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奇谈】初审通过(短篇小说)6号《虚与实的交错》

一
面前的咖啡杯要见底时,等待的人终于出现了。
“抱歉抱歉,我迟到了——”
眼前黑白配色服饰的少女快步走来的同时,她爽朗的声音相伴而至。
“迟到了1分37秒么。不错,打破了莲子至今为止的最佳记录呢。”
我禁不住揶揄道。
“真是的,梅莉就不要抱怨啦。下次一定准时,一定。”名为宇佐见莲子的少女像是敷衍似地应答着。
她口中的名字——梅莉——并非我的本名。我的全名为玛艾露贝莉·赫恩,但这个名字的发音对生长于这个极东之国的莲子而言似乎比较难以习惯,于是她取了“玛艾露贝莉”的前两个音,简称为“梅莉”。
我们二人同隶属于一个名为“秘封俱乐部”的组织——虽然这么说,这个俱乐部的成员实际上也只有我们两个人而已。而我们的行动原理,则是任谁听了都会感到不屑的“寻找现世的神秘”,也就是说,我们的活动是完完全全的灵异向的活动。
在如今这个时代,会有心思去寻找被社会认定为“不可能存在”,更确切地说,是“不能存在”的事物的人,一般要么是排斥社会的人,要么是被社会排斥的人。
或者……
“既然莲子约我出来,那么想必已经有了目的地吧?”
“不愧是梅莉,真是敏锐啊。不过,在此之前,先问个问题。梅莉,你有什么家人亲戚也在这座城市的吗?”
由于这个问题完全不知所以,我放弃了猜测莲子的意图。
“不,没有。我的家人都住在祖国,没有联络是不大可能来到这个国家的。怎么了吗?”
“啊……那看来的确不是呢……”
“所以说,你是遇见什么人了吗,莲子?”
“嗯,在来的路上看见了一个非常像梅莉的人。头发和你一样是金色的哦!”
这家伙,难道是以头发的颜色来区别我和其他人的吗。
“……我说,这个国家有除我以外的外国人很奇怪吗……”
“也不光是发色啦,其他方面都很像,简直就像是梅莉的母亲一样的感觉。不过,我去问了她的名字,倒完全是个本国的名字。嘛,既然梅莉说不是的话,那就不是吧。”
“你居然还去问了人家的名字啊……没有给那个人造成困扰吧?”
“怎么会,她一看就很闲好吧。”
一看就很闲的人是什么样的呢?我有点想象不出来。
“好了,回归正题吧,莲子。我们要去哪?”
莲子不紧不慢的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然后叫来服务员点了一杯咖啡。
在她做这些的同时,我仔细端详了一下照片上的场景。
“这是……竹林吗?”
“……唔……是啊。”她抿了一口咖啡,“你之前不是跟我描述过一个梦吗?”
那是一个我不怎么想回忆的梦,但是还是在醒来时告诉了莲子。
“啊……那么,莲子的这张照片,难不成就是我梦中的竹林?但是,有什么证据么——”
“梅莉还真是迟钝呢,”莲子指向照片的右上角,“看这儿。”
刚刚说我“敏锐”的人好像也是她吧……
她手指的地方——大概是被朝霞染红的一片地平线。
“这儿?这不就是朝霞……啊——”
“哼哼,终于明白了吗?”
她仰起头得意洋洋的样子让我很想弹一下她的脑门。
这张照片拍摄的清晰度很好,连天上的星星都能看见。也就是说,莲子这家伙一眼就能看穿这照片的拍摄时间。
只看星星就能知道时间——这种能力还真是让我喜欢不起来。有时我真是羡慕她的那双眼睛啊。
“所以,按时间来说,是不可能出现朝霞的是吗?”
“那是自然,这照片的拍摄时间可是午夜啊。”
“那么这是——火光吗……莲子,你该不会认为,这是我碰见的那个女孩子发出来的吧?”
“这难道不是最合理的猜测么?”
……对于莲子这种脱线而又让人无奈的脑回路,我也差不多该习惯了吧。
“真是服了你呢,为了连证据都算不上的猜测,而大动干戈。”
“哈,梅莉真是的,这难道不才是我们‘秘封俱乐部’要做的事吗?所谓的灵异啊,只有不懈地寻找,才有可能在这神秘隐匿的现代社会,抓到幻想的蛛丝马迹哦。”
“是是,莲子说的都对,”我无奈地赞同道,“那么,这片竹林在哪呢?这照片里好像没有月亮的踪迹吧?”
“就算没有月亮,也难不住万能的莲子酱哦!”
这种让我忍不住想吐槽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不过,我也大概猜到她打算用什么手法了。
看见月亮就能知道地点——这是莲子的另外一个能力。即使是照片里的月亮也一视同仁——所以说,我真是很羡慕她的眼睛啊。她看见星星月亮的时候,到底是怎样的视野呢。
但我刚刚也说了,照片中并没有月亮。
那么,大概是这样吧……
从星星得知时间,然后根据“看不见月亮”这个事实,通过排除法综合分析,就可以得知月亮的位置,也就和“看见月亮”一样,可以得知照片拍摄的地点了。
以上的推测听起来很繁琐,但对于习惯了的我来说,只是小菜一碟。毕竟,我主攻的领域要做的推理和计算要难得多呢。
“果然可以吗,真不愧是莲子呢。”
看着用语气表达着羡慕的梅莉,我不禁有点想苦笑。
真是,梅莉这家伙,知不知道我更羡慕她的能力啊。要是没有她,我一个人注定只能是徒劳地追寻着虚无缥缈的幻想吧。
我举起咖啡杯,一饮而尽。
“莲子,这样喝太不淑女了啦。”
“有什么关系。出发喽,梅莉!”
我拉起她的手。
“等……你都还没说目的地到底是哪儿啊?”
“先出发再说啦,这才是我的风格啊!”
二
初夏时节的列车旅行,总是伴随着阳光。这个时节,太阳还没有三伏天的桀骜,也摆脱了暮春的孱弱,要比喻的话,就像是处于成熟与稚嫩之间的少女吧——对,就像我们这个年纪的少女一样。
“呐呐,梅莉,说起竹林的怪谈,你会想起什么?”
“真是的,为什么莲子就喜欢这类话题啊。”
本来在认真地伏案阅读的梅莉被我的提问打扰,有些慵懒地抬起头。
阳光轻轻地斜映在她半边脸上,使她的金发熠熠生辉。
——这么一看,梅莉的脸相当标致啊。连身为同性的我都有那么一瞬怦然心动。
不对不对,在谈重要的话题呢。
“这可关系到我们这次的活动哦。你看,既然照片里是一片竹林,那么我们这次的目标,果然应该是竹林的怪谈吧!”
“那种东西怎么能作为目标啊……再怎么追求神秘,我们也应该更实际一点吧……”
“哼哼,”我冲她摇了摇食指,“这你就不懂了吧,梅莉。所谓的怪谈啊,可不是什么凭空出现的东西哦。因为,再怎么说,人类也没办法讲述未曾存在过的事物吧。”
是的,人类所讲述的物语,就算再怎么离奇,也一定有真实存在于其中。人是无法“创造”的。所谓的“虚构”,也不过是在现实的外面包裹一层名为“想象”的糖衣而已。
所以,“怪谈”这种东西,只要理解为“一定条件下才能出现的现实的延伸”,就可以发掘其中真正的核心了。而那个核心,正是秘封俱乐部所追寻的——
“神秘……啊。这么说的确有道理——”
“是吧是吧,梅莉果然能理解呢,不愧是秘封俱乐部第二号成员!”
“哈……一共只有两个人吧……就算你这么说,我对这个国家的怪谈什么的果然还是不太了解。唔……关于竹林的话,要说知道的,也只有那个流传已久的传说了。”
梅莉绞尽脑汁之后说出了一个并不令我意外的回答。
“流传已久的传说,莫非是指的《竹取物语》?”
“就是那个。好像是描写辉夜姬的物语来着。”
辉夜姬与五件神宝的传说,在日本可谓是家喻户晓了吧。
“果然是呢。我想梅莉也就知道那个了。”
“有点被小看了的感觉呢。”
我说,说这话的时候别奇怪地微笑着啊,虽然的确是我的不对……
“抱歉抱歉,梅莉,我开玩笑的啦,别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啦。”
“诶……莲子在说什么我可是完全听不懂哦?”
“嘛……”梅莉对自己的可怕之处果然没有自觉吗……
“算了,回到正题。说不定就是那个呢,《竹取物语》。”
“诶?但是从来没听说过辉夜姬能放出火焰什么的啊……啊,难道说是火鼠裘?”
“不——那不太可能吧,火鼠裘不过是耐烧,又不能自燃……”
结果还是没有一点头绪吗。
“其实啊,你不觉得辉夜姬是个思想相当前卫的人吗?”
诶?为什么突然转到这么奇怪的话题上?
嘛,不过,这才是我们之间的谈话吧。脱线而又让人愉悦。
“嗯,指的是恋爱观念什么的吧,凭借权势强求真的很让人不爽诶。”
“就是就是。莲子以后要是遇上车持国子那样的男人,一定要像辉夜姬一样好好地教训他一顿哦。”
“诶诶……在梅莉眼里我是那么暴力的人吗……”
“不不,并不是这样啦。只是觉得,莲子的话,一定能够自由自在地活着呢。”
而这,对我来说,有点像是奢望。
即使是现在,梦中的场景依然不时在脑海中闪现。在这片八百万神明曾居住的大地上,境界的波动在千百年的岁月中回响至今。
所谓的特殊能力啊,能看见更多的同时,也意味着背负更多吧。
如果这世上有能够轻易诱人死亡的存在,那么那个人一定时时刻刻被困扰着吧。生与死的重量,在那个人心中的天平上,不断地被权衡着。而我们这些终会死去的凡人,最多只会在死去的时刻烦恼一瞬间而已。在此之前,所谓的关于死的哲思,不过是泛泛而谈。
之所以有这些感受,是因为我最近有了些新的观感。
不过,这些还是不要——
“什么吗,梅莉这话说得像自己就不能自由一样。”
莲子停顿了一下。
“你果然还是在想那些有的没的呢,梅莉。”
啊,被看穿了。
“真是,旅行不应该开开心心的吗,不要浪费灿烂的阳光啊。”
“抱歉,莲子。”
“而且,不是都约定好了吗。”
窗外吹进来的风拂过莲子的发梢。带着青草与阳光的香气的风。
她伸出的手握住了我的手。
眼前的这个人,应该永远不会不辞而别吧。
“我不知道梅莉能看见什么,或是能去到哪里。但是,我一直会在你的身边哦。”
这就是,两人之间的——曾经的某时,许下的不变的——
“嗯。谢谢,莲子。我早就不再烦恼了。”
“就是嘛,梅莉那么可爱,烦恼的话多可惜啊。”
“啊,别拿我开玩笑啦,莲子。而且,完全没有因果关系吧!”
就这样,简短的列车旅行在令人难以忘怀的时间中接近了尾声。
我和她的旅行,才刚刚开始。
说起来,刚刚窗外飞过的小鸟,好像快要走到寿命的尽头了。
三
“所以说,为什么一定要是深夜啊……”
拖着疲惫的身躯,我向身边那个神采奕奕的同行者抱怨着。
“没办法,谁让照片的拍摄时间是半夜呢。再说,怪异什么的,果然还是适合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刻啊!”
夜晚的竹林,寂静到令人觉得身处异境。如果是这种地方的话,果然是孕育怪谈的绝佳场所呢。
我们两个就这么挨着坐在竹林中的一块大石头上,听着深夜的虫鸣。
“如果什么都没有的话,之后可要好好地抱怨一通呢。”
“啊……如果那样的话,我会补偿梅莉的啦。”
我其实很怀疑莲子的“补偿”到底会是什么,不过此刻还是先期待着吧。
“还没到时间吗?”
“唔,距离这张照片拍摄的时间还有一会,来聊会天吧,梅莉。……话是这样说啦,聊什么好呢?总得应景吧——”
“如果我不在了,莲子打算怎么办?”
“诶?”
“不在了……是指的什么?”
我的思路被这个突然的问题彻底扰乱了。
“比如说,去了一个很远很远地方——什么的……”
梅莉的语气在最后弱了下去。看来,就连她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所说的“不在了”到底指的是什么。
但是,既然会说出这种话,那么梅莉一定是感觉到了什么不确定的、模糊的未来吧。
说实话,如果梅莉不见了,我会很困扰。不仅仅是“为什么她会不见”这种程度的困扰,而是“不把她找回来不行”这种程度。
从表面来说,“秘封俱乐部”的活动,基本都是依赖梅莉的能力来展开的。
梅莉能看见结界,感知到那些本来被认定为“不存在”的东西。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她,就算我能通过自己的渠道找到再多的灵异照片,我也无法获得任何有说服力的证据。说起来还真是讽刺,明明是这样向往着神秘的我,却与神秘基本绝缘。
幸好,我遇见了她。玛艾露贝莉·赫恩,我称之为梅莉的这位少女。
她的眼睛,能看见许多,我看不见的东西。
而这个俱乐部活动的基本,也正是建立在我对梅莉绝对的信任之上的。
这是其一,表面的理由。其二,内心层面,我也不愿意梅莉离开。
虽然这可能是我的任性了,但……
无论如何,也不想让那些曾经的回忆化作只能独自注视的古董。
如果在这世上,两个人拥有着只属于两人的回忆,那么那些回忆一定会成为两人不灭的羁绊。
正是因为有另一人的存在,这些回忆才熠熠生辉。
“那种事情,不是早就决定好了吗。”
“诶?”
“梅莉逃到哪里,我就追到哪里。就算是很远很远的地方,只要梅莉能去到那里,我也一定能去的,一定会去的。”
梅莉楞了一下,然后露出了微笑。
“有什么可惊讶的嘛,梅莉。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梦境变成现实的吗?如果只有一个人的梦成真了,那有什么意思啊。”
“是啊。果然是莲子的风格。”
“所以说,不要担心啦。”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我们身边出现了之前不曾注意到的——
月光。
不知何时,月光洒满了竹林。斑驳的竹影,如水的月光。
两人一起仰望。
“啊,今晚是满月吗。”
“看来是的呢。这不是更令人想到《竹取物语》了吗。”
“那么,辉夜姬会出现吗,真是期待啊。”
“不会的啦,莲子总喜欢期待些不可能的事。”
“那也没关系,反正辉夜姬肯定没有梅莉漂亮。不是吗?”
实际上怎么样呢?我们这些没有见过神的凡人也不得而知。
但是……
“梅莉?”
双眼从那轮明月收回时——
身旁已空无一人。
四
月,是永恒的象征。
因为有阴晴圆缺,却又周而复始。永远守候着,却又不是一成不变。
这就是人类理想中的“永恒”。循环着的变化。
遥远而不可触及。
——然而,这一切,都随着人类的“进步”而破灭了。
美好而纯真的梦幻,在这样的时代,破碎为笑谈。
阴晴圆缺不过是光学现象,皎洁的月光也是太阳的施舍。
真正的“月”,不过是可见光波长下一块灰暗的大石块。当星条旗插上月球时,一切古老的传说黯然失色。无论是辉夜姬还是嫦娥,阿尔忒弥斯或是月夜见,在真实之月上都不见踪影。
得失是无法被人类全体所衡量的。从总体上来说吗,人类是在无意识的前进。
但是,也会有为了那失落的神话而悲哀的个体存在吧。
至少,我就是其中之一。
回过神时,莲子已不在身边。月光的魅力太过强烈,以至于我无法抑制地失去了自我。那么,现在的状况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这里是梦境吗?不管我怎么确认,这都是没有答案的问题。如果一个人真的有办法确认自己是不是在梦中,那么现实也不过是另一种梦境罢了。
莲子不在,这是唯一确定而无法改变的事实。
我现在是在另一个世界中躺在那家伙的身边不省人事呢,还是直接从她身旁消失了?不管是哪一种……
这就是我所指的啊。你无论如何也无法到达的——
远方。
誓言无法改变现实。誓言无法达到永恒。
最坚定的誓言,也不过是对立誓者的心灵契约,也不过只能用一生去遵守。
对人类来说,也许足够了,但其实远远不够。
不过,我还是人类啊。
我从歇脚的石块上站起来,向前方迈步。
回到莲子的身边去,这是我现在唯一的目标。
四
梅莉那家伙,虽然很敏锐,但一不看好还是很容易迷路的啊,怎么办啊……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
这下,梅莉真的不见了。之前说的那些话,是因为她预见到了现在的情况吗?
不,否定。就算是她,恐怕也做不到预知未来这种事。
只是大概有个模模糊糊的感觉吧。
之前,听她讲述她的梦境时就有的感觉。
一直在我身旁的她,实际上走在互相重叠但并非同一条的道路上。我伸出手,试图将她拉回到这个世界,或是将自己带入她的世界,但是徒劳无功。
两人一同经过的岁月有那么多了呢。现在回想起来,依然历历在目。
莲台野的夜晚,53分钟的新干线,月面旅行的畅想,遥远的38万千米外的遗迹,来自远古的伊奘诺物质,两个人的博物志,充满怪谈的酒吧……
那些都是确确实实的经历。我也能观测的“现实”。那么,我决不会将其遗忘。
满月依旧。无论地上人经历怎样的悲欢离合,世界都不为之触动。能做出反应的只有我们啊。
而能陪伴梅莉的,只有……我而已。
就允许我自大一回吧。
就算全世界都在阻止,就算相隔了膜宇宙那样无法想象的距离,就算要踏上黄泉比良坂那样的道路——
我也要找到你,梅莉!
肆
境界的波动十分明显。
“又来了吗,那孩子。”
这次她进入的,是比以往更接近“这边”的世界。
果然,不管怎么阻碍,都改变不了那孩子的宿命吗。
呵呵,其实我是再清楚不过了,这种事情。
是什么时候起,我产生了自己能改变什么的错觉呢。
明明早就知道了。
那种无理至极,却又不可逆转的命运。
是啊,明明早就知道了。
我却——有无法释怀的理由。
五
“呐呐,梅莉,这次你又看见了什么,快告诉我吧!”
“别着急,莲子。先看烟花吧。”
在竹林附近的小城,我们奇妙地赶上了夏日祭。比一般的地方要早呢。于是,穿着不知哪来的浴衣到处闲逛之后,果然还是要欣赏烟火呐。
在无人的高地,我们并肩坐在草地上。夏夜的风,意外的凉爽。
在那次竹林夜行之后,四处寻找的我最后在竹林的边缘,找到了正在困扰中的梅莉。
虽然的确是虚惊一场,但她也还没有告诉我她经历了什么。正当我打算追问时,忽然就注意到了夏日祭的事,于是搁置到现在。
不过,也没必要着急。两人相处的时间还很长吧——也说不定。但,只要现在,梅莉在我身边,也就足够了。
烟花大会开始了呢。
夜空中爆发出来的华光,如同旧人类最后的倔强。即将消失的纯粹的幻想,只有在这样的时刻,才显得让人怀念而弥足珍贵。
在并不刺耳的烟火声中,梅莉缓缓地开始了讲述。好像是在讲并非有关自己的悠久的传说一样,她的声音平和而轻松。
“这么说,你上次在梦里见到的,就是在那个姓藤原的女孩子咯?诶……能发出火焰吗,真是厉害。”
以及,像是在听着童话的我。
世界是五彩缤纷的,不知是不是烟花的缘故,我忽而这么觉得。
也许,是因为她的缘故吧。
没来由的,心中充满了重逢的喜悦。明明找到她时都没什么感觉的。
还有,难以察觉的忧伤。
那是……绝对无法触及的远方。梅莉这么对我说过。
我一直以为,只要自己不放开手,就不会让她不明不白地消失。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呢。
那么,剩下的就只是觉悟的问题了。我有没有那样的觉悟呢?就算用余下的人生来寻找她也无怨无悔……
那种事是不是早就决定好了吗。
我结束自己的回忆时,身旁的她面带微笑。但是……
“莲子,怎么了吗?”
她并不仅仅感到喜悦而已。
“啊,没怎么。”
“说谎。明明有什么心事。能看穿对方的心理可不只是你一个人的特长哦。”
虽然这么说,我能看穿的也只有你的心而已。
“果然被发现了呢。只是觉得,梅莉有点狡猾呢。”
“诶?”
“一个人去到那么有趣的世界什么的,对我这个神秘爱好者来说……不,没什么。”
觉得不公平吗。觉得不甘心吗。
莲子。但是,我不希望你也来到那个世界。
虽然美好,但是被束缚着的啊,那个世界。犹如被藏匿的辉夜姬一样,笼中鸟一样的世界。因此,用自己的力量,我决定要改变什么。
莲子应该向往自由的吧?不,不如说,她应该是自由的。
但是,现在……
“抱怨也没关系哦,莲子。我会听着的。”
“真的没什么啦,梅莉,你不用——”
“又说谎了呢。明明那么悲伤。”
“哈……还是看得出来吗。”
“嗯。差不多就要流泪了那种。现在的话,我的肩膀可以借你一用哦。”
“那么我不客气了。”
她轻轻地靠在我的右肩。然后,泪水就落下了。
空中的烟花还在绽放。好像讴歌着生命的华章。
“不管怎么前进,都好像没办法一直在一起呢。”
“但是,两个人互相接近的思念是不变的啊。”
“嗯。我知道。所以,我才能找到你啊,梅莉。”
“不是已经有过约定了吗。那时的誓言,还没忘吧?”
经历了许多的我们,在曾几何时,曾说过这样的话。
——要两个人一起,把梦境变成现实哦。
过去,现在,未来,我们一直为此相伴着,前行着。
“所以,没有关系的啦。莲子就算离开了,也一定再能找到我。我相信着哦。”
这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了。给她与我同行的勇气。我不是不明白,莲子是以怎样的心情与我相处。如果比喻的话,就好像看着伊邪那美走向黄泉的伊邪那岐一样。
我还没有吃下黄泉的食物,因而还能留在这个世界。但是,生与死的境界,最近也越来越能看清了。终有一日,我也会走进“那边”吧。
我不能把莲子也带进那个世界。但是,也不能辜负她与我相伴的岁月。
所谓的誓言,不就是这样的契约吗。
让人无法舍弃过去的契约。
我很高兴,和她之间有这样的契约。这样,这一生都不会忘怀吧。这位与我一同前行的朋友以上的——挚友。
烟火照映的夜空下,两人默默地欣赏着,她们共同生活的世界。
无法背弃的誓言,其有效期为,永远。
零
车水马龙的街头。
虽说经常因为事务到外界来,但是对于吵闹的地方还是喜欢不起来。
不过也多亏了这繁杂的世界吧。
这种情况下的再遇什么的,还真是命运的捉弄。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可以吗?”
我转过身,看见了——
还真是久远的回忆呢。
“请问,您的名字是?”
虽然我有脱口而出的冲动,但是漫长的时间令我的自制力有了显著的增长。
毕竟,已经完全是黄泉之国的住人了呢。
沉默了数秒后,慢慢变得窘迫的少女听到了我的回答。
“八云紫。”
这样的话,也不算违背了吧。
给看这篇文章的人的话:
首先要注明进阶得分项是吧?
【神明的墓场】:《竹取物语》中辉夜姬的事迹、《古事记》中伊邪纳岐与伊邪那美的事迹。(有隐喻意义)
【糖与刀】:不详细解释。不过个人来看,这是糖里藏刀。
【原汁原味】:所有出现人物:玛艾露贝莉·赫恩、宇佐见莲子、八云紫、藤原妹红(提及)、蓬莱山辉夜(传说)
其次是一些自己的话,跳过也无妨。
因为是早就有的构想,所以就写出来试试。
本来有很多预想的内容,写出来时才发现会产生很多的问题,所以只好去掉了一部分构想。如果有时间兴许会想办法把剩下的部分想个好一点的方法融洽一下写出来。
说起来秘封组真是让人感到温馨啊。不过,所谓的羁绊,在建立时,就注定要承受断开时的痛苦吧。
尤其是像这样的两人。
世界上有那种再怎么努力也做不到的事。对于莲子而言,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而梅莉(请允许我用这个称呼)呢,则是一边为挚友的不得不分离悲伤,一边为挚友不必陷入那个世界(幻想乡)而庆幸,这样的矛盾螺旋。
实际上,幻想像是封闭的这一点,就注定了其本质吧。
不被允许,终会被遗忘的存在。
这样可能悲观了一点,但的确是我的真实想法。
不过,我是会一直关注着的就是了。
何况,身处于另一个世界的我们,也没什么权利指手画脚(笑)。
以上。
感谢阅读!
初审通过文章总集见cv7505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