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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处女作

2021-08-18 19:49 作者:F的假设  | 我要投稿

           《年轻时我所构想的爱与一切》

                       

             F写于2021—4.9


        后来,我竟然怎么也找不到Z。我试图仔细回想初次见到Z的情形,想找到一点细微的线索来解释她存在的意义,却只能听到昏黄路灯下的风声。我这才猛然想到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我恰好忽略的一点:Z不完美。这个残酷的发现让我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在其中的一天里流下了眼泪。我恨起自己不知倦怠的构想来,恨起引起我痛苦的根源。

  


        每个人都有一片构想的海洋。可以在这片海洋中把水母的腿都打一个结,也可以用其中的水浇灌农田。但我却任凭它涨落,贪婪地吞没属于我的公寓,我的银行,我的餐厅。当一个人的世界中只剩下吞噬一切的海洋时,就会不断在崩溃的边缘挣扎,然后迷乱,分辨不了世界的真假。
  

        我害怕我会偏离那个既定的“真实”。后来我遇见了Z。我们最初在构想里相遇。在一个恬静的小镇里。夕阳永远不会落下。那里有很多意大利教堂,狗发出清脆好听的鸣叫。我在一个画满壁画的教堂中找到“Z”这个名字,这让我安心无比。我立即决定把Z全部找到。遇见是一个充满未知与惊喜的过程,遇见藏在下一个拐角或是哭泣的树下。但遇见在构想里失去了它原来的模样。他变成了一次冲动、一声召唤,构想让遇见从一个清纯女孩堕落为荡妇,连基本的矜持都毫无保留地剥夺。于是Z的声音和身体都即刻与我相遇,这刹那点燃了我埋藏的激情,甚至使我没有意识到突如其来的短暂的失落,这种失落在后来的日子里愈加放大。
  

        那之后的一天,我们离开了小镇,前往一片雪地。那里没有好听的狗叫声,甚至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为什么要离开呢?”Z用清澈的眼睛盯着我,很忧伤地问。“因为我们总是不停地在离开。”我也很忧伤地回答他。我想到亲人的离去,朋友的分别,于是就带着Z离开。我总是习惯于逃离,把逃离作为一种到达。“什么都不用担忧嘛。这里没有东西需要逃离。“Z已经自然地伸直两腿坐在白茫茫的雪上,”你看我的腿像不像雨刮器?”他做出很轻松的样子,轻轻用双腿刮出两个扇形。我整整几天都在思索着两个扇形的含义。它一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就彻底失去了逃离的冲动。这使我的双腿也像雨刮器一样被定住端点。我第一次鼓起勇气不再逃离。
  

        随着我们不断的经历,我发现Z身上有世界上最美好的灵魂,最高贵的品德。与他相伴,我漫无目的跋涉被赋予了崇高与神圣的使命。我手中似乎燃起一团熊熊的圣火,等待着被传递,生活的每一个动作都有了仪式感。我不再在乎海面的上涨,终于有一天,我在草地上拉起Z柔软的手。
  

        “我说......我们可以不用再旅行了。我们去找到一个边城——”想到边城,我忍不住闭眼深吸一口气。“是的,一个边城!我们会永远住在小溪边,沐浴在如水的月光下。溪水中只有一条小渡船,是用白橡木做的。我们的使命......”Z久久低头不语,但这时没有抬头地说话了。“我没有任何使命。”Z突然情绪激昂地激动起来,“你还不明白吗,当你停止旅行时,我的使命就结束了!”我顿时心如刀绞,后悔匆忙地寻找她的声音与身体,后悔丧失了继续前进的血性。我无助地坐在原地,看着构想中关于Z记忆的碎片在空中散落。就像落花一样啊。我呢喃自语,流露出少有的悲伤。
  

        悲伤的缘故,大概因为我总是忘不掉分别时,Z每一次美丽的呼吸。那是在一辆无尽原野的列车上,一缕微光灿烂射入车内。Z右半边脸铺开的橙黄、烟花在夕阳中移动的姿态,仿佛历历在目。我问Z:“你喜欢朝阳,还是夕阳?”'Z甜笑起来,带着一丝我未曾见过的心酸。“现在的话,果然还是夕阳呢......”光在他脸上荡漾开来。“你像我的影子一样。”我惊喜地对他说,然后别过头去盯着茶杯。光透过灰蒙蒙的玻璃,桌子与茶杯被罩上艳丽的鲜红色。这就是夕阳为何美丽吧。说来奇怪,我突然产生了一系列疑惑:夕阳为什么叫夕阳?夕阳为什么是红色?红色为什么叫红色?是因为父母从小教导我这是红色吗?它有原本的名字吗?还是我们人类自以为是的概括......
  

        “也许我只是个影子。”Z突然无不凄凉地说。我的身体猛地震动了一下。不是这样的,我要强硬地反驳,可张不开口。无论怎样,列车仍在暮光中行驶。
  

        我和Z,我们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
  

        后来的记忆如同昏黄灯光下的风声,遥远且模糊了。每当此时记忆的终点都会跳跃到一个新的起点——又是一辆无尽麦田的列车。终点、起点、终点、起点,总是给人不断新生,永无止境的错觉。但一段路到底还是只有一个起点,一个终点起点到底只能在终点之前。终点无法通往一个新的起点,它只能通往一个相似的自欺欺人的地点。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我竟在人群中重新找到了Z。他的神态动作依旧如故,只是有哪里与以往不同。我说不上来。于是我每天小心谨慎地跟随他、观察他,却发现她微微改变了这一点激起了我心中短暂的失落。这不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汹涌的感觉,是一颗种子悄然萌发的细小流淌。在一个傍晚,我拍了拍他的肩。“你一定是Z。”她的眼神没有躲闪。“我是2。” “不对,你一定是Z。”我倔强地坚持带他继续旅行。Z没有表示,但很顺从。曾经我们的旅行结束在无尽麦田的列车中,有原始森林,窗外看得到烟花。我决定找到一辆无尽麦田的列车,把曾经的终点作为起点。
  

        我自欺欺人地和失而复得的Z登上第二辆无尽麦田的列车。那是我四处奔走,极力寻觅到的,是一辆与我的构想有最大重叠的列车。可不幸的是那天没有夕阳,烟花巧妙地隐匿在云端深处。我和Z坐在相同的座位上,面对着面。可是她平静地望着窗外,脸上没有表情,没有波动,没有夕阳,没有我焦急等待着的忧伤的神色。一切都只是无足轻重地微小地变化着。就像阳光每天都在偷偷变化着角度一样。可是,恰恰因为微小的变化,让我心中失落的种子疯狂生长,冲撞着最后的克制。这不是我构想的世界。但我想添加夕阳时,才意识到这一点。这是荒诞的马戏世界——光线经过魔术镜的反射,一切都假得透顶,可是一切又那么真实。唯一的变化是太阳改变了他的直射角度。
  

        “这真是不可思议。”Z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我。“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能同时做出这么多的表情,可唯独没有安心和安定。”
  

        可是,这正是我在寻找的。可是,这就是此行的目的啊。我乞求似的紧紧攥住她的手。“一定是你忘记散发那种安心的感觉了。好了......好了,玩笑结束,请你——”
  

        “我没在开玩笑。原谅我,我不理解。”我拼命地堵住耳朵。不,不应该是这样的,此刻夕阳应该识趣地洒下来,应该染红Z半边的脸庞,应该染红桌子和茶杯,应该爬上他的鼻子,精确地染红一只鼻孔,形状好看的鼻孔。我终于从构想中翻出一只橙色毛笔,贪婪地粉刷着桌子与茶杯、Z的半边脸。我激动地凑到Z的面前,用毛笔细心地点缀它形状好看的鼻孔中的一小缕阳光。“如果你不是天才,那你就是一个疯子。”Z惊讶于我的举动。可是Z是不会叫我疯子的,可是Z总是会理解我的行为的。我的失落最终化为了无力,我的毛笔失落地落到了地上。可是地上哪有什么毛笔啊?
  

        可是这么多“可是”,还是让我暂时失去了既定的真实。
  我说:“你不完美”
  熟悉的声音说:“没有人是完美的。”
  我说:“你不理解我。”
  熟悉的声音说:“没有人理解你。”
  我说:“你不是Z。”
  熟悉的声音说:“没有人是Z。”
  我失落地离开了Z。
  后来,我竟怎么也找不到Z。

  可是,在哪里才能找到“没有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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