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奇谈】初审通过（短篇小说）7号《忘忧雪》

忘忧雪

 

许多年以后，当梅莉再次看见阳光出现时，她肯定会想起那个下着太阳雪的日子。

那天的雪很反常地下小了。梅莉还记得她们从东京大学离开以后，雪就从来没有小过，而阳光这种东西也已经是很遥远的名词了。街道上的瓦砾比比皆是，在倒塌的高楼的檐角边垂下来的是长长的冰棱，不过在高烧的梅莉眼中这些都像是幻影一样，很难用肉眼看个分明。

“你还好吗？”

这样的问话仿佛远在天边，而也是这样的问话，一直都支持着梅莉，让她没有陷入无止境的梦境。伴随着这声呼唤，梅莉眼前的景象才清晰了一些，她就是在这个时候看清楚了太阳。在雾蒙蒙的天空中晕散出了一些光线，天际隐约勾勒出来一个圆形的轮廓，而雪纷纷不止，四周的建筑残骸们静寂无声，仿佛这天地间只有她和那道声音存在，这种感觉铭刻在了梅莉的心里。浑身滚烫的她，瑟缩在一条破旧的棉被里，而即使是这样，她仍然感受得到外面世界的寒冷……

“原来我还没有死吗……梦做多了，就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吗……”这是半睡半醒的她在重病之下的念头。而似乎是上天垂怜，她暂时地清醒了一些，天空中飘零的雪的寒意沁入心扉，她看向身边担忧的声音的来源。

雪花飘落，那微弱的阳光并不能带来多少温暖，但至少光线能让梅莉确定，自己还活着。

而确定这不是梦境的是她疲惫却明亮的眼睛，她逐渐升起一个火堆，说道： “吃点东西吧，雪下得正大呢。”

 

莲子在这一个月里，已经彻底的失去了昼夜的概念，她的生物钟被打的支离破碎。行走在离开东京的路上，她感觉一直处在黑夜当中。

三个月以前，席卷世界的大战到达了最后关头，大战的最后，恼羞成怒的敌人们释放出了明令禁止的战争兵器，东京成为了第二个广岛，致命的核打击一瞬间就摧毁了全市70%的建筑。在这个时代，核武器并不能造成最大的人员杀伤，防空洞和庇护所可以做到保护人类的生命安全；但是核武器巨大的环境破坏，几乎让地表的东京成为生命的禁区，整个东京陷入辐射污染的威胁，从今以后日本的首都将彻底消亡……

而更严重的是，过量的核武器使用造成了专家们预料中的核冬天。密集的粉尘飘散到大气中的平流层，那里终年无风，日本于是处于永远的长夜与冬天里，庄稼大量死亡，食物和净水骤然紧缺，以致于整个东京资源的极度匮乏。战前准备的防空洞里的资源终究是有限的，一场大迁移刻不容缓，而最最重要的辐射防护服却稀少无比。莲子和梅莉的防护服是莲子费尽心思才从死人身上搞到的，这其中的过程，莲子甚至都不愿意再去回想。

而她们俩的防护服其实都并不能做到百分百的防护，当莲子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梅莉已经病倒了，而寒冷和高烧正逐渐折磨着她，她日复一日地越来越虚弱。好在莲子一天找到了一个废弃的回收站，她经过好一番改造才把一辆自行车做成能固定住梅莉的载具，让她不至于还要自己赶路。

长夜漫漫，寒冷充斥着核辐射里的东京城，在今天她们终于到达了城市北部的最外围，离开这里就可以找到更多的资源了……吧？莲子是这样想的。带着的水和压缩饼干最多只能再坚持五天，而东京里每一个活着的人都窥伺着每一份可能的资源。要想活下去，只能离开东京。

问题还是在梅莉……

她忧虑地看向身边躺着的人儿，高烧把她白皙的脸颊烧得绯红。一个月的奔波，她柔顺的金色发丝都绞在一起，失去了原有的光泽，而瘦削了不少的身子根本禁不起进一步的赶路了。

“你感觉怎么样，梅莉……”她担心地摸着梅莉的额头，传来的高温并不乐观。

她睁开了眼睛，略微失去焦距的眼神迷茫地看着周围，从她干裂出血的苍白的嘴唇里，断断续续地飞出了几个词语，莲子急忙凑近了去听。

“向西北……去那里……找到那个……地方……”

莲子的手微微一颤，她记起来了在很久以前一起探寻“那个世界”的时候，梅莉提到过关于那边的事情。她从自己的口袋里翻出了一张破旧的地图（电子设备半个月前就没电了），找了找自己的位置。

在东京这个城市圈的西北，几条道路蜿蜒出去，而在尽头写着“长野”。

长野？那里是……莲子尽力回想着，她突然好恨自己没有梅莉那样的能力，能找到自己找不到的“境界”。在这个被灰尘覆盖的天空上，她既无法知道时间也无法知道位置，这样的她真的能找到梅莉说的地方吗？她可是连梅莉在说哪里都不知道……

终究自己只是秘封俱乐部里那个不重要的成员吗？

可是没有迟疑地，她还是回答：“相信我，我会找到的。”她既没有问为什么要去长野，也没有考虑这样过去的困难。

莲子第一次向她的最重要的伙伴，发下一个没有信心完成的誓言。

她看见梅莉露出了一个很吃力的微笑，她好像恢复了一点体力似的，居然略微转了一个角度，面对着莲子。她那双泛着神秘意味的眸子重新被擦亮，放射出水晶般的光彩，莲子又一次短暂地沉醉在这双美丽异常的眼睛里，正是这样的眼神，一直支持着她，她才能走下去……

“不用担心我，莲子……我没事的。”

仿佛高烧的呓语，她的声音有些缥缈。

“会好起来的……”

 

迷途之家。

从眉头紧锁的蓝那边，灵梦第一次听说了紫出事的事情。

“紫大人自从一个月以前就失踪了，我就算通过式神契约的链接都找不到她……灵梦你有感觉吗，我们的大结界正在逐渐削弱的事情？”

灵梦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

“这一个月，本来我以为只是第二次和花开异变差不多的情况，但是灵魂数量增多居然只是次要的问题。就在昨天已经有很多妖怪找到我，问我为什么她们的力量在逐渐衰退，而忙着调查异变的我，居然都没有注意到结界衰弱了……”

蓝揉了揉自己带着黑眼圈的眼睛，眼角隐约泛起了一丝泪花：“紫大人她究竟去哪里了？再不回来，我们幻想乡可能就要和外界相连了，她那层境界的力量谁都不能操纵，难道只能看着它一天一天衰退吗？”

“不会的……”这样说着，可是她的危机感却逐渐抬头。

她深知紫一生最大的坚持就是要守护好幻想乡，可是假如这样的她都要抛下幻想乡不管，幻想乡还保得住吗？灵梦从来没有想过紫会背叛幻想乡大家的期许，可是这次紫确实在需要她出现的时候不在了。

不知何时，秘神摩多罗已经出现在了灵梦的身旁。这位新出现在大家视野里的究极的秘神，现在的状态居然相当不好，从她略微苍白的脸庞上，灵梦读出了一丝隐藏极深的焦灼。

“灵梦小姐，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关于这次异变的具体成因。”

“是什么？”灵梦和蓝异口同声道。

“外界正在发生前所未有的战争，这次的战争波及了我们幻想乡，才导致我们这边灵魂数量暴增。我已经尽全力保持这边不被外界影响了，但是如果八云她再不出现，一旦大结界失效，我们就无力回天了。我不知道八云她的消失是不是和这次战争有关，但是现在幻想乡需要她。”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摩多罗摇了摇头：“最多半个月，结界就会变得很弱，到时候我就无法完全隔绝幻想乡不受外界影响了。届时，幻想乡的生命力和魔力都会大量流失，平衡会被打破，我们这边的环境就会像外面一样。”

“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沉默了一会儿，摩多罗还是说道：“外面失去了阳光，到目前为止一直是冬天，这是一场灾难。”

 

梅莉觉得自己一直处于梦境与现实的夹缝之中。她的烧断断续续时有时消，在退烧的时候，她还能和莲子讲上几句话；可是一旦发烧，她就会沉入奇幻的梦境里。
    最近的梦和原来都不一样，梅莉总是在纷繁的碎梦里看见一道身影。梅莉不知道她是谁，但梦的场景相当奇怪，那道身影所在之处周围是光怪陆离的彩色“波纹”，这样的波纹充斥了整个空间。而雪依然下着，只是更寂静，时间都似停止了流动。
    梅莉不知怎地，感觉那道身影很熟悉，像是自己很久以前就认识她了一样。在她每一天的梦里，她都可以更接近一点那个人，这让她不禁有点本能的好奇，她究竟是谁呢？
    ……
    又是约莫一周过去了，顺着公路，莲子勉强带着梅莉撑了下来。

今天的她们在一条半结冰的冰河边露宿，大雪早就覆盖了道路，莲子每天走的路都不是很远，今天也是如此。梅莉的精神状态很不好，虽然她的病确实有一些好转，但是她似乎逐渐地和这个世界脱离了——要不是自己还坚持和她讲话、喂吃的，她真担心梅莉有一天会一觉不醒。毕竟每一次苏醒，梅莉的举动都有一点古怪，不过这大概是久病的结果吧。

这边离开辐射区很远了，可是却还像无人区一样，这次战争究竟死了多少人？莲子只知道，日本本土的人大部分都死在了战场上，留下的都是不能上战场的人，而这部分的人也不知道在核冲击里活下来了多少。核冬天的资源稀缺并不是玩笑，即使是这样一个高度发达的时代，人类又有多少能力面对饥饿的威胁呢？

莲子几乎把所有的食物都留给了梅莉，她自己则只能寻些能吃的草果。好在天气的寒冷几乎是瞬间形成的，快速的霜冻即使摧毁了大部分绿色的生命，很多能吃的植物还是留了下来，甚至能找到农田里的农作物。不过大部分时候，农田都早就有人光临，莲子只能忍着饥饿行走在白色的大地上。失去了时间感和方向感，她不断地比对着地图才没有走错方向。

在这条河边，是一片无尽的死寂，这种静寂就像是飘零的雪花，沉积在晦暗的大地上，只留下无尽的苍白。在偌大的白雪覆盖的河岸边，目力所及之处只有她们二人。

莲子不禁想起了自己很久以前看到的诗句，似乎是北欧那边的创作，她轻声吟诵：

 

“就像凋零的落叶

我们正一点点地坠落在

坠落在

冰冷荒芜的土地上

对于太阳的光辉

我们不能再感到温暖

我们的心如此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梅莉醒了，莲子赶忙去试她的体温，似乎暂时退烧了。

这时的梅莉甚至能直起身子，自己喝点水吃点东西。她憔悴的脸庞上除了疲倦以外，似乎还有一丝迷茫。

“莲子，我想我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了。”梅莉说道。

“哪里？”

梅莉的视线投向西北：“我感觉到了……离长野也不远了，那边可能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咳咳……”她咳嗽了几声，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莲子……”

“别勉强了……”莲子赶紧拥她入怀，心疼地用眼神制止了她进一步的言语。怀里的少女轻飘飘的，甚至感觉不到几丝重量和温度，像是随时都能够消失在这片大雪里一样。“我答应梅莉你，会到那边去的。”

究竟是什么呢，这种感觉，把两个人的生死交给眼前神智都不太清楚的重病少女身上？莲子的理智告诉她这一定是疯了，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伙伴的信任，或者说是……

“我会指引你往那边走的，只要我还醒着……”梅莉的眼神略微涣散，她无力地靠在莲子怀里，露出一个让人心碎的微笑，“这是活动的一部分。真的，好久没有这样去探寻那边了啊……”

 

眼前是一道长长的阶梯，苍山负雪，万籁无声。

莲子愈发感觉到不安，随着梅莉病症的延续，她梦里的呓语越来越多，有时候甚至会一边睡觉一边说出一些奇怪的音节。她的梦境也越来越让她不适，她常常在做梦的时候出汗，眉头紧皱，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东西。在她醒着的时候，莲子没有少问她梦里有些什么，只是她并没有回答莲子。她在醒着的时候越来越恍惚，除了指方向以外，几乎就是漫无目的地四顾，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样……

这样的她，在接近了她口中的目的地以后，奇迹般地恢复了一些，在梅莉第五次醒过来以后，她指引莲子从长野的乡间小路到了这里。载具已经无法帮助梅莉登上这样的山了，而就是在这样的时候，梅莉居然能扶着莲子自己走路了。

“就是这里了吗？”

“不会有错……”梅莉的声音几乎不可闻，“就在上面，那个世界的入口……”

莲子搀扶着梅莉，一步一步地登上台阶，白雪覆盖的台阶湿滑，雪几乎是融化了又结冰，要不是有梅莉的指引，莲子可能都发现不了这里有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只有一点晦暗的光线告诉莲子，现在可能还没到晚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终于没有忍住，还是向梅莉问道：“梅莉……你知道这边有什么吗？”

“我知道啊……”

她右肩上靠着的少女这样说道，雪花落在她的发梢上，融化成一颗颗晶莹的水珠，莲子看不到她的表情。

“是什么呢？”

“莲子，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的冒险吗？那时候好像是在莲台野吧……那时候的你好像还记得这边是哪里呢，喊着要和我一起来看的。”

莲子尘封的记忆仿佛一下子打开了，这几个月的焦虑和疲倦让她几乎忘记了从前自己和梅莉的活动。她回想着那片无月无星的墓地，那里和现在的日本是多么相似呀？

她想起了那个古老的名字：“博丽……神社？”

梅莉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和莲子搀扶着走着。莲子看到了台阶尽头，被白雪覆盖着的红色鸟居，随着年月的剥蚀，朱红色的鸟居也变得暗淡，失去了光泽。

走到神社面前，破败的神社似乎已经荒废了很久，除了神社的大门敞开着能看出神社的影子，其他地方都被雪覆盖着，看不见建筑的样子。莲子看着这样的遗迹，久久无语。过了很久，她才把视线聚焦在身边的少女身上：“梅莉，就是这里对吗？”

梅莉缓慢抬起头，脸色异常的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接着她露出一丝让莲子觉得异常好看的笑容，缓缓点了点头。她松开了搀着莲子的手，软软倒地，像是一只失去了所有力量和翅膀的天鹅。

雪，一如既往地下着，除了一个站立着的少女和一个倒下的少女，一切都被掩埋在雪里……

 

灵梦心急如焚地守护在博丽神社，在这最靠近大结界的地方，她已经是不知第几次地去查看结界的力量了。可是，结界仍然一天一天地衰弱着，到现在灵梦已经很明显能感受到外界的寒冷正在侵入幻想乡了。

外面到底出什么事了？灵梦除了继续寻找联系紫以外没有任何办法，可是紫似乎人间蒸发了一样……

就在她继续查看结界的情况时，她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在结界削弱的现在，她很轻易就觉察到了外界的情况，接着她的眼睛就吃惊地睁大了：“怎么可能……居然有人来了？”

她赶紧赶到神社背后的树林前，那里是链接幻想乡和外界的通路。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位少女搀扶着另外一位似乎晕厥的少女，从那个入口缓缓走了进来。

“紫？”她惊呼出声，那个晕厥的人，长得实在太像紫了，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就说出了紫的名字。可是，随即她就从那个少女的短发和服饰上看出了不对，“你们是谁……？”

“快救救梅莉……她晕过去了……”

棕发的那位站立的少女带着哭腔喊道。带着纷飞的雪花的气息，秘封俱乐部全体成员第一次和幻想乡的巫女见面了，却只有一个醒着。

她泛着泪光的眼睛看向灵梦，灵梦一时间愣住了，那双眼睛里面有三分绝望、三分坚持、三分迷茫，和一分灵梦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但是灵梦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眸子，在幻想乡里面找不到这样的人，她的眼神就像凋零着飘落的雪花、像静静流淌的冰河，只在最深处有着一点点残存的温度。灵梦不知道在外界，秘神口中“灾难”严重的程度，但是这位少女眼中带着的寒气好似不化的坚冰，可能要不是她搀扶的少女还好像活着，她也早就失去活着的希望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灵梦是这样觉得的。

而不知什么时候，摩多罗又一次现身，她又出现在了灵梦的身边。这次的她脸色严肃中带着一丝期许。

“灵梦，她们肯定能找到紫。”她这样说着，走过去抱过像紫一样的少女，“生命力衰弱到了这样……精神力完全消失了，她就是我要找的人。”

“她究竟是谁？”灵梦急忙问道。

秘神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棕发少女，“她的这个伙伴，和紫应该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毕竟，精神力完全从肉体消失而没有死去，除了植物人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那就是，真正的魂魄出窍，到了别的地方。我能想到的地方只有可能是紫在的地方。”

听到这句话，棕发的少女突然抬起头来：

“我要去找她！她在哪儿，我一定要把她找回来！”她几乎抑制不住地流出眼泪，“答应了她找到这里，最后她却离开了，我不允许……”

秘神和灵梦都沉默了，看着面前的少女哭得像个泪人儿。

 

“最后再确定一次，你真的要去吗？”

秘神摩多罗严肃地问着莲子，在一边是安静地躺着的梅莉，和焦虑地看着莲子的灵梦。“虽然我们需要把她的魂魄找到，但是她很可能把魂魄遗失在了一个极端危险的地方。我们不知道那是哪里，但是我有更加保险的办法，能试着追踪她的身体找到魂魄，不需要你的冒险……”

“那样能找回她的几率能比过我去吗？”莲子反问道。

秘神怔了一下：“很有可能会死的。”

莲子惨惨地笑了一下，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迷茫：“我和她是两种人，能走到现在真是个奇迹啊……可是我们互相发过誓，会一直探求这个世界的神秘之处。

“如今她背誓离开了，也只有我才能找回来她了。”

“……”

秘神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我会在你背后开启追踪她生命的门扉，顺着她的身体和魂魄的联系，我会把你的魂魄送到她在的地方。本来我准备用精神力找她，现在你要去，就没办法了。”

伴随着一声轻响，莲子突然感觉自己飞了起来，这种感觉是只有在宇宙里才有的失重的感觉。她看到自己离开自己的身体——就像战士离开自己的故乡，她看见自己的身体缓缓倒下被秘神扶住，看见灵梦紧张到近乎出汗的手，还看见了魂牵梦萦的她……

“我来找你了。”

顺着这样的想法，她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再次恢复清醒时，她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这里的周围是一道道炫目的彩色“波纹”，从不知何处飘下纯白的雪花，反射着照亮了整个空间。莲子一眼就看见了在世界中心安睡着的一个人影。她真的很像梅莉，只是有着更长的金发，穿着和秘神类似的贤者似的服装。

“梅莉！梅莉！”

“莲子……？”

莲子听见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回应，随即这声回应变得焦灼和痛苦：“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会死的！”

“傻瓜……”莲子咬紧嘴唇，“你就在那里吗？我这就来了……”

通往梅莉的路上满是那些彩色的波纹，莲子感觉到了极度的危险，仿佛那背后就是死亡和终焉。可是她并没有停下前去的步伐。

“不要过来啊……我已经没法回来了……莲子，不要……”梅莉的声音带着哭腔，“这边是我们和那边世界中间的夹缝，你会死的！现在已经太晚了，啊啊……”

莲子顾不得梅莉怎么说，她只是一味地向前，看着那位女子的身躯离自己越来越近。

周围的彩色光纹流转着，几乎没有缝隙让莲子靠近，可是她最后还是做到了。穿过一道道死亡的屏风，她看见在女子的身躯之上，半透明的梅莉正飘浮在那里。

“跟我走，快！”

莲子看到梅莉绝望的眼神，“笨蛋……真的会死的……”

莲子一把抓住梅莉半透明的手，那种轻飘飘的感觉虽然不太习惯，但是这个动作莲子太熟悉了，这是以前自己最熟悉的动作。多少次自己和梅莉去探索神秘的世界时，自己就是这样拉着梅莉走的呢？一幕幕的场景回马灯式地浮现，过去一次次的探索，从莲台野的墓地到梅莉的梦境，从广重36号的旅途到想要登上月球的尝试，从遨游鸟船空间站到研究伊奘诺物质，从不可思议的同人志的编写到旧约酒吧的同床共枕……

绝对不能放她走，这是莲子现在唯一的想法。毕竟，和她还有那么多的地方要看，还有一起探寻的那道誓言不是吗？

近了，近了，距离那个可以离开的出口。

“不行……她要醒过来了……没有她的存在，这里要崩溃了！”

梅莉哭喊着，在马上就要逃离这片空间的时候，莲子不禁回头看了一眼。

她看见那个女子的紧闭的双眼缓缓地睁开。

接着，这片空间就剧烈地震动了起来——

“快走！”用尽全力地，莲子喊道——

梅莉突然感觉背后传来了一个坚决的推力，和一声变得平静下来的低吟，一声带着颤抖的低吟：

“好好代我继续社团活动……我……

“爱你……”

在离开时，最后映入梅莉眼帘的是无尽的雪花。

 

秘神和灵梦等待着，时间仿佛一下子变得极其漫长。她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睛里的焦虑。

“还没回来吗……”灵梦这样自言自语着，突然，她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这股力量居然是来自……背后的结界？

秘神瞬间站了起来：“结界的力量回来了！她，她真的成功了！”

地上安静躺着的金发少女的眼睛缓缓睁开。

随即，两行清泪就从她的眼中流出­——接着，就是一声灵梦所能想象的最为悲怆的喊声：

“莲子！

“莲子——

“莲子……啊啊啊……呜呜……”

伴随着一阵响声，灵梦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八云紫，这个永远守护着幻想乡的贤者，在这样的时候回来了。

长相几乎完全一样的一人一妖相遇了，一个哭到声嘶力竭，一个眼神里尽是不忍和悲戚。

最后，紫还是开口了：“我被这位小姐的伙伴救了呢……

“摩多罗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和她是很复杂的关系，在梦里她和我会互相梦见。本来她只是和我有关联，可是这次的外界的战争影响了她，不知怎地就加强了我和她的联系。接着她的生病直接影响到了我，当时我还在维护结界，就这样被困在了两个世界的夹缝里……

“强烈的共生关系引诱着这位小姐，她的灵魂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我这边来，永远被困在那里……最后我被救回来了，可是那位救我们的女孩，她……”

紫迟疑了一下，望着跪坐在地上的金发少女，最后还是说道：

“她进了那边的裂缝里，虽然灵魂不会消亡，但是我们再也找不回来了。抱歉……”

 

外界的博丽神社，纷纷扬扬飘着似乎永远不会停下的雪花。

从破落的神社门口，金发的人影逐渐走出，她抬起头，看向似乎永远也不会明亮的天空。

“你背誓了，莲子……”

雪花落在她的眼睫毛上，化成一滴滴凝结成冰的泪水。

 

 

 

达成条件：灭顶之灾，糖与刀，天空璋应援，原汁原味

 

初审通过文章总集见cv7505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