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奇谈】幸运篇短篇推荐《电视上的一次开奖》
电视上的一次开奖
射命丸文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放下了手里的那支蓝黑色的钢笔，笔头上挂着的墨珠一伸一缩，最后还是在重力的深情呼唤下不情愿地滴在了纸上，晕散开一片黑色。
算起来，那支钢笔还是从博丽大结界外进口来的，然后又经了香霖堂的手，就在当年，想搞到也还是不太容易。这笔，和她几根细长的手指厮磨了也快二十年了，外壳上已然有了些发黄的包浆，大大小小的呢，也写了很长时间，一直很流畅，并没出什么毛病。
文文有点懊丧地放下笔，她当记者也很长时间了，每天可都是兢兢业业地工作着，记述幻想乡发生的新闻，可是像今天这样，一个字都憋不出来的景象也是挺少有的。
她的手有点抖地从上衣口袋里抽出一盒“天狗牌”烟——也是从香霖堂买来的。点上之后猛吸一口，开始瞅着房里的东西发起呆来——
“干嘛呢你这是？”同宿舍的姬海棠果过来拍了下她的肩膀，淡蓝色的烟雾开始在桌子前漫开来，环绕着文的脸，暂时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果于是走到客厅里，把电视打了开来。
一阵重重的脚步声从楼道上传来，文文不屑地撇了撇嘴。
“咋啦？”
“我就想不明白。”文文很快地说道。
“又有谁惹你啦？我看你最近取材也挺顺利的不是么？”
“你说……”
文文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光着脚丫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沙发那里，往下一靠，重重地陷入了沙发里，抬眼望着电视，现在正在放幻想乡新闻台的广告——
“我就不是很明白，你说我们辛辛苦苦工作这么多年是为了啥？”
“你这话什么意思？”果有点警觉起来了。但是她明白文文说的什么意思。
“工资没有涨……还有就是住这个房子也住了有几十年了吧，什么都没变。”
“这个……”
“想当年……”文又回过头望向墙的那边，有点酸溜溜的滋味。
想当年，白狼天狗跟乌鸦天狗的等级也是不能比的呀。多少白狼天狗梦想着换个身份，当一个乌鸦天狗，那就是跃了龙门，翻了个身，开始做体面人了……
射命丸文还记得自己从天狗学校毕业的时候，被选上当了乌鸦天狗，自打那天开始，白狼天狗们看着她的眼光就没有平视过。无论是出去取材也好啦，或者哪怕出去买个菜呢！她都能听见白狼天狗对晚辈说：
“看见没有，以后啊一定努力向上，大天狗做不成，也可以做个乌鸦天狗，将来也比我们吃饭容易啊。天天做警卫谁爱干谁干去。”
每当这个时候——文文也不能说什么“特别骄傲”吧，但是心里肯定是一种毛毛的刺痒，血往上涌，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
但是现如今，唉，一切都变了！白狼天狗如今的收入，地位和她们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了。反而自己这边写不了什么大新闻，要被扣绩效，扣工资……
“河童挖掘机，精细，灵活，如臂指使……”
昨晚她取材回家，准备写点什么的时候，隔壁那新搬来的白狼天狗，叫犬走椛的，跟她就在楼梯上撞着了。
她现在还忘不了犬走椛瞥她的一眼，那眼神不再是往日的仰视，反而充满了一种不屑和嘲讽，所以她也没啥办法，只好写写文章，歌颂一下往日那美好的生活——白狼天狗还在仰视乌鸦天狗的生活。
“五分钟后播报本月的幸运天狗……本节目由天狗牌香烟赞助播出，天狗牌，烤制甜香型，大家都说好……”
文文又点上了一根烟，顺手把烟盒递给一旁紧盯着电视机的果。
“行啦行啦，别不开心啦。”果看到她一脸懊丧样，两根手指探进烟盒夹出了根烟，也点上后劝慰道。“我还不知道你，往日人家是被咱们压着，可这也不是生来就定下的命数。现在翻身了，也没什么不好不是？”
话是这么说，可乌鸦天狗毕竟是天狗的中坚和先锋啊……文文想道，大天狗，我知道是没法比，人家是运筹帷幄的，可这日子过得……还是憋屈呀，明明我们才能代表整个妖怪山的文化方向，我们才是最先进的，现在倒好，几个看门的也能上山，住公寓，和我们比一比了……
“哎，要不……我去告诉那边的，其实广义上来讲大家都是乌鸦天狗，这样也好受点。”文文突发奇想。
“做你的美梦去吧！”果还在盯着电视在看，“还不如指望指望这个月的幸运天狗呢！运气好抽中了，往上升一个级别，做大天狗，那都比让他们信自个是乌鸦天狗，最先进什么的靠谱。”过了一会儿，这个老电视屏幕上开始冒雪花了，于是果冲过去狠狠拍了两下，又好了。
“行吧……”文文望着递回来的烟盒，“上面的数字是303 1953 616 5774”
“请注意，”电视台的主持人开始说话了，“今天的幸运天狗，我们看看会是谁呢？数字将通过河童制造的机器扔骰子决定……”
“好，那我们看到，第一个数字是3……”
文文并不抱什么希望，往常的这种把戏也玩过无数次了，轮到自己头上的好运，她还真没见过。她又点上一根烟，开始回忆起往日的美好生活起来，那时候，起码她们这些天狗的福利还发放得挺到位的……现在么，过了几十年了，还是住在这个鸟笼子里，她不禁又瞥了一眼客厅和肮脏的，墙上糊满了油烟灰的厨房（而且现在还多了蟑螂和老鼠！），时不时地就能看见一团灰色，或者一个油黑发亮的玩意在瓷砖上窜过去，马桶则是不分年月地漏水，还有那个十年没换的电视，现在时不时就冒雪花，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抽风不干了。想到这，文文厌恶地勾了勾脚趾，然后又松开。
蓝色的烟雾仍然在沙发上弥漫着，文盯着夹着香烟的手指，不做声了。
“嗯，现在第十二个数字已经出来了……是多少呢？哦！是7！”
“怎么样啊？”一旁的果转过头来问。
“唔……我前面走神了，前面几个数字是什么来着？”
“303,1953,616,5，然后刚刚那个是7.”
“303,1953,616，57……”文文念叨着，眯起眼睛跟烟盒上的数字做着比对。
“303195361657”文文又大声地，不太自然地念了一遍，声调里含着些微微的颤抖。
“303195361657”果呆滞地又重复了一遍，“303195361657！”
“你那下一个数字是什么？”果吞了口口水，问道。
“7。”文文和电视台的天狗主持人异口同声地报出了这个数字，这时她的声音已经嘶哑到快窒息了，连忙走到厨房，也不管脚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窜过去，忙不迭地用发抖的手给自个倒了一杯水，然后努力把杯子端到自己嘴边，用劲咽了下去。
“接下来还有最后一个数字……我们广告之后再见。”
“我去你妈的！”文文穿着拖鞋的脚狠狠地跺了跺地面，整个弯下的腰此时又仰了回去，她望着破败不堪的天花板，十分钟的广告时间仿佛百年般漫长，她看见了几十年前自己刚搬进来的时候，天花板上的墙皮还是崭新，洁白，光滑的，一如她那时候，现在也变得破败不堪起来，上个星期还有一大块墙皮掉进了吃饭的碗里——
但是，接下来还有一个数字！还有一个数字，也许她就能永远地离开这所小破屋子了呢？
她不是没去过顶头上司饭纲丸龙家里，当然那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了，去送点自己手写的贺词（她也就这点本事了），还有特产之类的……
那所房子虽然也差不多有十几年的历史了，但是到处都散发着空旷怡人的魅力。那是在这个低矮的破房子里从没见到的，也没有什么冷冰冰的水泥，取而代之的，是自然的气息和现代化的设施与家具。这才叫房子呢……
当然，自此以后呢，也再没必要对着饭纲丸龙点头哈腰了……，见面了，也就挥一挥手，哈哈一笑“阿龙啊……”“今天天气如何如何”，更不必提今后什么取材——她想想都觉得憋屈，自己作为最先进……当然，现在也许应该转换下思路了，大天狗运筹帷幄，自然大天狗才是最先进的成分。跑了这么多年的腿，也完全没爱惜过自己嘛，也许可以考虑瘦瘦腿之类的事？
文文的脸又转向了旁边也在盯着电视的果，随即发现了果也在时不时瞥一眼她。
“这个讨厌的家伙！”文文知道果在想什么，“如今我发达了，她看我的眼光倒也不似从前啦！哼，真是——”她早就把果看透了，她哪里是在盯着文文，分明是盯着一块滑溜溜的肥肉，在这块肥肉上能找到各种好处——不仅仅是升职加薪的事，兴许以后还能搬过去和她一块住，离开这破破烂烂的小房子。
“休想！”
文文从牙缝里偷偷挤出这两个字，“乌鸦天狗……哼，和白狼天狗平等也没什么不好的，瞧瞧她那副德行——她上个月分明拿了自己的一件白色衬衫不还，那件衬衫自己是很喜欢的，可她居然就堂而皇之地不还了！乌鸦天狗这副瞒上欺下的德行，大概也就配跟隔壁白狼天狗在一块——”果仿佛读出了她的意思，眼神有些异样地望着她。
“再说到隔壁的那个椛……”她又不免想起来了，低下头，手上又把玩起那支钢笔来，这时广告过去了七八分钟，开始在放永远亭制药相关了。“我倒是挺好奇，她要是知道我成了大天狗，怕是那眼睛再不敢斜瞟我了吧，我却不必理会，见面不睬就是了，让她自己难受去！哈哈！原本也没必要理睬这种没教养的暴发户的，她们原先可是在住在瀑布下那些个破烂小岗哨里的。”
“永远亭制药……您的健康小……”随着几声滋啦滋啦声，文文知道这是这破电视又冒雪花了，于是不待果上前，便不耐烦地拍了两下电视机——
滋滋……电视这次意外地没恢复正常，这下全屏都变成雪花信号了。文文又是猛地一拍，咔哒一声，蓝色的电光一闪，它的屁股后冒出一阵刺鼻的黑烟，这是电线烧断了。
“妈的，见鬼了！”文文骂道，“偏偏这时候出事！”
“我去看看保险丝烧断了没有？”果此时的声音，她听得出来，仿佛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了。
文文只好在一片黑暗中等着果打开手电去检查电闸。
“烧断了，没办法。”一声闷响，果重重地坐在沙发上，“诶呀，现在夜也深了，要开奖的话只好明天去问别人了。”
文文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当然，在这无月无星，甚至连风都没有的夜晚，实际上什么也看不着，和闭上眼睛并没什么区别。但是文文还是保持着呆坐着的姿势，不愿闭上眼睛。就在刚才，看着电视，她还有着许多绚丽的幻想呢，现在电视坏了，这些幻想就如同电视发出的光的印记一样，残留在她的眼前。她不愿也不敢闭眼，也许一闭眼，它们就会消散掉呢。
使用卡牌
元素卡：烟，笔
普通卡：777
风险卡：未解之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