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5（戴莫）【AB】
莫寒被拘留了整整两天。
这期间里徐子轩火力全开不依不饶地审讯了她起码有40个小时以上，有的时候把人提出来了就放在审讯室里晾着，自己什么也不问，就坐在前面盯着她。
但事实证明这种通过给对方心理施加压力来击溃心理防线的做法对这个难搞的女人毫无用处，莫寒始终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也不闭目养神也不大吵大闹，徐子轩不说话她也就不说话，只是有的时候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协助调查的48小时里，莫寒只睡了6个小时不到，而且更多的时候是在审讯室里跟徐子轩一起度过的。长时间的精神折磨令她有些疲惫不堪，但她面上还是没有放松过一丝一毫。因为她知道在这场与审讯高手的较量中，她一旦先示弱就意味着未来局势会全面崩盘，对方会抓住这一先机一点一点地瓦解你的防线，因此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成为先倒下的那个人。当然同理，对方也一样。
她有不能输在这里的理由，但她不知道对面那个从始至终都蹙着眉的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为什么会对审讯自己这个工作这么上心，自己虽然熬得很辛苦，但从对面那个女孩子重重的黑眼圈也能看出来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徐子轩一直呆在警局里，戴萌方面的事情则是全权交给了张语格。
她先是去看了那天晚上重案一组负责监视戴萌的警员被枪杀的现场，车里坐了两个人，子弹自侧窗射入一枪毙命，除此之外小巷里也提取不到有效的脚印等线索，手法干净利落，什么有用的线索也查不到。
检验科传来的报告说，两名警员太阳穴上的子弹无法在警方的数据库中找到相配的，也就是说，并不能确定这两个人是戴萌杀的。
随后她立即打电话用一张搜查证叫来了小区的物管成功进了戴萌的家，带着人对戴萌家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除了玄关天花板灯罩里的弹孔之外根本找不到什么实质性的线索。
但对张语格来说，有这一个弹孔就足够了。
说实话一开始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因为那上面安上了一个看上去很新的灯罩，要不是里面的灯没有亮她根本就不会想到里面还藏着一个弹孔。尽管从戴萌家找不到任何一把枪支，但这个货真价实的弹孔倒是给她带来了不小的进展。
她即刻给局里去了一个电话，以私藏枪支的名义要求上级立即下发通缉令，对戴萌进行全国通缉。
之前她打过电话到戴萌工作的电台，得知她请了长假，那个时候她就觉得戴萌一定是离开了这座城市。随后她差人调来了城里各大机场和火车站的记录，发现戴萌已经飞往省外了。
下发省外的协查请求不过是一刻钟的事情，张语格又拿着搜查证到莫寒家搜查了一遍，把上次潜入她家里时用的钥匙还给物业之后她便开车回了警局。
当她捏着手机快步走向专案组办公室的时候，刚好看见走廊上审讯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徐子轩扶着门框半耷拉着眼睛抬头看向她，176的身高如今只剩下了160，嘴边挂着苦苦的笑，“Tako你回来啦。”
张语格看她这幅样子开始怀疑到底是她审莫寒还是莫寒审她。
她快速小跑几步上前伸手扶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一拍，“辛苦你了。有什么进展吗？”
“一点没有，”徐子轩勉强打起精神挺直了后背，只是声音依旧是轻轻的，“这个莫寒比我想象得还难搞。”
“你看吧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张语格接过她手里的文件夹，扶着她朝重案组办公室走去，“一会儿我进去审她，你先去睡一会儿吧。”
“行。我问过她的事情都记在文件夹里了，你可以先看看。真的，看她那副冷漠的样儿我都快气炸了，咱们局里要是有电影里那种黑帮审人用的吐真剂我一定先给她打上一箱，看她再跟我在这端架子。”徐子轩恶狠狠地用手指做出注射的姿势，脚下的地板被她踩得咯吱咯吱直响。
“看你还这么有精神我就放心了。”张语格笑眯眯地替她顺了顺毛，把人送回了办公室。
与此同时，机场。
“你要先去找她吗？”吴哲晗把手里的行李递到她手里，“到了记得给我来个电话啊。”
“好啦好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怎么好像我妈妈一样，”许佳琪接过行李，放在手中往上提了提，“等我找到那个度假村我再给你打电话。”
机场的航班广播响起，许佳琪伸开另一只手抱了她一下，分开的时候却被吴哲晗捏住了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干嘛啦。”许佳琪笑着说。
“那个组织很危险，你小心一点。”吴哲晗没有放开她的手，“说实话我觉得戴萌此行凶多吉少，我不希望你再出什么事。”
“我知道了。”许佳琪回握住她的手在手心里捏了两下，“我走了，五折。”
“一路顺风。”
站在候机大厅里看着她搭乘的飞机飞远了，吴哲晗这才离开机场。
出机场拦了一辆出租车，说了酒吧的位置之后便埋头在手机里不再言语。
首页的新闻上大肆报道了两个刑事科的警员在夜晚监视过程中被枪杀在车里的新闻，新闻的最后还附上了戴萌的通缉令，吴哲晗看着看着，这才意识到原来戴萌家楼下的那两具尸体是负责监视她的警察。
纸里包不住火，莫寒到底还是没隐藏好这个影子般的存在啊。她想。
莫寒离开酒吧的那天晚上，当她把那个被自己威胁的情报人员发来的文件转给莫寒之后，过了五分钟她便接到了莫寒的来电。
电话里莫寒告诉自己她订了一小时后飞往外省的机票，同时也订了文件中提到的戴萌执行任务的度假村酒店的房间。另外还让自己到戴萌家的小区里去接应一下许佳琪，莫寒说她应该拿了许多军火之类的东西一个人不一定应付得来，在小巷车里的尸体招来警察之前办好这一切。
然后她又接到了许佳琪的电话，被要求去买一个跟她发到自己手机里的图片上一模一样的灯罩然后到楼上来找她。
没办法，当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的时候了，她借了酒吧小弟的车几乎跑遍了大半个城市才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日杂店里买到了跟图片上一模一样的灯罩。
之后，抹消了自己和许佳琪来过的痕迹，载着戴萌拜托许佳琪处理掉的军火回了酒吧，将军火做好转手处理之后留她在酒吧后面自己的房间里过了一夜。
然后第二天早上，得知了莫寒昨天夜里在机场被警方拦截，以协助调查的名义被迫拘留的消息。
戴萌的手机始终打不通，而自己碍于组织联络员的身份不能擅自离开这座城市，所以只能由许佳琪代替莫寒到暗杀目标的所在地去打听戴萌的下落。
要说她们为什么一定要找到戴萌，全是因为情报人员发来的那个文件。
上面大致描绘了事情的原貌，包括那家健身馆的本质，包括组织下达的“最后的任务”，还包括组织对戴萌的那个承诺。
“那根本就是个死任务，组织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活着回来。先除掉她，再除掉我，又能借她之手除去组织的心头大患，对组织来说简直就是一举三得的事情。可那个傻子偏偏还真就信组织的鬼话了，所以，一定要在她跟那个组织的人交上手之前找到她。”莫寒那天晚上在电话里语速极快地说完了这么长一段。
“尽我所能。”吴哲晗看着手机上的新闻报道，垂着头低低地说。
咔嗒一声，审讯室的大门被人推开。
莫寒艰难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一眼进来的人之后又闭了回去，显然是累得不想理。
张语格看着桌子对面几乎是躺在椅子里的莫寒，由衷地觉得她这个身高可真是幸福。
要说为什么，你看看刚才扶着门出来的那个就知道了，大高个坐椅子时间长了很累的。张语格在心里暗暗对着对面的莫寒翻了个白眼。
用手中的文件夹把桌子砸得震天响，张语格走到她面前站定，“莫寒。”
“是我。”莫寒用双手撑着扶手把身体往上蹭了蹭，让自己重新坐回椅子里，起码看上去坐得比刚才板正多了。眼睛睁到一半大概就是她的极限了，而且眼睛下面挂着的大大的黑眼圈跟徐子轩如出一辙，脸色也不太好，估计也是被连夜审讯折磨得不轻。
张语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两手抱回胸前继续说道，“之前那个警官已经问过你很多问题，不过你好像并没有给出令她满意的答案，嗯？”
“那又怎么样，能令她满意的答案似乎不是我说的真相。”莫寒说这话时的声音仍是十分清晰的，说话的语音里也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除了声音比起正常人说话声音要弱上一些之外，她的状态似乎与平常的时候无异。
“连夜审讯还能保持这幅样子，你也真是顽强。”
“过奖。我为了写小说经常整晚不睡觉，都练出来了。”莫寒好像有点无奈地微微晃晃脑袋。
“那么你现在还可以回答我的问题？”
“目前脑子还算是清醒的。协助调查的时限是48小时，等你问完，我应该就可以走了吧。”
张语格翻了翻文件夹，看了下第一页上方标注的时间，又扭过头看了眼墙上的表。
“可以。”
莫寒闻言，靠在椅背上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问了。
“那好，我问你，”张语格转身走回到桌子后面拉开椅子坐下，“前天夜里你到机场去干什么？”
“我订了外省的机票，最近刚刚完成了一本小说，所以想到那边去度个假放松放松。”
“那你为什么要订夜里的机票，白天走不是正好吗？”张语格审视着她，“还是说你有不得不在夜里走的理由？”
莫寒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没有什么理由。我新出的小说最近收到了很多差评，那天晚上我知道了之后心里实在是不太好受，所以就订了最近的机票，想着赶快离开这里出去散散心。”
“你是怎么知道差评这件事的？”
“那天晚上我的微博收到了私信，很长的一篇差评，我看过以后心里感觉都要疯了。你可以翻我的微博，我截图发微博了，不过名字和头像都打了码。”
“所以你是临时起意？”
“是。”
真是块难啃的骨头。张语格暗自咬了咬牙。
“为什么要选择那个度假村？”
“网上对它的评价很好。而且我也在网上订好了房间，”莫寒伸手捋了捋头顶有些乱掉的头发，“现在托你们的福我得重新订房了。”
张语格挑挑眉，“你还打算去那儿度假？”
“干嘛不去。我这两天心情简直糟得不能再糟了，再不好好度个假我就要跳楼了。”莫寒看似没好气地说道，“那个地方怎么了，我不能去吗？”
张语格盯着她，“没什么，那儿很好。”
接着是长到几乎能令人窒息的沉默。
“所以，”莫寒说，“我可以走了吗，警官。”
张语格合上手中的文件夹。
“感谢配合，你可以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