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carpenter）

飞英落尽翠波碧，西风平复枯朽新。

苒苒物华潇潇落，渺渺残月沉沉齐。

古笛暗啭重明醉，老琴强弹绝弦音。

万里愁霞多艰险，却言无晴半多云。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有多久了？三十年，四十年？

当时我还是个普通的木匠，每天与刀、钉、锤为伴，伦敦和现在一样浑浊，但没有那么繁忙，是的，没有那么繁忙，那时的马车没有那么快，晚上的路灯不会亮那么久，报纸上的新闻是上星期的事，大家每星期都会去教堂祷告。从何时起大家都变得快起来了呢？我想大概是各种机器开始运作，升起的烟囱里冒起黑烟，船只连成一排流向远方，蒸汽机推着大家的灵魂游荡。

于是，大部分人开始变得忙碌。而我，就是那一小部分人。我还在小木匠店里慢悠悠地旋木球，还在拿边角料钉成榫卯结构搭房子玩，客人变少了，我的生活却变得更加充实，因为在变得越来越机器化的世界里，我更像一个普通的人。

“洛西布先生！”进门的是这座城市的兄弟会里唯一的打手，也是个小有名气的记者。

“是，我记得，你的那个小玩意已经造好了。”他要的是新的垫板，木头不会引发过敏，这是较于金属的优点。

“多谢，这个给你，”他递过来一块怀表，“我刚捡到的。”

“哦，好啊。”我接过来，饶有兴趣地观察它，华丽的表盖、精密的齿轮，但有很多划痕，他不会这么粗暴，一定是从没有什么教养的富豪那里夺来的。他离开后，我把表粘上日期，收进了我专门放表的抽屉里。然后回到屋里继续休息。

当一个人为了所谓的优越感放弃了低级欲望时，其他的感觉就会变得躁动不安并被无限放大，比如说我，我很喜欢收集各种小工业制品，或者奇巧的手工艺品、洋娃娃，以及各种能让我感觉到人情味的东西，我相信有很多和我一样的人，因为这些小玩意在市场上的价格一直在上涨，就像杰克碗的衣服、莪搜的化妆品之流，被罪恶病态的市场赋予了莫名的神圣光环，就像我小时候大家追捧闪闪发光的金属和玻璃制品。但我不一样，我只是喜欢收集而已，即便那些钢笔、指南针、表、镜片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用，但在我眼里，她们比风情万千的姑娘更有魅力，我视他们如珍宝，并希望等我死后有继承人能替我继续照顾她们。

等我清醒过来时，大概已经快黎明了，因为外面已经有叫窗人叫醒他们的雇主了，我翻开抽屉，把我的宝贝们细细地擦拭干净，并依次亲吻她们。

我有一个灰色的娃娃，据说是仿照某本现象级小说里的角色为原型造出来的，我也当打发时间看过，初版还好，再版实在是烂到姥姥家了。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很可爱，盯着她的时候，我总会想起我儿时常去的教堂，因为那里面有个姑娘和她长得很像，她是我们那一带最虔诚的人，我觉得她才应该当咱们的教皇，还是算了，以妖怪的荣誉来形容她实在不合适，应该说像天使？因为别人都在往里揽钱的时候，她在给别人捐钱，还经常给我们这些穷小孩各种小东西——小玩具、旧铜器、破损的书、快烧完的蜡烛、吃剩的圣餐，等等。明明在我的印象里她又矮又瘦，还一直坐着，因为她营养不良、体弱多病，后来她去世了，打水的时候倒在水井边被摔死了，水桶的水洒了一身，死时手上还拿着十字架。

大约下午八点的时候，兄弟会的人给我送了袋酒来，明明只一小杯，第二天我醒过来时却是满脑浆宿醉的晕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