡——那是我第一次死——开始,到现在,已经死了大大小小差不多三百五十次了。”
我半打趣地说:“你没穿越到异世界真是稀奇事儿。”
他说:“被车撞死后,我的意识先是一个渐渐淡薄的过程,就像剧院里舞台转幕布,然后在一个不知道会持续多长时间的无意识状态后,我会渐渐发现自己身处异地,这个地方每次都是不一样的,我后来称之为‘出生点’,你玩过游戏吧?肯定知道出生点是什么的。而我的出生点一多半都是在地球上,我不确定这是不是啥‘人类体质和母星的羁绊’,总之,我第一次复活是在西西里岛。就是《西西里的美丽传说》里那地儿,知道吧?那电影你看过吧?托纳多雷导演的那个……”
我打断他说:“咱停停,我知道西西里岛在哪儿,你别跑题,刚才讲的不是出生点么?”
“哦哦,”他说,“我大概是太久没跟人说话了,稍微话唠点儿别怨我。”
我静静看着他。
他说:“刚复活我肯定是懵的嘛,一看四周也不是中国人,自己又啥外语都不会,靠比划晃悠了一路,最后周处劳顿半天,我就开始想我在干嘛?那时我浑身没一点伤,被撞时的痛感也忘干净了,心想自己反正是个健康的人,琢磨着这是个开启新人生的机会,我这人对过往也没啥挂念,以前想旅游还没钱,这不来个了天然的机会,不利用利用不就亏了?”
他顿了顿,说:“于是我就瞎转悠。但你想,在这地儿我活不下去啊,捡垃圾又不符合我的性子,于是你猜怎么着?我看老天给我这么个机会,准不是想叫我饿死的,于是……”
“于是你就发愤图强,在西西里岛找了个生计?”
“我自杀了,撞墙,磕的脑门直流血。”
2.
“就这么简单?你也太莽撞了。”
“不简单,”他说,“那样死挺难受的。反正我想的是,这么一死没准还能复活,那就试试呗。兴许是第二次生命的原因,我想自己既然死过一次了,能复活就比一般人幸运太多,就算不能复活第二次,也不枉我过了传奇一辈子。”
我说:“传奇?”
他说:“虽然我没干啥出名的事儿,但一般人也就一条命。
“然后我撞大彩了,复活在太空,冻得我疼死了,直接再到下一个出生点:圣托里尼。”
我说:“那有什么特别的?”
他说:“夕阳好看,然后也就没了。但自此我知道:我开挂了。如果我生活在一场游戏里,我就是个BUG,但这对我是好事儿,相当于有了无限次重来的机会——虽然那时我还不知道是无限次的。”
我说:“那可是个太大的优势了。不过我好奇的是,你每次重生都是以什么样的状态重生的,上一次死亡时的状态?”
他点点头说:“不止,我还不是滞留在特定时间里的,我查验过很多次日历,发现自己是在正常的时间进度里生活,并不是我的第一次死亡隔离了一个特定的时间点,让我在同一时间点的不同空间复活。”
我说:“看来你不能靠‘预知未来’中彩票了。”
他苦笑笑。
我说:“直接跳到你的出生点是在中国的那次吧,因为我猜,你在圣托里尼之类的非中国地区都自杀了。”
“不错,”他说,“那是第十四次,我的出生点在石家庄。那时我对地理已经非常敏感了,于是第一时间搞清处境后就去找了张地图。准备好好利用一下无限的人生。”
我说:“所以你干什么大事了?”
他说:“没干啥,不然你会在热搜上看到我的。顺便一提,那时我是个爱张扬的人。因为无限重生的能力,我开始思考,自己该怎么生活呢?因为你想,我要是一死,说不定下次再到中国这样自己能适应的环境得是多少次之后了,可我不死呢?一直这样安然活下去,然后自然死亡?这是个很危险的赌注,因为我不确定自然死亡会不会让我重生,其次,就算能重生,重生之后的我会是什么样的?一个即将踏入坟墓的老头儿?既然我重生时的状态是上一次死亡的状态的话,那么我每次都会是快要死的样子,我之前估算过,保留的状态大概是死前三十秒的,也就是说,以自然死亡状态重生的老头儿的我,三十秒后就会又一次自然死亡,然后再一次,再一次,再一次……我会无限死亡!什么也干不了!之后所谓的永生就是永恒的腐朽,那太绝望了。”
他叹了口气说:“自然死亡后不能复活还稍微好一点儿,起码不用被永恒折磨,但那样我不就白白浪费了无限复生的能力了么?难得有这么一个好机会,我却用它安然活到老死?不可能。但这也意味着,我就不能发展了,因为发展之所以是发展,就是因为它有一个连续的过程,而我最大的特点就是非连续性,就是说,我死了后就得重新来过。”
我开始随他一起思考了。
他说:“所以我决定了,不再停留,好不容易出生点在熟悉的中国,也只好舍弃,今后世界的哪个地方都不能成为我的家。”
3.
他说:“但我想得还是太浅了,不是‘世界的任何地方’,而是‘宇宙的任何地方’,因为我的出生点除了大多数在地球上这个原因不明的半强制规则,其余的出生点都在宇宙随机选择。所以这么看,我就是宇宙里最寂寞的人了吧,当然,也许有人也和我一样能无限重生,但我不会认识那个人的,不,也不一定是人。”
情绪刹那间涌上心头,我察觉到他那几乎不直视任何人的眼神焕出迷离的色彩。
“这还不够,”他说,“我重生的前提是死亡,是那么多次的死亡,而死亡绝对不是件好受的事。”
我说:“至少你是个最自由的旅行者,可以见过人类无法企及的景色。”
似乎是这句话让他想起了心底的某些画面,他的瞳孔忽然载满了星辰,映出不为人眼捕捉的流光。
他说:“鸿蒙中,大质量恒星核心的引力塌陷,血红色的光球突然向星核缩小,中心的黑暗疯狂涌动的淤泥一样蔓延,最后凝结成一个无比明亮的点,旋即耀眼的银辉暴涨开来,亿万团光芒瞬间涤荡了肉眼无际的深空,电磁辐射盈满了整个星系,幽灵般的蓝色光圈在毁灭的余威后像涟漪一样扩散,濒死的恒星犹如圆瞪的瞳孔,最后释放出积蕴亿万年的灿烂。”
我们久久无声。
我不敢相信这是他见到的场景,仿佛盛大的毁灭就发生在我的眼前,耀眼的光辉将天穹吞没,太阳都显得岌岌可危。
“是的,超新星爆发。”他说。
我的心底难以平静,狂涛骇浪已经在方才把我原本安宁的脑海席卷成一簇暴风。
他说:“我还见过高速彗星带鞭子一样击毁一个星球,还见过行星状星云那橙色光圈包裹的蓝色火焰,见过船帆座超新星遗迹钻石一样的心脏,见过距离地球161.22光年的双星HIP 17797 A,见过可观测宇宙里拥有最大星环的J1407b,见过名为黑暗世界的TrES-2b,见过‘暴虐极端的世界,两种地狱的归一’的科洛7b,见过人类所知行星中最特异的矛盾体——格利泽436b,见过表面下正在逐渐释放出氰化氢,产生高热剧毒的流体的巨蟹座55e,见过因为恒星的引力被拉长成橄榄球形的WASP-12b,见过拥有目前人类所认知的宇宙中最强大的磁场的磁星,见过伽马射线暴,见过中微子爆发……”
他的语气逐渐微弱,像之一竭尽全力远行而后的飞鸟,终于找到可以暂时停歇的枝丫。
“我欣赏过银河之眼、看到过山克罗斯大峡谷的雨、看到过集成云的聚散、看到过回转流星的移动轨迹。看到过星云塔轰然倒塌、看到过第二宇宙智慧遗迹、看到过恒星网络坍缩……”
他说:“最近10次里最痛苦的一次的死亡,是我在距离一个磁场强度大约为一千万亿高斯的磁星差不多一千公里的地方,强大的磁场干扰了我原子内的电子。导致我在原子的层面直接被撕裂。甚至原子自身也会变形成棒状。无法再为化学分子所用。当然这一切我都没有察觉的到,因为我早已被磁星强大的辐射流杀死。这些致命的粒子环绕在这颗星星的周围并被其强大的磁场困住无法逃脱。
他又说:”最近的一次美好,是我在一个不知名的行星上看见了荧蓝色的黄昏。”
4.
“值得么?”
他仿佛一个被审讯官诘问的囚徒,颤颤地扬起眼眸。
他缓缓地说:“且不说值不值,我所做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什么所值?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追求的目标,不,也许,也许我连自己是不是在追求也不知道。最开始只是因为不愿意让我神奇的天赋被浪费,也是出于之前讲的有关自然死亡的考虑,才导致我选择了成为旅行者这样孤独的存在……但过了这么久,原本自己以为漫无目的的不断重生除了新奇的经历,和惨死的痛苦外不能给我带来任何好东西,但我错了,错的彻彻底底,我确实从宇宙里得到了一般人穷尽一生也不乏企及分毫的震撼,那震撼是直击心底的,似乎有一个从不示人真面目的主神在我耳边低语,想要启迪我找到一条通往他的道路……”
他和声音和面容都一并疲惫了,之前旺盛的活力恍如隔世,他刚刚大概是真的高兴于自己找到了一个能交谈真心的人,但现在,这似乎成了他的压力所在,他在说出口时一点点暴动的情绪才是困扰他这么久的根源,而那情绪来自于生的迷茫,来自于他无限次重生带给他的,那一系列难以接受的成果。
大概每一次倾诉衷肠都是挖掘内心的过程,而他的内心恰恰深埋着一个情绪的炸弹。
我说:“这是你第一次吐露这些秘密么?”
就现在来看,把他的思绪转移到另一件事上也许是稳定他的好方法。
过了很久后,他才沉声说道:“这是第二次。”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眼神一转变得晶莹。
他倏然一阵激灵,从怀里摸索出一些糖豆,猛塞进嘴里。
“那是我在见识过许多次宇宙奇景之后了,出生点是在厦门的一个大街上,当时是晚上,本来应该没多少人撞见的,但我在意识恢复的第一秒,就被一个目击者叫住。她看起来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老实说,虽然重生这么多次了,但面对一个目击者还是一个大挑战,我甚至连出生点在墙里,在水泥地里都有过,懂吧?就像游戏里卡BUG一样。但我从来没被迫和一个人解释什么。”
“我猜猜,你俩好上了?”
他微微点头,“但没那么快,我起先还谎称自己是个时间旅行者,从一百年后回到现在和那个姑娘说,她的孙女就是我未来的老婆,就这么开个玩笑,结果被人家一眼识破了,因为我那身几年前的老式背心。”
我说:“然后你跟她说实话了?”
他说:“说了,人家不信,给了我一个电话,叫我揣兜儿里,说除非我再死一次,不管复活到哪儿,打给她,不然坚决不信我。这么一提,我突然很好奇自己死后是怎么消失的,我以前一直认为自己的尸体会凭空消失,但那次实验证明我错了,她用手机……”
“等等,”我打断了他,“你真自杀了?”
“割喉,之后她还说我把血溅了她一身。她当时用手机把景象拍给我看——哦,我那次的出生点是北京的一处胡同,借一大爷的手机打的电话——然后我看到,自己的尸体像一个立体的膜一样膨胀扩大,逐渐不成人形,实体感也越来越淡,她在尸体开始演变后的第十三秒,伸出手却已经触碰不到我的身体,只能微微感到一丝柔顺的触感。再然后,‘我’所有的颜色都开始消失,和时空抽离,最后什么也不剩下。
“这样的好处是,她信了。可她信了又能怎么样呢?这么想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经历了这么多,该歇歇了,不知道要歇多久,总之歇出一个新心态吧,于是我少有地打算拥有一段暂时稳定的生活,而不是义无反顾地拥抱死亡。我于是破天荒地和那个姑娘聊了好久,互相知道了对方的好多事,比如她家里条件不好,自己没什么大志向,喜欢看些科幻和推理小说,最喜欢的电影导演是库布里克,不爱吃甜食,倒不是因为觉得糖分过高容易发胖什么的,就是不喜欢太甜的东西,还知道了她的生活状态,事实上,跟我挺像的,一样的漫无目的,一样的踌躇不前,不知道自己应该以怎样的姿态面对这个世界,但也不觉得现在的生活有多么难过,毕竟确实从中得到了很多值得为之一快的东西……”
我说:“这么久了,你终于算有了个可以舒心的人。”
他说:“是,我此前一直不觉得我的灵魂会寄托在任何事物上,但我也知道,自己拥有一个漫长的岁月,或者不能说拥有,而是受困于——我受困于无尽的岁月。我知道,自己就像吸血鬼一样,不死并非意味着永恒的鲜活,而是永恒的腐朽。
“但她的出现改变了太多太多,我想我找到了一个可以为之倾付的意义,那是一个实在的意义,不像我也同样爱着,但却无法拥抱的宇宙。即使她只会在我无尽人生中占一小部分,但我知道,就是她了。
“于是我狂奔向她,狂奔向她告诉我的地址,长久以来,我第一次清楚自己在追求什么,但也就是这份极致的冲动,又让我被车撞死了。”
我哑口无言。
他说:“很讽刺吧?除了第一次和在地外空间里不得已的死亡,在地球上,这算是我第一次以非自杀的形式死亡,但这恰恰发生在我第一次找到了目标的时候。”
他的语调转而低沉苦闷,“我还丢了她的联系方式。”
5.
他艰难地拨开不知何时遮挡在眼前的头发。
“你看到了什么?”
瞳孔中,我讶异地看着一个瞳孔,那里平静得像一滩禁锢的死水,又恍若将人拉扯进地狱的泥潭,忽然,最心中的一点绽放出一朵银色的莲花,向四周挥洒了一道道星光精灵构成的河流,随花蕊而螺旋成一个飘零的星系,眼底的黑暗也化作一片淡蓝和淡紫色的深空底色,某一处的光芒照射过来,整个星系为之倾侧,抖落下一点点飘飞蒲公英似的流萤,随后星点也由平静变得躁动,在顷刻间崩坏,漫漫长夜响起了一首叫《The Ecstacy Once Told》的音乐,中心巨大的光团被黑暗聚拢,裹挟成一个浓缩的红心,一阵微波泛起的涟漪后,似是被触发,蓦然爆发成照亮整个眼睛的烈焰。
我被这景象惊吓得后退半步,却又看见他瞳孔里的世界不再复原,而是高速遁入黑暗,最终只是映着我不知所措的脸。
“什么也没有。”我顿了良久说。
他说:“还是有黑暗的,但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消极的颜色,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
他说:“记得么?我在最开始跟你说,我可能活在游戏里,这也许能解释我BUG一样的天赋,更重要的,是我突然想起,我们所说的宇宙大多是可观测宇宙,但令人难过的一点是,宇宙总有一片区域是人类无法观测,那片人类永远看不到的地方,就是绝对的黑暗地带。”
他顿了顿,忽然怪笑两声说:“我觉得,那是咱们这个服的边界,是世界尽头,是楚门看到的那片假天空,是道格拉斯·霍尔发现的那些织在黑暗上的绿色网格。而我找到了利用出生点的新目标,我要出生在‘边界’,我要看看终结的样子。”
他的脑袋猛然间扎进两腿间,好像他的头部重了几公斤。
我意识到这不是单纯情绪低迷导致的昏昏沉沉。
“你怎么了?”
“我要死了……这又是一次新的探索,我习惯了,我要死了……”
我想到他之前吃下的糖豆大概是某种毒药。
他是什么时候决定的呢?决定去死,决定去一个新的地方。
不重要了,就像他所说的什么“边界”,也许这是他自我欺骗的法子,骗自己真的有一个终结,骗自己有一个能够摆脱出生点这个诅咒的方法,也许他只是给自己一个虚无缥缈的念想,好让漫无目的的死亡与重生有一个明确的指向。
我想,他真的能到达某个地方么?
也许他从未达到,只是永远在路上,无尽的生命从来不是让他去寻找什么用的,而是让他去经历,让他去体会,让他作为宇宙的一个见证。
眼前这个男人经历了,也见证了无数的死亡与新生,他今后也会这样,大概这才是他存在的终极意义,又或许不是,我并不认为自己有给他和他的能力定性的资格。
似乎他是最强的观察者,宇宙的神不让他参与进任何的轮回,只任他在一个无尽的时间长河沿着某条流向寻找一个尽头。
我看到他的身体真如他所言,不受控的膜一样膨胀扩大,我伸手去触摸,却只收获了泪水一样湿润的触感。
他的身形渐渐不具备一个形体,无法描述,最后消失在我眼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