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篇:1.大过滤器(筛选)
1.
【H市,第1日,7:00A.M~
某古老的地下建筑中——】
“早安,御主!”
“早……差点起迟了。”
“御主这慵懒的样子,看起来蛮不错的呢!”
男人并未理会少女从者的揶揄,他伸了个懒腰,拖沓着脚步踱至桌边,随即拿起一块生冷的面包塞入嘴里。
打开老旧受潮的电视,新闻正诉说着当地私人博物馆内一尊名贵雕像失窃的案件。他无趣的耸耸肩,打了个哈欠。
“呼,灵基规模足够了。这一夜的功夫可没白费。不过……我仍想确认一下你的身份……”
少女自始至终好似猫一般趴在桌角,她凝视着一根苍蓝发黑的蜡笔发着呆。
她捋了捋深红发带,石榴色的眸子好似闪烁着光芒。
她呡了口杯中牛奶,借助百叶窗透进的几裂横光,再次打量起面前的年轻男子。
“御主,我还是想保密。”
“和昨天的答案一样……那职介呢,你为何响应召唤来到此地?”
“欸,没想好。如果御主不着急的话……”
“……没事……的确不急,想吃点东西吗?”
“唔……蛋糕,有好吃的蛋糕嘛,御主?”
“斜街那里有,但时候不早了。我得先去工作才行。你要是怕血,或是对那种行为很反感的话可以别跟着我。”
男人说罢,不情愿的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少女猛地抬起头,坐直身子,她眯起眼睛,不解目光直直逼向男人的褐瞳:
“御主,我是名为英灵的存在,如果你觉得我生理年龄太小了的话,我完全可以换一副成熟的,处事不惊的姿态显现于你的面前。”
“不必,我要做的事……是为老板扫清威胁——瞧,这几个猎物:这是个精通医疗魔术,喜爱骑行的女人;这是个心脏留存死徒刻印,自己却浑然不知的男人;还有这个从时钟塔逃出,封印指定的棘手怪物……”
“御主,恕我直言,老板是不靠谱的家伙……”
“也许吧,是时候该出发了……愿意灵体化吗,我倒觉得没那个必要,毕竟这时候外面应该没什么人。”
男人背过身,从隐蔽的角落里拿出一瓶黑色液体,他推开吱呀作响的金属门,抹去嘴角的面包屑,回眸望向少女从者。
2.
天穹之上,万里无云。阳光好似烈焰,熔融水汽云山,明黄荡涤湛蓝,挥洒炽热吐息。
男人与少女混入人流涌动,热闹非凡而嘈杂不堪的斜街。
“才七点,居然这么热?”男人揉了揉双眼抱怨道。
但海潮般涌来的欢呼声与咔擦作响的摄像声霎时淹没了他的声音。
“话说……御主,这些人盯着我看没关系嘛,我们不得隐藏好身份?”
“你又不是暗杀者,天生素质不行,必须藏匿暗处。别太过担心!”
“巧了……”
“如果是……那也无妨,我自己就是’暗杀者’,咱俩相性或许还不错。”
“可他们围着我拍照……讨厌,和苍蝇一样赶也赶不走……”
“没关系,这整条街上穿的最格格不入的应该是我,他们多半会将你当成coser,不要在意。”
“嘛,早知就灵体化了。这帮人究竟在搞什么鬼……该死,左边那个滚蛋别摸我腿!”
“他们在cosplay,cos大概就是打扮成另外一个人的样子,你没觉得那些人穿的比你还过分嘛?喏,边上那人戴着假发,穿着比基尼就上街了,他甚至还是个男的!”
“不对啊……被拍了照片岂不是暴露了?而且你又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其他御主……”
“你刚刚说了自己可以变换形态啊,战斗时再改变外形不就得了?”
男人不觉走到了马路中间。
“叮叮叮~”
男人灵巧地躲过一辆自行车的行进路线,他侧身拧开那装有黑色液体的罐体,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中涌现出来。
“我可算明白了,御主你……喂!往哪儿摸呢,你这条恶心的肥虫!”少女的小腹一阵颤动,她蹙缩起眉头,拈起拳头,对准右侧一位痴汉模样的大叔劈头就打。
3.
少女拳未落下,那痴汉便化为了粉芥。
霎时,所有嘈杂而欢乐的景象,从装饰用的彩色气球,因炽热难耐而狂吠的犬类,到每个兴奋愉悦的人类,尽数消失殆尽——唯剩少女从者独立街边。
黑雾凭空诞生,阻挡了视界,轻细黑纱般令一切朦胧了起来。
她嗅到了不详的气息,急忙望向前方——御主早已失去了踪迹!
不对劲……少女抽出藏在大腿根部的短小刀刃。
御主的魔力供给似乎消失了,但少女并未力竭,这正是因为她持有“单独显现”技能的缘故。
没错,也正因如此,她察觉到这是一场刺杀!刺杀者构建了新领域,将御主与她分离,从而扼杀他们两人!
一柄扭曲的黑色长枪从黑雾边缘窜出,“刷”的一下狠狠刺向她的心脏,如同扑食的野兽般穷凶极恶。
……没能反应过来……她仍站立原处,用肉体抗下了那柄诡异的枪。
枪尖贯穿了她,嗤笑般钉入地面,枪余下的部分仍在扭动着,生长出的黑色倒刺几乎撕裂了她娇小的身形。
吃痛而惊惶的片刻,她半跪着,强撑着想要站起来,却只得无力地、悄无声息的倒下……
此刻,另一个影子从空中缓缓落下——
“恐怖的武器,看上去就挺疼,好厉害呦!”
黑色长枪似乎是拥有思维的武器,它疑惑而惊恐的低下枪尖,望了望正被自己吞噬的那具残缺躯体——
猛然间,“嗖”的一声,它被鲜花般的箭矢迎面击碎。
长枪发出痛苦的嘶吼,化为液体,四散奔逃。
屏障般的薄雾随之散去,魔力也发散殆尽。
天穹晦暗,四周根本没有cosplay的嘈杂景象。话句话说,这条街算得上空无一人!破败的砖石墙壁处处生满青苔,仿佛末日后的残砖断瓦。
少女微微愣在原地,半晌,她收起青翠短弓,紧呡嘴唇,愤然前行。
4.
牛奶般的记忆被逐渐染黑,随后坠入了永无止境的深渊……这便是御主半生的写照。
在数百米外的小巷中,少女找到了正在与“老板”通话的御主。凭借身为从者的敏锐听力,她捕捉到了一些信息——
“听好,泪砚!如果第五日没能杀了那些家伙的话,就没必要……!”
“如您所愿,老板,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男人温和地说道,随后他挂断电话,半蹲在散发血腥味的下水道口。
“所以你叫泪砚是吗,御主?”
“你可以这么称呼我……”
“Assassin,迦摩。印度的爱神。泪砚是在处理尸体?”
男人沉默不语,轻松搬起烟井盖,掩上了那个通往地下的恶臭深坑。
“我知道你拿了一瓶黑漆漆的东西出来,但既然不是对骑车的猎物使用,目标想必一定是我了吧?”
泪砚无奈的转过头,他凝望着那辆忘记处理的自行车,叹了口气。
“那是幻象。我想尽快知晓你的能力……因为圣杯对我很重要……”
“你脑子坏了吗,死直男,你去买个蛋糕我不就告诉你了吗?!”
“……下次吧……不出意外现在蛋糕店应该关门了”
5.
泪砚揉了揉被痛击的下盘,故作轻松地招招手,一只黑猫便从不远处极速跑来,这猫恶狠狠瞪了迦摩一眼,随后附着在男人手上,化为一柄巨剑——
“嘶~既然我已经知晓你作为从者的能力,那么是时候介绍我自己了:这是我的魔剑,或者说,这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没劲,就这么放心让身体的一部分来做这种事?话说那些人,那些cosplay的苍蝇们,都是你记忆中的?这里并不应该存在那些东西?”
“可以这么说。这只黑猫魔剑我叫她笼,她的主要能力是将被杀者的部分灵魂,包括记忆拘禁在身体中,从而为我所用。”
“你不内疚吗?夺取这么多生命?”
“我的职责便是如此……”
“泪砚,你真的考虑过自己吗,鬼知道哪一天老板会直接抛弃你!我不在乎你行为的对错,事实上,我恨不得你去做堕落到极点的事,但因为某些原因,我不得不给你建议。”
“我的结局其实早已注定了……只不过,只不过这一次我召唤了你,也许一切真会不一样了……”
泪砚说着,大剑挥下,但一阵吱吱声让他的动作停在了半空。
“这是一只……仓鼠吗?”
男人将车篓中的仓鼠笼子轻轻取出。
“怎么,想养这个小家伙?仅仅因为残忍杀了它的主人而觉得内疚嘛,哇偶,你可真蛮可爱的呢!”
“够了,迦摩!这不是因为……”
“五年前,你认识了你所谓的老板,因为那件事,你身体的每个部分都成为她的财产!她蛊惑你,为你移植了所谓的魔剑,她想方设法使你成为工具般的存在……哦,你问我如何知晓的?当你那只屑猫咪贯穿我身体的时候,我瞧见了你这几年的人生轨迹!”
“你的魔剑在吸收灵魂的同时也袒露了真相呦!所以下次切记斩草除根,否则很容易透露关键信息给我们的敌人的呢!”
泪砚不语,沉下脸,将被几乎削成粉末的自行车残骸踢进下水道孔隙。
“扑通~”
“啪~哗啦~~”
“我可以帮你。现在我的灵基仍然不够,而你的魔力供给又不充沛,倘若你能为我建造一个迷宫……我就能帮你赢下这次圣杯战争!”
“老实说,我是很没干劲的女神,你却是少数试图杀我,还让我如此有兴致的御主呢!”
迦摩学着泪砚之前的样子伸起了懒腰,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那是幻象,迦摩,即便你没做出反应也不会有事,更何况你的分身……”
“那不是分身,都是与我自己一样的存在呦,御主!”
“无妨,我会为你建造一个……迷宫。走吧,第一只猎物已经安息了。”
泪砚提起仓鼠笼子,轻拧瓶盖,手中黑猫再度化为液体,钻了进去。
踱步间,他抬头凝望着微微遮蔽太阳的纱雾,又用略带笑意的苍蓝色眼神打量着自己的从者——
“我们不原路返回了。我要没记错,右边不远处还有一个蛋糕店。”
…………
【H市,第1日,6:45A.M~
某双层花园式洋房中——】
艳阳高照。黑发少女一边哼着歌,一边提起仓鼠笼子。
她撩起短裙,蹬上新买的“烈风”山地车,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由花朵丛生的后院疾驰而去。
今天是好友提提的生日,为了给在斜街工作的她一个惊喜(用魔术治好了提提仓鼠的顽疾),顺便去瞧瞧那里一年一度的cos游行活动举办的如何,她的车速飞快,嘴角笑意不觉也昂扬起来。
倘若不是昨夜做了个有关深蓝冥火与苍白大幽灵的吓人怪梦,她现在或许能更加喜悦吧。
不过一个梦可影响不了她的愉悦心境,毕竟自己可是治愈系魔术师,祛除不了内心的恐惧又怎能治愈他人呢?
少女一直便是这样想的,即便时钟塔其他的魔术师曾称自己是什么该死的容器,随后避而远之,她也毫无怨言。毕竟自己的存在本就与那帮人没有相似之处。
车轮无声滚动,她被周围的coser吸引了注意,她盯着一个正搔首弄姿的van风格的男子,几乎笑出了声。
忽然间,天色似乎暗了下来。
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家伙从人流湍急的人行道往道路中间走来,形同一枚不祥的休止符。她收回目光,按动了催促铃。
只见那家伙微微侧过身去,抽出半柄黑色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掣起刀光,她的惊讶还未持续,便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再度醒来的那一刻,她已被一团黑雾吞噬殆尽,她听见呜咽与不甘的吼叫声,她透过井盖,透过下水管道,看见自己的躯体正仰面横躺,双瞳涣散,血流如注……
只是有一尊熟悉的雕像被她压在了身下,这正是神秘人委托她来回收的——埃列什基伽勒的雕像……
但……没机会了……她的意识,不,应该说她的灵魂正逐渐萎缩,或许再也回不去了吧……
苍蓝色的眼睛溢出漆黑潮水,吃掉了她灵魂深处最后一抹倔强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